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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承诺

书籍名:《哀家有喜》    作者:夏慕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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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墨然番外:永伤(一)
  
  “原来……如此。”
  
  四个字缓缓落下,流离脸色惨淡,凄然一笑,不再停留径自转身离去。
  
  看着她苍白着脸色,脚步趔趄走出御书房时满是落寂的背影,他霍地起身,下意识地张了张嘴,想要叫住她。然……
  
  流……离……
  
  那两个往日里熟悉无比的名字却在突然间变得异常沉重,辗转在唇齿间,始终吐不出来。沈离廷漠然看着这一切,见她踉跄着脚步离开,全然不顾君臣礼仪,凛声道:“臣,先行告退……”说完这句话,沈离廷不等他回应,便唤来他的贴身侍从推着他出去。
  
  他伸手欲阻拦,陡然间想起方才自己所说的话,所有的话哽咽在喉头,再也说不下去。
  
  “事情到了这步田地,皇上如今可满意了?”
  
  耳畔倏地响起一道冷冽的声音,他蓦地惊醒,回头,看着不知何时出现在大殿门口的韩林秀,眼中漾出一抹极轻的复杂,又很快隐匿在瞳眸深处,快得让人来不及看清。
  
  似乎也未在意他的回应,韩林秀抱着剑靠着朱红色大门,似是在对他说,又像是在自言自语:“何必呢。”
  
  “呵呵。”他突地低笑一声,笑声里却是掩饰不去的苍凉。
  
  韩林秀皱眉看着他,不明所以。
  
  转瞬之间,韩林秀想起在宫门外不远处看见流离的神情,不禁一阵恍惚。
  
  在她身边陪伴四年,他见过她各种各样的表情,无聊的笑,调侃的笑,戏弄人时的戏谑笑容,唯独没有看见过那样的,嘴角微微牵起,却教人看了只觉得难过得心脏一阵阵无法抑制的抽痛。
  
  那是无望的笑。
  
  她的嘴角维持着上扬的弧度,眼底却是一片空洞麻木,就那样无措地往前走。
  
  想到这里,韩林秀的话里不自觉带上了责备:“你不知道,她刚才到底是什么样表情……”
  
  话刚一出口,他的目光无意中落到他的手上,话音戛然而止。
  
  墨然就站在窗下,让韩林秀愣住的是,他撑着窗棂的两只手轻轻颤抖着,死死扣住窗台,仿佛那是支撑他身体的唯一力量。
  
  有那么一瞬,韩林秀觉得,若是此时没了那窗台,他会不会甚至连站立都不稳。
  
  堵在喉咙口的后半句话打了个转,终是没有忍心说下去,所有的话只化作一声长叹:“值得吗?”
  
  他问。
  
  回应他的,是大片大片死寂般的沉默。
  
  “四年前是你救我一命,所以我便还恩于你,听你的命令保护她,可是……裴墨然,你现在这样待她又算是什么?”
  
  依然没有回答。
  
  就在他以为墨然不会再开口,正准备转身离开时,他却突然出声,缓声说道:“从小就有人告诉我,天下间谁也不能信,就连自己……有时候也是可以骗自己的。”
  
  韩林秀拧眉。“你对她……当真都是在骗她?”
  
  墨然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抬头遥望着窗外此起彼伏的重重宫阙,沉声道:“现在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
  
  韩林秀眉头皱得更紧。
  
  “江山和权利,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他忍不住问。
  
  听到这句话,墨然背脊陡然一僵,却没有回答他。
  
  韩林秀又问:“这种无聊透顶的东西,就当真重要到连重要的人都可以毫无顾忌的伤害?”
  
  “……”墨然哑然,无言以对。
  
  见此情形,韩林秀只是无声地勾了勾唇,满是嘲讽地看看着他。“你可知……有些错误,一旦犯下,便再也无法挽回了。”
  
  “呵……”墨然扯了扯唇角,唇齿间溢出一声不知意味的笑。
  
  韩林秀眼底的嘲讽更浓,良久,他转身离开,走到大殿门口时,他又突然停住了脚步,侧身回望着依然站在窗下的墨然,淡淡地说:“终有一日,你会下地狱的!”
  
  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着,墨然抬起一只手捂住自己的眼,韩林秀看不到他此时的眼神,只听他低低地笑了笑,叹息一般说道:“我以为……我早已在其中了……”
  
  作茧自缚。
  
  这个词儿是谁说的?
  
