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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卷地风来(5)

书籍名:《风声雨声》    作者:张建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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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一清表态说:“我会尽快缩短磨合期的。”然后,又鼓了好大的劲说,“不过,我提个建议,让常委办的刘晓歌一块儿跟着调研吧,一来他是科长,二来下一步他也该接我这个常委办主任了,让他通过零距离接触苗书记,尽快熟悉他的思路,为下一步对接打下基础。”

  “看来,你真是想———”郁明说了半截,桌上的电话响起来。来电话的是黄双龙,郁明接电话时也没有让郭一清回避。电话的音量很大,郭一清听得很清楚。

  黄双龙说:“我了解了苗书记在三川市的情况,他确实患有严重的气管炎,你去武警医院一趟,先跟宋万里大夫预约一下,再看苗书记什么时候有空,就把宋大夫接来。你一定要把这当成大事去办。到时候通知我就行了。”

  接完电话,郁明说:“就这样吧,我尽量尊重你个人的意见,进退留转以后再说吧。”急忙拿起包下了楼。

  事实上,苗不居到基层调研时还带了他从三川市带来的秘书龚广中。新闻记者一律没让跟。京汉日报每天只刊登苗不居到某地调研的标题新闻。此外,电视没影、电台没声。每天调研完毕后,苗不居就在办公室看看材料,或者找几个部门领导谈谈话,暂时没有给郭一清安排很具体的工作。即使有一些小材料或活动安排,郭一清也都压给了常委办。

  郭一清突然有一种松弛的感觉,每天跟着苗不居调研完后,就在办公室看看报纸,打打电话,心宽多了。与以往相比,激情和热度骤减。于中柳在一个月前跟他透露要到省里去的时候,他就有一种船到码头车到站的感觉。这是所有在领导身边工作的从政者的共性感觉。当时,于中柳很委婉地批评他说:

  “不想当元帅可以,但要当个优秀的战士。”他知道,如果跟着苗书记再干上个一两年或两三年,他的正处级就可以解决了。权力是个好东西,谁都想拥有,但该放弃时还得放弃。老子说过:“揣而锐之,不可长保也。金玉盈室,莫之能守也。富贵而骄,自遗咎也。功遂身退,天之道也。”尽管自己还没有功成,但跟着市委主要领导经历一些大风大浪之后,似乎明白了很多东西。所以,他在郁明办公室时说的让刘晓歌抓紧时间对接,做好接任常委办主任准备的话也是他真实意思的表达。

  不过,这些想法,对于郭一清而言,也只是想法。不管是进,抑或是退,还不是苗不居说了算。所以,当前首要的任务是磨合。只有磨合好,才能进退自如。

  上学风波

  自从邴明亮告诉苗不居有人举报他的经济问题后,苗不居一直很烦心。他想,肯定是自己在三川市时得罪了一些干部,他们借机生事。尽管何须大对此置之不理,但万一这些人把这些子虚乌有的问题再反映到中央去,搅得黄尘翻滚,会不会落下个三人成虎的印象?谷文军原来是三川市市长,与自己搭班子,现在是新任书记,让他关注一下这个问题,化敌为友,不失为解决问题的一个良策。想到这儿,他给谷文军打了个电话,正说到关键处,黄双龙和郁明带了一个人走进他的办公室,把他吓了一跳,他已有几分不悦,只好匆忙挂了电话。

  黄双龙早已听出了个中原委,但不动声色,介绍说:“这位是武警医院的宋万里大夫,是全国知名的治疗气管炎专家。在开会时,我看你不停地咳,很难受,今天特意请宋大夫来给你诊断一下,开个方子。我的气管炎就是宋大夫给治好的,我给他送了个‘妙手回春’的锦旗。”

  宋万里赶紧上前跟苗不居握手。苗不居象征性地握了一下,说:“这里是办公室,不是医院。”

  “考虑到你去医院不方便,才把宋大夫请到这里的。”

  苗不居不再说话。宋万里使出浑身解数检查了一番,便开了一主一辅两个药方,交给了郁明。郁明送宋万里下楼后,苗不居嘱咐黄双龙不要买药。

  黄双龙说:“试试吧。你别有那么大的压力,压力越大,气管炎越严重。

  我前几天去省里开会,见了邴书记,他说有人举报你的经济问题,纯粹是惟恐天下不乱。要说经济问题,吹毛求疵都能找出来,说没有也就没有。何书记多英明,一下子就掀过去了这一页。”

  苗不居的心里火苗乱窜,黄双龙这话是什么意思?邴明亮怎么会告诉他这些事?黄双龙点这件事情的目的是安慰,还是要挟?看来,京汉市的水确实很深,得提防着点。

  送走黄双龙后,龚广中提醒说:“刚才,佟市长打电话说,他已经出发,咱们走吧!”苗不居这才想起要去天虹桥现场办公的事,就下楼去了。

  这些日子,京汉市一直在下雨。旧城区的几座老桥的涵洞老是积水,东西交通经常阻塞,群众意见很大。苗不居带着主管城建的副市长佟悦来天天到这几个涵洞去现场办公。由于专业性强,再加上需要有关部门实施改造工程,跟着苗不居调研的队伍又庞大了起来。这些市直部门的领导都想借机表现一下,轮番往苗不居的跟前挤,把郭一清挤得离苗不居的空间距离越来越远。后来,郭一清就干脆让刘晓歌跟着苗不居衔接有关调研工作,自己更多地是待在办公室批阅堆积如山的文件。

