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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 第72节:第八章 再临思尔庄园(1)

书籍名:《隐之书》    作者:A·S·拜雅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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②梅瑞狄斯(GeorgeMeredith,1828-1909),英国诗人、小说家。



第八章再临思尔庄园



彻日落雪



雪落彻夜



静沉我窗



积雪白洁



有只小家伙



内中羽翼丰满———明亮斑斓———



外展雪般纯净容颜



明亮神采欣然成欢



倾心叙言———喜悦绵绵



———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



他们在图书室里隔着一包包文件面对面待着。天气冷得很,罗兰觉得自己再也无缘回复温暖,一心只惦念着一堆他从来不曾有机会去穿的衣物:毛线手套、卫生裤,以及羊毛头罩。莫德一大早就开车前来,既热切又紧张,早餐都还没吃完她就已出现在这儿,全身妥当地包裹在苏格兰粗呢大衣以及阿伦群岛花样独特的羊毛毛衣里;她明亮的头发,昨晚在贝利家冷飕飕的大厅时犹然可见,现在则又整个地没入针织的绿色丝巾里。石砌的图书室气势十足,拱形屋顶上刻着一丛丛林叶;大型的石砌壁炉经过清扫,里头空空的,壁炉面上除了挂有贝利家族的徽章,另外还刻饰了一座坚实的高塔以及一小丛树林。哥特式的窗户开向霜白的草坪,清澈的窗玻璃面有一部分镶的是铅板,有一部分则嵌上了华丽的凯尔姆苏格特①彩绘玻璃,上头布满雕画,主要是以圆形浮雕刻成:金色的中心城堡坐落在青绿的山丘上,军备充裕,旗帜满布,就在浮雕的中间,有一列骑士与贵妇骑在马上,正准备进入堡垒。沿着窗顶,则有一株茂盛的玫瑰,绽着白色和红色的花朵,并且结着血红色的果实。边窗四周,藤蔓密布,金亮的枝梗横生在盘旋的卷须和叶脉分明的大叶子之中,上头挂满了大大的紫葡萄串。一本本书册,就搁在玻璃窗后,全是皮装书背,次序井然,很明显是固定在那儿,从不曾有人动过。



这屋子当中有一张桌子,皮革桌面,很是厚重,上头又是墨迹又是刮痕,旁边则放着两把皮座扶椅。椅子的皮面本来是红色的,现在则呈褐色,看起来粉粉的,其实是坐在椅子上的人在椅面上留下来的锈色污斑。桌子正中央摆着一个墨水台,以及一只空荡荡的银色笔盘,几罐黯淡的绿玻璃瓶里,则装着干巴巴的黑粉。



琼恩'贝利推着轮椅来到桌边,将一包包文件放在桌面上。



'我希望你们可别觉得不方便才好。如果有什么需要,一定要告诉我。我会帮你们把炉火点上的,不过烟囱都已经好几百年没扫过了———我担心你们被烟给呛到,要不然我们就把一整间屋子的炉火都点上。你们觉得这样够暖和吧?'



莫德生气勃勃的,肯定地跟她说他们够暖和。微微的红光,在她象牙白的双颊上闪了一下。她的生命似乎因寒冷而绽放,她似乎向来熟习冷的感觉。



'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希望能尽快看到你们的成果。十一点的时候我会泡好咖啡,到时候我再拿过来给你们。'



当莫德照她的想法,提出他们应该采取的读信方式时,两人之间宛如结霜般十分淡漠。她早已决定好,两人各自去看自己感兴趣的那位诗人的信,并且先将一些规矩说清楚,遵循她在女性资源中心沿用的模式,将自己的发现记录到索引卡上。罗兰并不同意这样的做法,一方面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毫无选择的余地,另一方面则是因为他自己怀有一个憧憬,想象着两个人的头一起低低地靠在手稿上,循着故事的进展,一起分享他一厢情愿所揣想的———情绪。现在看来,这个憧憬实在可笑,而且根本不可能实现。他表示,依照莫德的模式,他们很可能会丢失叙述推展中的文字感,然后莫德很强势地反驳他,他们现下所生活的时代,重视的正是叙述的不确定性,而且他们可以在读完之后互相参照,何况,再怎么说,他们的时间十分有限,而且她所关切的,是克里斯塔贝尔'兰蒙特。罗兰答应了,因为时间的紧迫确实是一大问题。于是他们安静地工作了一段时间,中间除了被带着热咖啡瓶前来的贝利夫人打断之外,也就只有一些为了查证什么事项而引出的怪异的谈话。



'你知不知道,'罗兰说道,'布兰奇戴眼镜吗?'



'我不清楚。'



'这里有个地方提到她的目光,说是表面上看起来闪闪发光。我不确定这里说的表面用的是不是复数。'



'她是有可能戴眼镜,也说不定他把她比喻成蜻蛉或是其他什么昆虫。他应该读过克里斯塔贝尔写的昆虫诗,那个年代的人迷昆虫迷得发狂。'



'那她到底长什么样子,我是说布兰奇?'



'没人知道她到底长什么模样。我觉得她应该很苍白吧,不过那也只是由于她的名字我才会这么想。'



一开始,罗兰是以全然专注的好奇在阅读,一如他阅读鲁道夫'艾许的作品。这种好奇是一种带着预言的深入,他深知另一个人的心思如何推展,他读过的东西都是他早已读过的,他掌控着他特有的、惯性的构句与着重点。他的心可以向前跃进,聆听尚未读到的部分的律动,好似他就是作者,在脑中聆听着这些还未写出来的文字的魂魄的律动。



不过眼前这番读信,经过一段时间———一段短短的时间后———惯常那种辨认和预知的乐趣却褪了去,取而代之的是高升而起的紧迫感。这主要是因为,写信的人本身就处在紧迫之下,搞不清自己关注的目的和对象。他发现他很难将这个东西刻入自己平日看待事物的体系之中,他企求清楚明了,可是得到的响应,却似乎总是谜题。由于没有对方的那一半书信,罗兰甚至没办法弄清楚那些谜题究竟是些什么,他只能一再地抬头仰望坐在对桌那位一脸困惑的女士,而她则安静、卖力、不耐烦、审慎地在她那一小叠卡片上,巨细靡遗地做着笔记,然后用银色的套环把卡片串在一起,眉头继而皱了起来。



信,罗兰发现,那是一种无法预想结果的文字叙述,毫无终结可言。他身处的时代是个由叙述理论主导的时代。书信诉说的不是故事,因为就连这些书信自己都摸不清头绪,究竟这样一行一行写下来,是要发展到什么地步。若不是莫德那么冷漠,那么不友善,他或许会把这个道理说给她听———这是对大家都有好处的事情———只不过她始终都没抬头看他,或是迎向他的目光。



信,写到最后,不只排拒了读者使之无法参与书写,无法预知,无法猜测,同时,信,其实也排拒了读者使之成为读者;只要不是那种做作造假的信,通常信之所以被写下来,都只是针对一个特定的读者而已。罗兰这时又想到一件事,在鲁道夫'亨利'艾许其他的信里,就不见有哪一封呈现出这样的特质。每一封信都很文雅,思虑都很周密,常常妙语如珠,有时还呈现高度的睿智———全然不见对收信人有一丝迫切的意味,到底这些收信人是他的出版商,还是他的文学同好,又或是他的对手,甚至———照现存的笔记来看———是他的妻子。她曾毁掉不少信。她曾这么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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