  真是无比贴切啊。
  
  墨然惨笑。
  
  韩林秀心中一震,忽然间,竟是再也说不下去了……
  
  穿堂而过的风撩起门口的水晶帘子,串串珠玉噼里啪啦交缠在一起,发出阵阵清脆的声响,她一睁开双眼,就发现自己正身处于一间陌生的房间里。
  
  房中的摆设装饰颇为奢华又不失雅致,空气中弥漫着檀香的馥郁清香,往前走几步,重重鹅黄色帷幕自梁上垂下,微风拂过,轻纱在空中肆意飞舞,让我恍如置身梦中。
  
  撩起重重轻纱,房间里面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朱红色床榻,让我惊讶的是,榻上有一名男子正倚着床柱而卧,由于他背对着我,我看不清楚他的面容,只能看到长长的青丝纷乱着铺撒在榻上……
  
  “流离。”那人唤我的名字。
  
  “墨然?”迟疑着叫出他的名字,我本想要退出去,却在听到再次唤出我的名字时,不由自主便朝他走去。
  
  眼见着还有一步就要走到床榻边,我深吸口气,满心忐忑地迈出最后一步……
  
  嗤——
  
  一道寒光破空而来,凌厉的剑尖几乎是紧贴着我的脸颊擦过,削断了我的一缕发丝!
  
  待到我低下头,才发现刚才出手的人就是墨然。
  
  他靠在床头,一贯沉静的褐色眸子里看不出丝毫情绪,冷得像冬日里最冷的冰雪。
  
  不等我从这以巨变中回过神来,他手中的剑再度刺向我……
  
  “不要!”
  
  一声惊呼,我猛地睁开眼睛,头顶正上方错金花纹的横梁横亘在视线内,一时间,我只感觉到背后冷汗涔涔,分明是炎炎夏日,却冷得有些让人心悸。
  
  还未完全缓过气来,一名身着浅绿色襦裙的小丫鬟快步扑了进来,惊慌失措地喊道:“姑娘你怎么了?”
  
  目光自她清秀的小脸上滑过,我混混沌沌的意识这才恢复清明,这里是沈府的西厢客房,而眼前的小丫鬟洛儿是沈离廷派来专程照顾我起居的。
  
  我在沈府已经停留了快十日了,这些天来,我一次也没有见过墨然,他也并未派人来寻我,我就这样每日安安静静地待在沈府里,死水一般。若不是想到他时胸口明显的滞痛,我都忍不住以为,那天在皇宫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发生过,一切只是场镜花水月的梦!
  
  “姑娘?”见我迟迟没有回应,洛儿忍不住唤道。
  
  我抬头看她一眼,自从我住到西厢这边的客房里后,因沈离廷和府中知情的人始终未言明我的真实身份,洛儿便一直唤我“姑娘”,我曾好笑地说已经成婚过了,她充耳不闻,继续这般叫我。
  
  洛儿的性子与豆芽有些像,所以即便她整日跟在我身边,倒也不觉得会生分。
  
  透过未掩好的窗口望去,天际聚集着大片黑云,远远看去仿佛宣纸上打翻的砚台,墨汁一样晕成了黑色,敛了敛心神,我闻到:“洛儿,现在什么时候了?”
  
  “现在刚刚到黄昏呢。”洛儿应道。
  
  “哦。”
  
  穿好鞋袜起身走到窗前,抬头望着黑云翻卷的天空,我暗暗叹了口气,大概接下来这几日又会是雨天了。
  
  正思忖间,心口处蓦地一阵抽痛,我吃痛地闷哼出声,一手紧紧撑住窗台……
  
  “唔~”
  
  一瞬间,仿佛有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了心脏,痛得我忍不住弓起身子。
  
  “姑娘!”察觉到我的异常,洛儿惊叫一声,忙将手中的茶杯放下,几步走到我身边扶住我。
  
  “我没事,只是突然觉得有些疼。”我摇摇头,示意她不要惊慌。
  
  洛儿将我扶到桌前坐下,掏出锦帕给我擦拭额头上冒出的冷汗。
  
  缓了口气,那阵奇异的疼痛已经渐渐消失了,我一手捂住心口,隐隐觉得有些不安。
  
  这种奇怪的疼痛已不是第一次了,先前在宫中就发作过,不过当时因为发作的时间极为短暂,我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只当是一时身体不适引起的病痛。
  
  “这样不行,奴婢这就去书房告知大人此事,好尽快找大夫过来帮姑娘你瞧瞧。”洛儿蹙眉道。
  
  “不要了。”摆摆手示意她没事,我微微一笑:“这点小事就不要惊动他了。”
  
  “哦?”话音刚落,门外一道沉悦的声音突地响起:“何事不要惊动我?”
  