  郭一清加班的次数明显少了,待在家里的时间明显多了,在生活节奏上也有两个明显的变化,就是可以安心过双休日了,可以吃过晚饭斜躺在沙发上看看电视剧了。也许这两条对于其他公务员来讲是再也普通不过的生活最低纲领了,但郭一清以前只是心存奢望。

  富裕的时间能把自己的男人留在家里,土妮也非常高兴,这一段时间做饭也很应时。

  土妮跟郭一清刚结婚后的一年多时间里都是在土妮的父母那儿蹭饭吃,基本上很少做饭。更为要命的是,土妮为了保持身材完美,大义灭亲般地高举起“抗生”旗帜,坚决而彻底地反对生孩子。郭一清的思想还比较保守,老是跟土妮灌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的道理,终于做通土妮的思想工作,从一对未婚先育的民工那里抱回来了一个一岁大的男孩,起名明明,意思是明天的希望。有了明明,土妮才开始学着做饭。郭一清提升为发改委投资科科长后,实权在握,请吃饭的人多,应酬也多,饭点紊乱,加上明明上学在外婆家吃住,土妮一个人也懒得做饭,饮食结构也改变了。特别是郭一清到市委工作这几年,土妮基本上是早上一个苹果、一根香蕉、一杯奶,中午可以在街上饱餐一顿,晚上一根黄瓜、一只番茄、一个红萝卜。这是土妮在养生杂志上学的瘦身秘笈,她把这种饮食结构叫做“七个一”工程,到处推销。

  郭一清曾无情地嘲笑过土妮的懒态,说:“懒人对GDP的贡献率要比勤奋人大,尽管她不做饭,但每餐花费要高昂得多。”

  土妮振振有词地辩解说:“我主要出于减肥的考虑,一做饭肯定控制不住自己的胃口。”

  郭一清又剜了她一刀子:“你可真胖啊,腰围肥到可以当模特了。这年代,女人无论胖与不胖,都整天叫嚷着减肥,就像女人长得漂亮不漂亮都叫美女一样,真让男人们摧眉折腰。”

  土妮也针锋相对,说:“美女就是这样炼成了的,不服气不是?谁像你们臭男人,见了美女眼都贼溜溜的,恨不得把人家吞下去。当初,你死皮赖脸地缠着我,不就是因为我是个美女吗?再说了,我这么在意减肥,还不是为了能够看住你的眼、看住你的心。这叫‘爱情保鲜法’!”

  土妮的话有一半是对的。土妮长得是很上位,但当初郭一清娶她还有别的现实考虑。郭一清刚从大学毕业分配到发改委工作时,土妮还在一个造纸企业当工人,尽管工资不高,但她父母都在城里,自己父母在乡下,有许多事情鞭长莫及。再说,父亲还有个卖茶叶蛋的小生意需要照看,母亲过惯了农村生活,谁也不愿意到城里来。后来,土妮下岗了,郭一清靠着科长的身分,找领导说情,给土妮租了一间发改委的门面房卖干果。土妮哥哥的大儿子土火星高中毕业后没工作,土妮就让他来做了帮工,自己平时主要是外出联系货源。尽管干果店赚不了多少钱,但两人的小日子也还可以。

  土妮平常也能体谅郭一清伴君如伴虎的辛苦,亲戚朋友有什么事她都给挡驾了,尽量不给郭一清找麻烦。但是,她唯一不能原谅的是郭一清对她的态度。郭一清经常加班,常常半夜回来,回来时对她问候一声也没有,好像家里没有她这个人一样。郭一清当了常委办主任以来,很少和她做爱,有时候做了,她也能感觉到郭一清心不在焉。她甚至有一次把郭一清一脚蹬到床下,说:“你真不是男人!干这种破事儿也在想工作。工作是你情人?那你以后别碰我了。”

  这是最让郭一清伤自尊的事情。哪个男人没有七情六欲?特别是像郭一清这样整天高速运转的人,只有两种释放方式,那就是酒和性。实际上,无论是哪种释放方式,郭一清都不能完全放开,总感觉到一座大山重重地压在身上。

  苗不居主政京汉市委后,土妮也明显感觉出郭一清这段时间心境的变化,吃罢晚饭就进卫生间洗澡去了。土妮还不到四十岁,这个年龄段的女人和男人一样都如狼似虎,都有强烈的生理欲望。土妮洗完澡出来,边擦头发边往郭一清身上坐。郭一清抚摸着她的大腿,手不由自主地往那地方丈量过去。土妮没有抵抗,好像听之任之的样子。越是这样,郭一清的冲动就越强烈,抱起她就往卧室走去。土妮反应了过来,拧了郭一清一把,说:“明明刚才打过电话,说马上回来。等睡觉时再说。”

  郭一清只好把土妮放了下来,不满起明明来,说:“他怎么老是往同学家跑,作业也不做了?这个假期,他可真是放松了。”

  土妮听出郭一清有埋怨自己对明明管教不严的意思,但没有反唇相讥,只是白了郭一清一眼,说:“那是放松?正生气呢!”

