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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4章 孤独的骑车人(1)

书籍名:《福尔摩斯探案集》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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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通过翻阅1895年的笔记,我查出那是4月23日,星期六,我们第一次结识维奥莱特·史密斯小姐。她的造访让福尔摩斯特别不高兴,因为那时他正全神贯注于一件十分难解的错综复杂的问题,这个问题涉及身价百万的着名烟草大亨约翰·文森特·哈登所遭遇的迫害。我的朋友喜欢集中精力,务必使所有事情准确无误。特别是在他忙碌的时候,最讨厌别的事让他分心。尽管如此,但他生性并不是那么不近情理,也不可能拒绝那位身材苗条、仪态万方、神色庄重的美貌姑娘来讲述她的遭遇,何况天又这么晚了,她亲自来贝克街恳请他帮助和指教的。尽管福尔摩斯声明时间已经排满,但一切都是徒劳的,因为那姑娘已经下定决心讲述自己的遭遇。很明显,除非使用武力,否则绝对无法让她离开房间。对此,福尔摩斯显得无可奈何,只好带着疲惫的笑容请那位美丽的不速之客坐下,把她遇到的麻烦事如实地讲给我们听。

  “至少,您要说的问题不会是身体健康方面的,”福尔摩斯用那双敏锐的眼睛把她上下打量了一番说道,“像你这样爱骑车的人,一定是精力充沛的。”

  她惊异地看了看自己的双脚,这时我也发现她鞋底的一边发毛了,是被自行车的脚蹬磨的。

  “是的,我经常骑自行车。福尔摩斯先生,我今天来拜访你,正是和骑车的事情有关。”

  我的朋友拿起这姑娘没戴手套的那只手,像科学家看标本那样,全神贯注而不动声色地检查着。

  “我相信,你会原谅我的。这是我的业务,”福尔摩斯说着,把姑娘的手放下,“我几乎错把你当成打字员了。显而易见,你的工作和音乐有关。华生,你注意到从事这两种职业的人的指尖都呈勺形吗?不过,她脸上有一种特别的气质,”那女子缓缓地把脸转向亮处,“那是打字员所不具备的。这位女士是音乐家。”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我教音乐。”

  “在乡下吧,我从你的肤色看出来的。”

  “是的,先生,靠近法纳姆,在萨瑞的边界上。”

  “真是个好地方,可以使人联想到许多有趣的事情。你记得吗?华生,我们就是在那附近拿获了伪造货币犯阿尔奇·斯坦福德。那么,维奥莱特小姐,在靠近法纳姆,萨瑞边界的地方,你遇到什么事了?”

  那位姑娘十分清楚明白、镇静自若地说出下面这一段古怪离奇的事情来:

  “我父亲已经去世了,福尔摩斯先生。他叫詹姆斯·史密斯,是老帝国剧院的管弦乐队指挥。我和母亲孤苦无依地生活在这个世界上。不过,我有一个叔父,他名叫拉尔夫·史密斯,二十五年前到非洲去了,从那时期音信全无。父亲死后,我们一贫如洗,可是有一天人家告诉我们,《泰晤士报》刊登了一则寻找我们下落的广告。你可以想象我们是多么激动啊,因为我们想这是有人给我们留下遗产了。我们立即按报上登的姓名去找那位律师,在那里又遇到了两位先生,卡路瑟斯和伍德利,他们刚刚从南非回到家中。他们说我叔父是他们的朋友,几个月以前在贫困交加中死于约翰内斯堡。我叔父临终之前,请他们去找他的亲属,并务必看看他们是否需要帮助。这一切看起来很奇怪,我叔父拉尔夫活着的时候,并不关心我们,而在他死时却那么细心关照我们。可是卡路瑟斯先生解释说,因为我叔父刚刚听到他哥哥的死讯,所以觉得对我们的命运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请原谅,”福尔摩斯说道,“你们是什么时候见面的?”