  我侧首看过去,穿着一身浅蓝色长衫的沈离廷不知何时出现在门口,俊逸的面容上表情淡淡的,教人分不清他的真实情绪。
  
  洛儿极为乖巧地福身行礼:“大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沈离廷略带疑惑的目光自我身上扫过,落在洛儿面上。
  
  “姑娘的身子有些不适,所以奴婢正打算去叫府中的大夫过来看看。”
  
  闻得此言,沈离廷一手转动木轮椅来到我身边:“手给我。”
  
  我迟疑着没有动,他固执地将手伸到我面前,大有我不同意就不罢休的意味。无奈之下,我只得乖乖把手放在桌上,让他替我把脉。
  
  沈离廷轻轻抚上我的手腕,须臾,微阖的双眸倏地睁开,他讶然看向我,静若古井的眸底泛起层层涟漪,不无震惊地说道:“你……”
  
  他的神色实在有些奇怪,我心中咯噔一跳,暗暗琢磨自己是不是患了什么怪病。
  
  “有什么问题吗?是不是……”
  
  不等我问下去,沈离廷放开我的手,只是眼神复杂地注视着我,张了张嘴,好一会儿才开口:“你中了毒。”
  
  我呆了呆,不敢置信地紧盯着他:“中毒?”
  
  沈离廷点点头:“这种毒名唤‘逍遥草’,是一种极为罕见的毒草里提炼出来的。它的模样和普通的龙须草十分相似,不同的是它的根部有毒,但毒性很浅,就算误食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见我没有出声打断,他顿了顿,继续道:“虽说逍遥草的毒性很浅,但也不是说吃下去就真的不会有事,这是一种极为慢性的毒,一旦长期服食,这种毒草的毒性就会一点一点在身体里沉淀囤积,导致嗜睡的毛病越来越严重,到最后,就会彻底陷入沉眠,再也醒不过来。”
  
  我听得背后一阵发凉。
  
  这种毒草我也曾在听闻过,因为中了毒的人只会在起初发作时时不时感觉到疼痛,到后期真的毒发时甚至连一点病痛都不会感觉到,就这样静静的在睡梦中死去,如同安乐死,所以才叫做逍遥草。
  
  “你中毒应当是有好一段时日了。”沈离廷的声音带着几分不明的意味。“如若没有错,应当是两个月前。”
  
  嗫嚅着唇,我喃喃道:“怎么可能……”
  
  两个月前,不就是我还在宫里的时候?!
  
  联想到这几次短暂的发作时的情形,我脸色一白。
  
  我是两个月前中毒的,也就是说,我这两个月来一直在服食这种毒药,而我浑然不觉!
  
  若是果真如此,那么……最大的可能就是下毒之人将毒药掺和在了我的膳食中,而能够做到这种事情的人……
  
  只有离我最近的人!
  
  越想越觉得后怕,我的手缓缓蜷缩成拳。
  
  “对于下毒之人,你当真没有头绪?”沈离廷皱了皱眉。
  
  我用力摇摇头:“我不知道。”若不是沈离廷刚才说起这事,我甚至连自己已经中了毒的事情都不清楚。
  
  没有再问下去,沈离廷收回视线,低垂的眼帘掩去了他眼底的所有情绪,让人看不清楚他在想什么,沉默半晌,他低声道:“这样啊……”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正思忖着关于这件事的可能性,就见洛儿领着沈府里的大夫匆匆忙忙赶了进来。
  
  “大人,奴婢把陈大夫叫来了!”
  
