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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解体人格(2)

书籍名:《解体之源》    作者:鲁浩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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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边见先生在追求某种更有趣的解答吗?”在佳子看来,眼前这个叫做“边见佑辅”(据上次安排他们相亲的他伯母介绍,他在朋友间有个叫‘小漂’的昵称)的男人现在认真的样子,比起佐川书店里的满脸邪笑与相亲照片上的一本正经,都要可爱许多。

  “嗯,确实,我在琢磨更为有趣的解答。更加准确地说,我只是在思考为何要分尸而已。”佑辅的手由脖子摸到脸,最后摸了摸鼻子放了下来,“显而易见的事实是,一定存在一个分尸者,但最令我困惑的是为何分尸者要如此分尸呢?”他似乎是在喃喃自语,“一定有某种必须要这样分尸的理由,它迫使分尸者用了这种大费周章却毫无必要的分尸方法。”

  佳子赞同地点了点头。的确,太匪夷所思了——为何要以圆周率进行分尸,还留下符号刻意提醒?根本找不到合理的解答嘛。“除去这两名嫌疑人之外,”佳子稍稍噘起了嘴,嘴唇饱满得令佑辅有想亲吻的冲动,“还有别的嫌疑人吗?比如……呃,对了,我记得你刚才说过‘土屋清经常调戏竹内夫人’吧?”

  “是的,我说过。”“那么,土屋现在的婚姻状况是……”

  “哦,土屋曾有过一任叫做‘北原樱’的妻子,他们是在一个医学讲座上认识的,他对她的感情很深。所以自从十年前妻子心脏病突发去世后,他便一直处于单身的状况直到被杀。但樱倒是在与土屋结婚之前,已经经历过一段以离婚告终的婚姻。”佑辅回忆了一下说道,“有一点或许不太重要,但或许偏偏就非常重要。”

  “是什么?”“土屋正树并不是死者的亲生儿子,而是樱与前夫所生。”“前夫?嗯……请问他是怎样的一个人呢?”佳子不放过任何一个嫌疑人。

  “这个警方也有调查,樱之前的丈夫叫做福山幸之助,是个电器商人。”

  “那么案发当天他的行踪想必也一并调查了咯?”

  “是的,福山当时正在中国的上海谈一笔生意,这一点已经得到验证。”

  “也就是说,他根本没有犯罪时间——当然,他也没什么犯罪动机吧。”

  “基本上没有,因为他与北原樱并不是因为土屋的介入才离婚的,而且他和死者并无交往。”

  “没有其他嫌疑人了吗?”“确实没有了。”

  “那么绕来绕去,又绕回到唯一的可能性上了咯?正树就是凶手。”佳子好像还对之前的几个怀疑对象念念不忘。

  “我不是说了嘛,正树就是凶手也没关系,我只是在想尸体为何会被切割成那样。”

  “那好,正树又是个怎么样的人呢?”佳子锲而不舍地抛出问题。“据同学们反应,正树是个沉默寡言的孩子。老师们并不喜欢他,因为他常常逃课,学习成绩也非常糟糕。不仅如此,他的继父——也就是死者,也不喜欢他,常常在酗酒后以辱骂他来取乐,不过他似乎相当能逆来顺受的样子。但有一点他对继父相当不满,甚至可以说是极端愤怒——就是他被强行更改了姓氏。当然,他也很憎恨他的亲生父亲——是因为被福山抛弃,他才沦落到寄人篱下的地步。”

  “如此说来,他的精神状态如何?”“我想藤冈小姐的意思是——他是否精神正常吧?应该是正常的,至少他并未表现出什么特别的不正常。见到女生会脸红,或是有时会和动植物说说话算不算呢?青春期的孩子都会有一点这样的举动吧。”佑辅摆出一副女校教师的样子,然后突然笑了一下,“我在刊登报道的杂志上见过他的照片,相貌堂堂、一表人才。不过这是无关紧要的小细节。”

  “诸如此类的小细节还有吗?我是指关于土屋正树的。”佳子说着,嫌疑人的名单上又添加了“土屋正树”的名字。

  听见是个帅哥就忍不住要多问两句吗?女人是不是都这样呢?佑辅暗自思考着这些毫无意义的问题。

  “哦,这方面在报道上并没有过多的提及。只是说他其实是个挺有爱心的孩子,因为在他同学的证词中,有个女生说见过他为一只小鸟包扎伤口。喜欢小动物的男生是不是很可爱呢?呵呵,其余嘛……呃……他遗传了他母亲的心脏病算不算?”

  “哦?”佳子似乎发现了什么,“还有别的吗?关于正树的情况,哪怕是再小的细节。”

  佳子歪着脑袋,眉头微微皱着,佑辅觉得她这个样子简直迷人极了。“呃……让我再想想……”佑辅反复搜索着大脑里的每一个角落,“实在是没有什么特别的了,顶多就是正树现在的饭量比以前大了,因为他同桌的女生发现他的便当盒里装得更满了。但这难道也和案件有关吗?以正树的年龄来看,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吃一点并不值得怀疑吧?”

