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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跳舞的小人儿(1)

书籍名:《福尔摩斯探案集》    作者:柯南·道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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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忽然说:“那么,华生,原来你不打算在南非投资了,是不是?”

  我吃了一惊。虽然我已习惯了福尔摩斯各种各样的奇异才华,但他这一次突然看穿了我的心事,实在是太不可思议了。

  “你怎么会知道?”我问他。

  他在圆凳上转过身来,手里拿着那支冒蒸汽的试管。从他深陷的眼睛里露出一道愉悦的光芒。

  “现在,华生,你承认大吃一惊吧?”他说。

  “的确如此。”

  “我应该叫你把这句话写下来,签上你的名字。”

  “为什么?”

  “因为过了五分钟,你又会说这再简单不过了。”

  “我一定不会那样说的。”

  “你看,我亲爱的华生,”他把试管放回架子上去,开始用教授对他班上的学生讲课的语气说,”其实这真的一点都不难,只要按照一系列的推理,并且每一步推理都是环环相扣,这样以来事情就变得简单明了。然后,只要把中间的推理过程统统去掉,对你的听众仅仅宣布起点和结论,每一个人就可以得到令人吃惊的、也可能是夸大其词的效果。你看,这一切真是太简单了。因为我看了你左手的虎口,就觉得有把握说你步打算把你那笔小小的资金投到金矿中去。”

  “我看不出二者有什么联系。”

  “看起来似乎没有,但是我可以马上告诉你两者之间的紧密联系。这个推理链条中省略掉的环节是:第一,昨晚你从俱乐部回来,你左手虎口上有白粉;第二,只有在打台球的时候,为了稳定球杆,你才在虎口上抹白粉;第三,没有瑟斯顿作伴,你从不打台球;第四,四个星期前,你告诉过我,瑟斯顿有购买某项南非产业的特权,再有一个月就到期了,他很想让你和他分享这份权利;第五,你的支票簿锁在我的抽屉里,你一直没跟我要过钥匙;第六,你不打算把钱投资在南非。”

  “天哪,太简单了!”我叫起来了。

  “的确如此!”他有点不高兴地说,”一旦谜底解开,每一个问题都变得非常简单。不过,这里有个问题说不清楚。你看看怎样才能很好地解释,我的朋友,华生。”他把一张纸条扔在桌上,然后又开始继续做他的化学试验。

  我看见纸条上画着一些荒诞无稽的符号,十分诧异。

  “什么啊,福尔摩斯,这是一张小孩子的画。”

  “噢,那是你的想法。”

  “难道会是别的吗?”

  “这正是希尔顿·丘比特先生急着想弄明白的问题。他住在诺福克郡马场村庄园。这个小谜语是今天早班邮车送来的,他本人准备乘第二班火车来这儿。门铃响了,华生。如果来的人就是他,我不会感到意外。”

  楼梯上响起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不一会儿走进来一个身材高大、体格健壮、脸刮得很干净的绅士。他的眼睛很明亮清澈,脸颊红润健康,说明他生活在远离贝克街雾气的地方。他进门的时候,似乎带来了些许东海岸那种浓郁、新鲜、凉爽的空气。他跟我们握过手,正要坐下来的时候,目光落在那张画着奇怪符号的纸条上,那是我刚才仔细看过以后放在桌上的。

  “福尔摩斯先生,您怎么解释它呢?”他大声说,”他们告诉我您喜欢稀奇古怪的事情,我看你再也找不到比这更离奇的了。我把这张纸条先寄来,这样您在我来以前就有时间研究它。”

  “的确是一件很难看懂的作品,”福尔摩斯说,”乍一看就像孩子们的小把戏,在纸上胡乱画了写奇形怪状的跳舞小人儿。您怎么会如此看重这样一张稀奇古怪的画儿呢?”

  “我才不会呢,福尔摩斯先生。可是我妻子很重视。这张画把她吓得半死。她什么也不说,但是我能从她眼里看出来她非常恐惧。这就是我要把这件事弄个水落石出的原因。”

  福尔摩斯把纸条举起来,让太阳光照着它。那是从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一页,上面那些跳舞的小人儿是用铅笔画的,排列成这样:

  福尔摩斯仔细看了一会儿,然后很小心翼翼地把纸条折起来,放进他的皮夹子里。

  “我敢肯定这会是一件最有趣、最不平凡的案子,”他说,”您在信上告诉了我一些其他细节,希尔顿·丘比特先生。但是我想请您再给我的朋友华生医生讲一遍。”