  沈离廷抬头看向陈大夫,简单的将我中毒的事情与他说明,在听到中了“逍遥草”时,脸色剧变,忙放下药箱为我诊脉。
  
  “的确是中了逍遥草的毒没错。”片刻后,陈大夫面色复杂地看着我。
  
  沈离廷皱了皱眉,张嘴欲说什么,却在话即将脱口而出时及时打住,欲言又止。
  
  “流离,你且先歇息,中毒的事情……我会尽量想办法尽快找到解药。”
  
  最后,沈离廷留下这句话便与陈大夫一同离开。
  
  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越来越强烈,我暗暗将那股奇怪的涌动压下去,对着他勾了勾唇,淡然道:“我知道了。”
  
  “到底怎么了?”不明所以的洛儿眨巴着眼睛。
  
  我淡淡地摇摇头:“没什么。”
  
  自顾自地倒了一杯茶,我浅浅啜饮了一口,忍不住皱眉,嘟囔道:“这茶怎么跟安神茶一样苦……”
  
  话音未遁,我的脑海中突然闪过什么,端着茶杯的手僵硬在半空中。
  
  说起来,这段时间以来除了膳食,还有可能是每天临睡前喝下的安神茶里的!
  
  这个念头令我的背后无端起了一身冷汗,僵硬的手颤了颤,差点一个不稳将茶杯摔到地上。
  
  “姑娘?”
  
  许是被我突然的沉默吓到了,洛儿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没事。”我垂下眼帘,将茶杯放回桌面上。
  
  ******
  
  因我中毒的事情,这几天沈离廷每日都会带着几名大夫来为我诊治,加诸最近朝中事务繁忙,他每日里在我这里停留的时间都极短,有时候甚至一整天都看不见人影。
  
  日子一天天过去,转眼间就要到八月十五了,目光自年历上一扫而过,我黯然叹了口气。
  
  还有三日,便是十五。
  
  明明灭灭的烛光闪烁着,我垂眸看着桌上不知何时乱成一团的棋盘,只觉得胸口一阵无法言语的烦闷,胡乱将棋盘上的黑白棋子挥开。
  
  “姑娘这是怎么了?”见我把好不容易摆好的棋局打乱,一旁围观的洛儿不解地问道。
  
  “我……”我正欲开口,眼角的余光倏地瞥见窗口一道黑影一闪而过,不禁愣了愣。
  
  “姑娘?”洛儿眼巴巴看着我,等着我继续说下去。
  
  眸光一转,我接着说道:“洛儿,我今夜想早些休息。”
  
  洛儿虽觉得奇怪,倒也没有多嘴问些什么,乖顺地福了福身:“那奴婢先告退了。”
  
  说罢,她将门口的几盏灯都熄灭,只留下桌上的蜡烛,做完这一切后才起身告退,出去时不忘替我关上房门。
  
  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待到再也听不见了,我才对着门口轻声说道:“进来吧。”
  
  棋盘上的棋子杂乱地堆在一起,我一粒一粒拾起,再分别丢进两个棋盒里,看也未看门口进来的人,头也未抬,伸手指向我对面的座位:“坐。”
  
  站在我面前的人身体明显一僵,眸光复杂地看我一眼,坐到了我的对面。
  
  “你知道是我在外面?”意外的挑了挑眉,柳欺霜的神情中有几分说不出的奇怪,黑色眸子中暗潮汹涌。
  
  周遭萦绕的空气骤然变冷,一股凛冽的森冷气息紧紧包围住我,我置若未见,起身在外堂倒了两杯茶进来,将其中一杯茶推到她面前。
  
  做完这一切,我这才抬起头,云淡风轻地说:“你身上的香粉味道很特别,我这里没有这样的味道。”
  
  她瞥我一眼,唇角无声的扬起,吐出两个不轻不重的字:“是吗。”
  
  那股凌厉阴鸷的气息悄然逝去,快得让我忍不住怀疑,刚才到底是不是我的错觉。手中的茶杯有阵阵温暖传来,我低头小小的啜饮一口,眼帘垂下,似在研究者杯中的茶,低声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我在沈府待了快半个月了,因我平时不管做什么都没有出去其他地方,每日里只在房中消磨时光,所以虽然我与柳欺霜同住在沈府,却是一次也未撞见过。
  
  “你什么时候回宫?”她问,语带防备。
  
  我凝眸瞧着杯中漂浮中的茶叶,沉默片刻才道:“我不知道。”
  