  佳子也不得不承认:“是啊,看来的确是与案件无关的琐事了,真的再没有别的什么了吗?”

  “我发誓没有了。”佑辅拼命地摇着头。“唉——”佳子长叹一口气,“果真是件非常蹊跷的案子啊。”佑辅看着落地窗外,太阳好像是瞌睡人的眼帘,渐渐下沉。天空成了半透明体,带着夕照晚霞将褪未褪时的酡红。他忽地联想到佳子擦了淡淡腮红的脸,真是漂亮。

  “对了,边见先生。”佳子又挑逗似的噘了下嘴,“便当盒里仅仅是米饭比之前多了吗?还是菜也比之前多了呢?是什么样的菜增加了呢?”

  佑辅显然没想到佳子会问出这么不着边际的问题来,表情宛若一只被车灯照射的猫。

  “这……这种事情……”他竟然结巴起来,“我怎么会知道……”这女人究竟在想些什么啊?!这样的问题别说是我不会关心,正常的人应该都不会关心吧?该不会是她的思维沉溺于如此诡异的案件之中,开始有些错乱了吧!

  佑辅开始由衷地后悔起来,他想:还不如就讨论那个自己临时瞎编的“公园老人”的案子呢,至少自己可以胡乱编个结局了事。何必讨论这种怪异到令人发狂的真实事件呢?我们又不是警察!

  “藤冈小姐,其实没有必要如此强迫自己啊。”佑辅不由慌张起来,“现在已经是下午六点了耶,我看我们还是吃点东西吧。啊,这里的鳗鱼饭很不错的。我可以……”

  “嗯?呵呵,”佳子捂着嘴大笑起来,“边见先生,你太可爱了!你难道觉得我已经想得发狂发疯了吗?哈哈……”

  “不不不,那倒没有!”虽然事实的确如此,但佑辅却显然不会承认,“我只是觉得或许藤冈小姐也饿了,恰好我也想找点东西填饱肚子,所以才……”他索性终止了这种无谓的解释,转而切入正题,“我的意思是,我们并没有必要在这种案件上耗费太多脑筋吧。或许分尸者就是个变态呢?而且我们都讨论了,唔……”他看了看手表,“差不多五个小时了,直到现在依然毫无头绪,不是吗?所以倒不如索性不去想它了,反正到最后也是毫无结果的。”

  “是啊,终究是毫无结果的。”佳子露出一副无奈的表情,“即使我已经想出了某种解答,但却太过离奇了,终究也是没有人会相信的吧。”

  “什么?!某种解答?!”

  “是啊,为何要按照圆周率分尸,为何要掏出内脏,这么做的理由啊。”

  佑辅差点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不论是警方还是自己,都花费了无数的时间用以分析整个分尸过程背后所谓的动机,而佳子仅仅只是听完自己的描述不过几个小时,她就能给这起的诡谲的案件的每一个步骤都安上一个必须这么做的理由?!

  “是非得这么做的理由吗?!”“站在我们的立场来看应该不是,但站在分尸者的立场来看,如果他的确抱有那种观点的话……”佳子很严谨地又重新思考和整理了一遍自己的逻辑,“嗯,如果代入分尸者的思维模式的话,就非要如此做不可了。”

  佑辅努力抓住椅子的扶手,免得自己跌落到地上:“那么,是什么?佳子,是谁分尸的,又究竟是为什么?!”

  天呐,我竟然叫她“佳子”,会引起她的反感吗?会不会太无理了呢?真是的……佑辅这么胡思乱想着,佳子却已经开了口:“边见先生就叫我佳子吧,不必用‘藤冈小姐’这种敬语吧,呵呵。”她的妆清淡自然,笑起来格外好看,“我也就叫你‘小漂’吧,好像在同学间就是这么称呼你的吧。”

  边见佑辅,是个一再休学、留级,且将流浪海外(主要以东南亚为主)当作生存意义的男子,自称漂鸟。他在大学里有两个要好的朋友,匠千晓与高濑千帆。匠千晓及其他学弟妹们将他的目标与姓氏结合,简称为‘漂撇学长’;只有高濑千帆更加简化,以‘小漂’称呼他。

  佳子知道我的外号?是不是私下特别调查过呢?看来上次见面后,她对我很在意啊。佑辅又开始胡思乱想起比较淫荡的事情,幸好佳子并不能看见他的思维。

  “那么,佳子,你快说吧。即使只是单纯建立在你想象上的推理也好,请告诉我吧。”

  “哦,是的,恐怕全部都是建立在我的想象上的,并无任何证据证明。所以,如果我说得不好,请边……‘小漂’你可千万不要嘲笑我呀。”

  “好好,我保证不会的。”佑辅急切地催促道,“请你就快说吧!”他探了探身子,似是不愿意错过佳子口中的每一个字。“在我的想象中案件应当是这样的……哦,我再强调一遍,仅仅是基于我的想象而已。”佳子又毫无必要的严谨起来,使得急于求解的佑辅有些抓狂。

  “是的,是的,我一定会抱着这个认知洗耳恭听的!”佑辅好似在乞求一般,“你就快说吧!”