  “我不是一个很会讲故事的人,”我们的客人说。他那双强健而有力的手,神经质地一会儿紧握,一会儿放开。”如果有什么讲得不清楚的地方,您尽管问我好了。我要从去年我结婚那段时间开始讲。但是我首先声明,虽然我不是个有钱的人,我们这一家住在马场村大约有五百年了,在诺福克郡也没有比我们家族更有声望了。去年,我到伦敦参加维多利亚女王即位六十周年庆典,住在罗素广场一家公寓里,因为我们教区的帕克牧师住的就是这家公寓。在这家公寓里还住了一个年轻的美国小姐,她姓帕特里克,全名是埃尔茜·帕特里克。一来二去,我们成了朋友。还没有等到我在伦敦住满一个月,我已经爱她爱到发狂的地步。我们在登记处悄悄结了婚,然后作为新婚夫妇回到了诺福克。您会觉得一个名门望族,竟然以这种方式娶一个身世不明的妻子,简直是发疯吧,福尔摩斯先生。不过您要是见过她、认识她的话,那您就会很好地理解这一点。

  “当时她在这一点上非常执着。埃尔茜的确是这样的人。我不能说她没给我改变主意的机会。她对我说:我一生中跟一些惹人生厌的人来往过,现在只想把他们统统忘掉。我不愿意再提及过去,因为这会令我非常痛苦。如果你愿意娶我的话,希尔顿,你将娶到一个没有做过任何令她感到羞愧的事的女人。但是,你必须向我保证,并且允许我对在嫁给你以前我的一切经历保持沉默。要是这些条件太苛刻了,那你就回诺福克去,让我照旧过以前那种孤寂的生活吧。就在我们结婚的前一天,她对我说了这些话。我告诉她我嫩构接受她的条件,并且愿意娶她,我也一直遵守着我的诺言。

  “我们结婚到现在已经一年了,一直过得很幸福。可是,大约一个月以前,六月底的时候,我第一次发现了烦恼的预兆。那天我妻子接到一封美国寄来的信。我看到上面贴了美国邮票。她顿时变得面如死灰,把信读完就扔进火里烧了。后来她不提这件事,我也没提,毕竟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但是,从那时候起,她就没有过片刻的安宁,脸上总带着恐惧的样子,好象她在期待着什么。不过,除非她开口,我什么都不会问的。请注意,福尔摩斯先生,她是一个老实人。不论她过去在生活中有过什么不幸的事,那肯定不会是因为她的过错。我不过是个诺福克的普通乡绅,但是在英国再没有一个,能够像我一样将家庭声望看得高于一切。她很明白这一点,而且在没有跟我结婚之前,她就很清楚。她决不愿意给我们一家的声誉带来任何污点,这我完全相信。

  “好,现在我谈整个事件中可疑的地方。大概一个星期以前,就是上星期二,我发现在一个窗台上画了一些跳舞的滑稽小人,跟那张纸上的一模一样,是粉笔画的。我以为是小马倌画的,可是他发誓说他一点都不知道。不管怎样,那些滑稽小人儿是在夜里画上去的。我把它们擦掉了,后来才跟我妻子提到了这件事。使我奇怪的是,她把这件事看得非常严重,而且求我如果再有这样的画出现,一定让她看看。此后接连一个星期,什么也没出现。到昨天早晨,我在花园日晷仪上找到这张纸条。我拿给埃尔茜一看,她立刻昏死过去了。以后她就像在做梦一样,萎靡不振,眼睛里一直充满了恐惧。就在那个时候,福尔摩斯先生,我写了一封信,连那张纸条一起寄给了您。我不能把这张纸条交给警察,因为他们肯定会笑我,但是您会告诉我怎么办。我虽然并不富有,但万一我妻子有什么祸事临头,我愿意倾家荡产来保护她。”

  他是个在英国本土长大的漂亮男子——纯朴、正直、文雅,有一双诚实纯净的蓝眼睛和一张清秀的脸。从他的面容中,可以看出他对妻子的钟爱和信任。福尔摩斯聚精会神地听他讲完了这段经过以后,坐着沉思了一会儿。

  “你不觉得,丘比特先生,”他终于说,”最好的办法还是直接求你妻子把她的秘密告诉您?”

  希尔顿·丘比特坚毅地摇了摇头。

  “一诺千金啊,福尔摩斯先生。假如埃尔茜愿意告诉我,她就会告诉我的。假如她不愿意,我不强迫她说出来。不过,我总有解决问题的办法。我一定要弄清楚。”

  “那么我很愿意竭尽全力帮助您。首先,您听说您家来过陌生人没有?”

  “没有。”

  “我猜你那一带是个很安静的地方,任何陌生面孔出现都会惹人注意,是吗?”

  “是的,在很邻近的地方的确如此。但是,离我们那儿不太远,有好几个饮牲口的地方,那里的农民经常留外人住宿。”

  “这些难懂的符号显然有特别含义。假如是随意画的,咱们肯定无法解释。从另一方面看,假如它是系统化的,我相信咱们会把谜底揭开。但是,仅有的这一张太少了,我没有办法着手。您提供的这些情况又太模糊,不能作为调查的基础。我建议你返回诺福克,密切注视事态的发展,把可能出现任何新的跳舞的人照原样临摹下来。非常可惜的是,早先那些用粉笔画在窗台上的跳舞的人,咱们没有一张复制的。您还要细心打听一下,附近来过什么陌生人。您什么时候收集到新的证据,就再来这儿。我现在能给您的就是这些建议了。如果有什么紧急的新发展,我随时可以赶到诺福克您家里去。”

  这一次的面谈使福尔摩斯变得非常沉默。一连数天,我几次见他从笔记本中取出那张纸条,久久地仔细研究上面写的那些古怪符号。可是,他绝口不提这件事。一直到差不多两个星期以后,有一天下午我正要出门,他把我叫住了。

  “华生,你最好别走。”

  “为什么?”