  我的确不知道自己到底什么时候会回宫,至少此刻,我还没淡定到对那日在皇宫里听见的真相视若无睹。
  
  柳欺霜秀美紧蹙,低着头好半天都没有说话。
  
  目光无意识地掠过她挂在腰际的玉佩,我一怔,那玉佩……我记得还是在几个月前,沈离廷亲自在宫宴上为他和柳欺霜求亲时,我亲自送给他们俩人的贺礼。
  
  怔愣之间,我突兀地想到,沈离廷和柳欺霜的婚事定在今年的年末。转念想到,这些日子以来沈离廷对我的照顾,柳欺霜会心生不悦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我与沈离廷,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扯了扯唇,我叹道。
  
  “若真是这样的话……”柳欺霜闭了闭双眼,似有所思。
  
  后面她还说了一句什么话我没有听清楚,只依稀听见喃喃道:“……就好了啊……”
  
  我讶异地看着她,那双眸子里沉淀中浓浓的疲倦,低声说:“从遇到他开始,我已经等了他整整十年了。”
  
  “好年华又能有几年呢。”她沉沉地叹息,“我已经没有耐心和勇气……再等一个十年了……”
  
  我心中一震。
  
  看着她欲言又止的模样,似乎不知道该怎么说下去,我抿了抿唇,道:“我在这里……不会;留太久了。”
  
  柳欺霜蓦地抬头,惊疑不定地看着我。
  
  我低下头,避开了与她的直视,喃喃道:“……大概吧。”
  
  “你……”柳欺霜轻咬着下唇。
  
  不等她开口说下去,我忽地打断她:“我困了。”
  
  她咬唇看着我,半晌,起身冲我盈盈一拜,只说了两个字便转身离开了。
  
  她说:“抱歉……”
  
  我没有动,看着那两扇房门被她轻轻关上,房间里只剩下我一个人。
  
  不知道在那里呆呆的坐了多久,我扣扣桌面,低声唤道:“韩林秀,出来见我。”
  
  话音落下没多久,一道暗影倏地出现在我面前,已经十余天未见的韩林秀抱剑站在那里,颇为意外地挑了挑眉:“你怎么知道我一定在?”
  
  我垂眸道:“猜的。”
  
  “……”韩林秀一阵无言。
  
  这是实话。
  
  我并非真的一定确定韩林秀会在我身边,只是大概这四年来我不论去哪里,韩林秀几乎都在,所以我才会出声叫他。
  
  “刚才我和柳欺霜的话你也听见了吧?”我叹道。
  
  薄唇紧抿,他冷眼盯着我,双眼紧锁住我:“你想现在回宫?”
  
  他语气中的不赞同之意甚浓,我想忽略也难,把玩着手中的茶杯,我敛眸不看他,心中却满是复杂。
  
  现在回到皇宫,我真的……不知该以什么面目去面对墨然~
  
  我的沉默让韩林秀的脸色更加难看,剑眉一蹙,他冷声道:“难道你忘了那日发生的事情了?”
  
  “如若不然,你说我应当去哪里呢?”我毫不客气地反驳他。
  
  天大地大,却没有我的容身之处,我又能如何?!
  
  这句话我刚要说出来,却在不经意间对上他黯淡的黑眸,不由得一怔,欲出口的话就这样生生咽了回去。
  
  “算了。”闭了闭眸,我沉沉叹道。
  
  韩林秀脸上的表情有一刹那的僵硬,黑眸中卷起惊涛骇浪,铺天盖地汹涌而来,仿佛要将我生生湮没,顷刻后,他的表情已经恢复如初,状似平静地问我:“你当真要回去么……”
  
  他的语气听起来淡然冷漠,原本撑在桌沿的手却渐渐蜷缩成拳,甚至连骨节都开始泛白,眸光微转,我刻意忽略这些细节,不答反问道:“你觉得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他哑然。
  
  没有理会他的沉默,我自嘲地笑笑。
  
  “是不是只要能带你离开沈府,有安身之所,不回去宫中也可以?”沉吟半晌,韩林秀突然问我我。
  
  我讶异地看向他,他这话是什么意思?
  
  “既然如此……”
  
  对我的惊讶置若未见,韩林秀抬眸直视着我,一字一句道:“我带你走,海角天涯,不管是哪里我都带你去!”
  
  端着茶杯的手重重一颤,茶水顺着手指滴下,我僵硬着身体望着他,诧异的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来,脑海中胡乱想着,还有三日……
  
  还有三日,就是八月十五,墨然大婚立后之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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