  郭一清看到土妮的眼神怪怪的,问道:“怎么了?”

  “还不是为上学的事。”土妮的话里也带着怨气。

  最近一段时间,明明对郭一清老是爱理不理的。明明这次中考成绩基本上是中等程度,没够上京汉市一高的分数线,却想上京汉市一高。郭一清倒是想让他到企业办的高中学校,因为明明的自觉性差点,市直学校普遍管理松懈,企业学校管得相对较严,老师也负责任。因为与明明意见相左,郭一清暂时把这事儿放下了,想往后推推再说。

  土妮看到郭一清终于可以静下心来谈明明上学的事了,就扇风点火地说:

  “就随他的愿吧,你给一高的路校长打个招呼。不管怎么说,一高也是省示范性高中,瘦死的骆驼也比马大呀。”

  郭一清拿起手机打过去,路校长的手机已关机。

  土妮又当起了事后诸葛亮,怅怨说:“我叫你早点打招呼,你不听,老是说工作忙,到跟前再说。这会儿人家都躲着,你去哪儿找?”

  郭一清开始心烦起土妮来。原来一个清清爽爽的女人,怎么现在变得唠唠叨叨的?自己不是不关心明明上学的事,现在是非常时期,找路校长的人太多了,他答应谁不答应谁?等快开学时找他,肯定一说一个准,而且连班也会分好的。

  明摆着,每到暑假招生期间,好学校与差学校是冰火两重天。差学校到处做广告,校长和老师们的手机二十四小时不关,希望“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

  而好学校有个潜规则,校长们都会玩失踪。从放暑假之日起,他们会将家里的固定电话线拔掉,同时停用现在的手机卡,然后再买一张卡,而将新号码只告诉几个关键人物,有的连副校长都没有知情权。

  京汉市一高是京汉市的龙头学校,路校长当然也早就玩失踪了。赵发来是教育局局长,路校长肯定将自己的联系方式告诉他。郭一清决定让赵发来直接给路校长打电话。电话那头的赵发来一听他说学生上学的事儿,便拉长声音,警惕地说:“啊,是想上一高啊,路校长早就不知躲到哪儿去了,我也找不到他。”

  郭一清在心里骂道,龟孙子,以前你想通过我找于书记时低头哈腰,这会儿装大了。干脆挑明算了,说:“赵局长,别人找我说孩子上学的事儿,我一律都替你推了。这回是说我儿子明明上学的事,你老兄别再打官腔了。”

  赵发来心有灵犀地“啊”了一声,说:“你怎么不早说,我告诉你他的新手机号,你说比我说管用,你是市领导嘛!”显然,郭一清的话点到了赵发来的穴位上,但赵发来仍然坚守着防线。郭一清不想再跟他浪费口舌,便记了路校长的电话,用手机打了过去。路校长一听是明明上学,满口答应。

  土妮边上指甲油边发牢骚,说:“看看吧,现在都是什么社会,政府官员办事儿都这么难,何况老百姓?也难怪社会上会出现那么多‘二道贩子’。”

  “什么‘二道贩子’?”

  “就是光赚说学生的钱。前不久,我的一个女同学托法院一个人把孩子说到了市二高,高兴得不行,真以为遇到了救星,连忙买了五百块钱购物券去感谢人家。你猜法院那家伙怎么着,根本没看到眼里,非要她买一套四千多块钱的高级西服不可。同学气得直哭。”

  “这叫掮客。”

  土妮仍然滔滔不绝地说:“反正跟拉皮条差不多。这个社会能够畅通无阻的还是权和钱。你也别清高了,权大人也大,钱多不烧手,趁着能办事的时候多办些事,能赚钱的时候就赚些钱,只要不犯法就行。别人把稠的吃了,咱总得喝点汤吧。你看看咱妈住的小区里,王局长当人事局长时多风光,整天门庭若市,给亲戚朋友们办了多少事,连小姨子都安排进了公安局。可现在一退二线,门可罗雀,连个狗都不如。狗还有点用处,会看看门,他倒成了‘狗不理’包子了。”

  郭一清不想听土妮这么世俗的理论,便拿起电话跟大学的一位老师通了个电话,探讨服务业发展方面的一些问题,希望老师能为省报约的一篇苗不居访谈文章提供些思路。讨论刚刚切入主题,郭一清就接到值班室发来的一条手机短信:今晚九点半在党政综合办公楼四楼会议室召开市级领导干部联席会议,务请准时参加。

  市委在晚上召开会议一般都是研究紧急而重大的事情。苗不居刚来时间不长,就召开这样一个紧急会议,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情。凭嗅觉,郭一清已经感到不会是小事,一看还有不到四十分钟时间,连忙在寒暄中挂断电话,穿上衣服就下楼了。

  郭一清边走边给刘晓歌打电话,让他安排常委办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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