  “去年十二月,已有四个月了。”

  “请继续讲下去吧。”

  “我觉得伍德利先生面目可憎。他总是不怀好意地盯着我。他是一个面孔虚胖、一脸红胡子的粗暴青年,头发披散在前额两边。我认为他十分让人讨厌,我相信西里尔一定不乐意我结识这样的人。”

  “噢,西里尔是他的名字!”福尔摩斯笑容满面地说道。

  那姑娘满面通红,笑了笑。

  “是的,福尔摩斯先生,西里尔·莫顿,是一个电气工程师,我们希望在夏末结婚。哎呀,我怎么谈起他来了呢?我想说伍德利先生十分惹人生厌,而那位卡路瑟斯先生年纪大些,而且十分和蔼。虽然他肤色暗黄,脸刮得干干净净的,沉默寡言,但举止文雅,笑容可掬。他询问了我们的生活状况,发现我们很贫困,便建议我去给他那十岁的独生女儿教音乐。我说我不愿离开母亲,他说我可以在每周末回家去看她。他答应给我每年一百镑,这当然是非常优渥的报酬了。所以最后我答应了,来到离法纳姆六英里左右的奇尔特恩农庄。卡路瑟斯先生丧妻鳏居,他雇用了一个名叫狄克逊太太的女管家照料家务,她上了年纪,但是非常令人可敬。那个孩子也很可爱,一切都像他承诺的那样。卡路瑟斯先生十分和善,而且热衷于音乐。每天晚上,我们都过的非常愉快,每逢周末我回城里家中看望母亲。

  “在我的快乐生活中,头一件不顺心的事就是一脸红胡子的伍德利先生的到来。他来访一个星期,哎呀!对我来说简直比三个月还漫长。他是一个可怕的人,对别人像是个土霸王,对我更肆无忌惮。他居然令人作呕地向我求爱,炫耀他的财富,说如果我嫁给他,我就可以得到伦敦最昂贵的钻石。最后,他看到我对他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一天饭后他突然一下子把我拥在怀里——他比牛还强健——还发誓说如果我不吻他,他就不放手。这时,正好卡路瑟斯先生进屋,把他从我身边拉开。为了这事,伍德利和主人卡路瑟斯先生闹翻了,把卡路瑟斯打倒在地,脸还被摔伤了。伍德利的来访至此结束,第二天卡路瑟斯先生向我道歉,并保证绝不让我再受这样的凌辱。从那以后我再没见到伍德利先生。

  “现在,福尔摩斯先生,我终于谈到今天来向你请教的具体事情上了。你一定知道,我每星期六上午骑车到法纳姆车站,赶十二点二十二分的火车进城。我从奇尔特恩农庄出来,那条路很偏僻,有一段尤其荒凉,这一段有一英里多长,一边是石楠灌木丛,另一边是查林顿庄园外圈的石楠灌木丛。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段路更荒凉的地方了。在你没有到达靠近克鲁克斯伯里山公路以前,极难遇到一辆马车、一个农民。两星期以前,我从这地方经过,无意间回头一望,见身后两百码左右有个男人在骑车,看起来是个中年人,蓄着浓黑的短胡子。在到法纳姆以前,我又回头一看,那人已经消失,所以我也没再想这件事。不过,福尔摩斯先生,我星期一返回时又在那段路上看到那个人。你可想而知我该多么惊奇了。而下一个星期六和星期一,同样的事情再次发生,而且一模一样,我愈发惊异不止了。那个人始终保持一定距离,决不打扰我,不过这毕竟十分古怪。我把这事告诉了卡路瑟斯先生,他看来十分重视我说的事,告诉我他已经订购了一匹马和一辆轻便马车,所以将来我再过那段偏僻道路时,不愁没有伴儿了。