  佳子这才放心地点了点头,两片勾起佑辅欲望的嘴唇一张一合。“分尸者就是土屋正树,但凶手却不是他。”佑辅惊讶地张着嘴,就像是得知一个道貌岸然的神父得了梅毒。他从没想过,凶手和分尸者是两个人。“你的意思是,你已经知道凶手的身份了?”“只能说是建立在臆测之上的推理而已,凶手是否是这个身份,我并没有任何证据。”佳子一如既往的严谨,让佑辅不禁想到:和这样一板一眼的女人生活在一起,会有乐趣吗?

  “就请你赶快告诉我吧!”“嗯,真正的凶手应该是正树一直偷偷援助着的……应该说秘密饲养着的小狗。大约是最近几个月开始的吧,因为他不是在这段时间里带了更多的便当吗?我猜想可能是多带了许多肉骨之类的东西吧。”

  “你是说,”佑辅咽了口口水,“土屋正树处心积虑地背着大家养了一条狗,就是为了干掉他的继父?”

  “不不,最初的目的并非如此。”佳子急忙订正,“是因为小狗受伤了。”

  “啊?!难道……”“嗯,我想,既然正树能为一只受伤的小鸟包扎伤口,对一条受伤的小狗也会如此吧。几个月前的一天,当正树走在放学回家的路上,突然发现路边倒着一条小狗。小狗看起来很痛苦,他凑近一看,小狗受伤了,于是,他用手帕为它做了简单的包扎,并且去附近的药店买了药,为它敷药治疗。也许是这条小狗非常可爱,亦或许是正树具有某种热爱动物的天性,这就不得而知了。不过就故事发展方向来看,正树一定与小狗建立起了主人与宠物……甚至是朋友的关系。每当他被继父辱骂之后,或许就会跑去某个他才知道的地点,对小狗倾诉吧。因为你说他沉默寡言,我想他应该几乎没什么朋友——我是指可以交付内心快乐与烦闷的那种。”

  佳子停了下来,用哀婉的眼神看了佑辅一眼,似乎在说:“多可怜的孩子啊。”

  “你的意思是说,土屋清是被一只小狗杀死的?可尸体上并没有留下犬类的牙印之类的痕迹啊,尸体上其实连伤痕也没有!”

  “我记得你说过吧,土屋清和北原樱是在一次医学讲座上认识的,而土屋清又不是医科大学的学生——甚至连大学都没有念过。那么,他们为何会相遇在同一场医学讲座上呢?理由当然可以有许多,比如因为土屋暗恋北原而尾随之类。但为了使我的推理更加通顺,我选择了这样一个原因——他们有着相同的疾病。没错,和北原一样,土屋也有着心脏病。而非常不幸的是——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土屋很惧怕犬类,他不是因为惧怕水子家的狼狗而放弃了殴打水子吗?”

  “你是说,土屋清是因为……怕狗,所以才……所以才被吓死的?!”“嗯,我想是因为小狗有几天没有见到正树,有些想念的缘故吧。它摸索着来到了土屋家的公寓。对于小狗而言,只是来找朋友而已,但对土屋清而言,这却是致命的。他被这突如其来的小狗所惊吓,又因为心脏病而猝死——猝死在了正树面前。”佳子十指交叉,合在胸前,“对于普通人来说,我的意思是,以我们的思维来想,事情发展到这一步,只需打电话报警就可以了。或许心里还会暗暗快活——不用自己动手就可以干掉仇人之类的。”

  佑辅木然地点着头:“是啊。”

  “但没有什么人类朋友,却将小狗视为朋友的初中生土屋正树,却并不这样想。在他的思维空间里,小狗是朋友——请站在他的立场去理解朋友的定义吧。所以,事情在他眼中就变成了——他的朋友杀了人。”

  佑辅一脸的难以置信——这是什么怪异的逻辑呀!因为不想让人发现死者死于心脏病,所以掏去内脏?!

  “正树想给朋友洗脱罪名,于是,他按照圆周率切割尸体,又怕警方无法察觉到这一点,所以,于尸体旁留下了符号。他想要警方、想要看这则报道的、想要知道这起案子的每一个人都确定——凶手,是一个人。”佑辅已经惊诧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他投案自首,只是为了……为了保全那条狗?”

  “不错。”佳子虽就坐在眼前,但声音却好似来自浩渺的太古,“夕阳缓缓地沉下去,某片临海的沙地上,坐着一个忧郁的小男生。他的身边,有他最忠实的朋友——一条小狗。小狗的腿上绑着一块手帕,舔着男孩垂在沙地上的手背。他不想回家,宁愿在朋友的陪伴下,边对它倾诉,边完成功课……”她的目光很平静,温和地递向佑辅,“你可以想象的吧,小漂。”

  “嗯,有那样的朋友真好。”佑辅也吃惊于自己竟然会说出这样一句话来,但他很确定,这么说并不仅仅是为了附和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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