  “马和轻便马车本来应该在这个星期就到,可不知什么原因并没有送来,我只好还是骑车到火车站。这是今天早晨的事。我来到查林顿石南灌木地带,向远处一看,一点也不错,那人就在那地方,和两个星期以前一模一样。他总是离我很远,我看不清他的脸,但肯定不是我认识的人。他穿一身黑衣服,戴着一顶布帽。我只能看清他脸上的黑胡子。今天我不害怕了,而是满腹疑团,我决心查明他是什么人,究竟要干什么。因此我放慢了车速,但是他也放慢了车速。后来我索性停车不骑了,他也停了下来。于是我心生一计来对付他。路上有一处急转弯,我便紧蹬一阵拐过弯去,然后停车等候他。我指望他很快拐过弯来,并且来不及停车,超到我前面去。但他根本没露面。我便返回去,向转弯处四处张望。我可以望见一英里的路程,可是路上不见他的踪影。最令人惊讶的是,这地方并没有可以让他绕开的岔路。”

  福尔摩斯轻声一笑,搓着双手。”这件事的确别具特色,”他说道,“从你转过弯去到你发现路上空无一人,这中间有多久?”

  “二、三分钟吧。”

  “那他来不及从原路退走,你说那里没有岔路吗?”

  “没有。”

  “那他肯定是从路旁人行小径走开的。”

  “不可能从石南灌木地段那一侧,不然我早就看到他了。”

  “那么,按照排除法推理,我们就查明了一个事实,他向查林顿庄园那一侧去了,据我所知,查林顿庄园宅基就在大路一侧。还有其它情况吗?”

  “没有了,福尔摩斯先生,只是我十分惶惑莫解,感到极不愉快,所以才来见你,求得你的指点。”

  福尔摩斯默默不语地坐了一会儿。

  “和你订婚的那位先生在什么地方?”福尔摩斯终于问道。

  “他在考文垂的米得兰电气公司。”

  “他不会出其不意地来看你吧?”

  “噢,福尔摩斯先生!如果是他我肯定能认出来!”

  “还有其他爱慕你的男人吗?”

  “在我认识西里尔以前有过几个。”

  “从那时以后呢?”

  “如果他也能叫追求者的话,他也算一个,可是他是那么的令人生厌。”

  “没有别的人了吗?”

  我们那位美丽的委托人似乎有点踌躇。

  “他是谁呢?”福尔摩斯问道。

  “噢,可能仅仅是我自己的猜想;不过有时我似乎觉得我的雇主卡路瑟斯先生对我很感兴趣。我们经常在一起,晚上我给他伴奏,他从来没说过什么。他的确是一位绅士,谁对自己有意一个姑娘心里很清楚。”

  “哈!”福尔摩斯显得十分严肃,“他以什么为生呢?”

  “他是一个富有的人。”

  “他没有四轮马车或者马匹吗?”

  “啊,至少他生活相当富裕。他每星期进城两三次,十分关心南非的黄金股票。”

  “史密斯小姐,你要把新发现的一切情况告诉我。现在我很忙,不过我一定抽时间来调查你这件案子。在这期间,不要没通知我就采取行动。再见,我相信我们会得到你的好消息。”

  “这样的一位姑娘肯定会有一些追求者,这是很自然的,”福尔摩斯沉思地抽着烟斗说道,“不过不要选偏僻村路骑自行车去追逐嘛。毫无疑问是一个秘密求爱者。可是这件案子里有一些颇为奇怪和引人深思的细节,华生。”

  “你是说他竟然只在那个地方出现吗?”

  “不错。我们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查明谁租用了查林顿庄园。然后再查明卡路瑟斯和伍德利究竟是什么关系,因为他俩是完全不同类型的人啊。他俩为什么如此热心地查访拉尔夫·史密斯的亲属呢?还有一点,卡路瑟斯家离车站六英里远,连一匹马都不买,却偏偏要出两倍的市价雇一名家庭女教师,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治家之道呢?奇怪,华生,十分奇怪!”

  “你下去调查吗?”

  “不,我亲爱的朋友,你下去调查好了。我对这件事的兴趣不大,不能为它中断别的重大调查工作。星期一你一早到法纳姆去,要隐藏在石楠灌木丛附近,亲自观察这些事实。凭着你自己的判断行事。然后,查明是谁住在查林顿庄园,回来向我报告。现在,华生,在得到一些可靠的证据,而且有望结案之前,我对这件事没有别的话好讲的了。”

  那姑娘告诉我们她星期一九点五十分从滑铁卢车站乘车出发,所以我便提早出发赶乘九点十三分的火车。到法纳姆车站,我毫不费力地找到了石楠灌木丛。要错过那姑娘的遇险地带是不可能的,因为那段路一边是开阔的石楠灌木丛,另一边是老紫杉树篱,环绕着一座花园,花园里巨树参天。庄园有个长满地衣的石子路,大门两侧的石柱上满是破烂的徽章图案。除了中间行车的石子路之外,我发现几处树篱有豁口,有小路穿入。从路上看不到宅院,四周的环境都显得阴暗、衰颓。

  荒地上开满一丛丛的黄色金雀花,在春日艳阳的照耀下闪闪发光。我在灌木丛后选好隐身之处,这样既能观察庄园大门,又能看到两边长长的一大段路。我离开大路时,路上空无一人,现在有个人品着车从对面向我来的方向奔去。他穿着黑色服装,我见他蓄有黑胡子。他来到查林顿宅地尽头,跳下车来,把车推进树篱的一处豁口,在我的视线中消失了。

  过了一刻钟,第二个骑自行车的人出现了。这次是那位姑娘从火车站来。我见她骑到查林顿树篱时四下张望。过了一会儿,那男人从藏身处走出来,跳上自行车,尾随着她。在那辽阔的视野中,只有这两个人影在活动。那位仪态端庄的姑娘径直骑车前行,她身后的男人却将偷低伏在车把上,一举一动都带着见不得人的诡异形迹。她回头看到他,便放慢了速度。他也放慢了速度。姑娘下了车,他也立即下车,在她身后有二百码的距离。那姑娘的下一步动作却是出奇不意地迅猛,她突然调转车身回头猛蹬一阵,径直向他冲了过去。然而,他也像那姑娘一样迅速,不顾一切拼命地逃脱了。她又立刻返回大路,骄傲地昂着头,不屑再去置理那不声不响的尾随者了。他也转过身来,依然保持着那段距离,直到转过大路我看不到他们为止。

  我依然呆在藏身之处,这样做最好不过了,因为那个男人马上又露面了,他不慌不忙地骑车返回。他拐进庄园大门,下了车。我看他在树丛中站了几分钟,抬起双手,似乎在整理他的领带。然后又上车从我身旁经过,向对着庄园的车道骑去。我跑出石南灌木地带,从树林缝隙望过去,可以隐约看到远处那座古老的灰楼和它那些矗立的都铎式烟囱,可惜那条车道穿过一片浓密的灌木丛,我再也看不到那个人了。

  不过,我看我已经做的相当漂亮了,便兴高采烈地徒步走回法纳姆。关于查林顿庄园,当地房产经纪人什么也说不出来,建议到帕尔马尔的一家着名的公司问问。我在回家途中到那里停留了一阵,受到经纪人的殷勤接待。不行,我不能租用查林顿庄园避暑了,我来得太晚了,庄园一个月以前已经租出去,租给了一个叫威廉森先生的人。他是一个体面的老先生。那位颇有礼貌的经纪人客气地说他不能再告诉我什么了,因为他不能议论他顾主的事。

  那天晚上,夏洛克·福尔摩斯先生注意地倾听了我向他作的冗长的报告。我本来期望受到称赞,而且很重视他的称赞,可是连一句赞许的话也没有听到。恰恰相反,在他评论我做过的事和没有做到的事时,他那严峻的面容甚至比平时更加严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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