  “因为早上我收到希尔顿·丘比特的一份电报。你还记得他和那些跳舞的小人儿吗?他应该在一点二十分到利物浦街,随时可能到这儿。从他的电报中,我得知已经出现了很重要的新情况。”

  我们没有等多久,这位诺福克的绅士已经在第一时间,坐马车直接从车站赶来了。他看起来既焦急又沮丧,目光倦怠,脸上不满了皱纹。

  “这件事简直快把我逼疯了,福尔摩斯先生,”他说着,就像个精疲力尽的人一屁股坐进椅子里。”当你感觉到无形中被人包围,又不清楚在算计你的是谁,这就够烦心的了。加上你又看见这件事正在一点一滴地折磨自己的妻子,那就不是血肉之躯所能承受的。她现在被折磨得日渐消瘦,我眼睁睁看着她瘦下去。”

  “她说了什么没有?”

  “没有,福尔摩斯先生。她还是没说。不过,有好几回这个可怜的人儿想开口说,又鼓不起勇气来开这个头。我也试着来帮助她,大概我做得很笨,反而吓得她不敢说了。她讲到过我的古老家族、我们在全郡的名望和引以为自豪的清白声誉,这时候我总以为她就会说到关键问题上来,但是不知怎么回事,她还没有讲到那儿就岔开了。”

  “但是你自己有所发现吗?”

  “可不少,福尔摩斯先生。我给您带来了几张新的跳舞小人儿画,更重要的是我看到那个家伙了。”

  “怎么?是画这些符号的那个人吗?”

  “是的,我亲眼看见他正在画。我还是按照时间顺序来讲述吧。上次我来拜访您以后,回到家里的第二天早上,头一件见到的东西就是一行新的跳舞的小人儿,是用粉笔画在工具房门上的。这间工具房挨着草坪,正对着前窗。我照样临摹了一张,就在这儿。”他打开一张叠着的纸,把它放在桌上。下面就是他临摹下来的符号:

  “太妙了!”福尔摩斯说。”太棒了!麻烦你接着说。”

  “临摹完了,我就把门上这些记号擦了,但是过了两个早上,又出现了新的。我这儿也有一张临摹的。”

  福尔摩斯不禁鼓起掌来,不禁高兴得笑出声来。

  “咱们的资料搜集得很快呀!”他说。

  “三天之后,我在日晷仪上找到一张纸条,上面压着一块鹅卵石。纸条上很潦草地画了一行小人,跟上一次的完全一样。从那以后,我决定在夜里守着,于是取出了我的左轮,坐在书房里不睡,因为从那儿可以望到草坪和花园。大约在凌晨两点的时候,我正坐在窗户边监视,突然听到身后有脚步声。原来是我妻子穿着睡衣走来了,她央求我去睡。我如实相告,并说要瞧瞧谁在这样捉弄我们。她说这是毫无意义的恶作剧,要我不要理会它。

  “‘假如真叫你生气的话,希尔顿,咱们俩可以出去旅行,躲开这件讨厌的事。’

  “‘什么?让一个恶作剧的家伙把咱们从这儿撵走?’我说‘为什么,如果那样的话,整个村庄的人都会笑话我们的。’

  “‘去睡吧,’她说,‘咱们白天再商量。’

  “她正说着,在月光下我见她的脸忽然变得更加苍白,她一只手紧抓住我的肩膀。就在对过工具房的阴影里,有什么东西在移动。我看见个黑色的人影,偷偷绕过墙角走到工具房门前蹲了下来。我抓起手枪正要冲出去,我妻子突然猛地把我抱住。我用力想甩脱她,她拼命抱住我不放手。最后,我挣脱了。等我打开门跑到工具房前,那人影不见了。但是他留下了痕迹,门上又画了一行跳舞的人,排列跟前两次的完全相同,我已经把它们临摹在那张纸上。我把院子各处都找遍了,也没见到那个家伙的踪影。可非常奇怪的是他肯定一直都在院子里,因为早上我再检查那扇门的时候,发现除了我已经看到过的那行小人以外,又添了几个新画的。”

  “那些新画的您有没有?”

  “有,这一次很短,我也照样临摹下来了,就是这一张。”

  他又拿出一张纸来。他记下的新舞蹈是这样的:

  “请告诉我,”福尔摩斯说,从他眼神中可以看出他非常兴奋,”这是画在上一行下面的呢,还是完全分开的?”

  “是画在另一块门板上的。”

  “好极了!这一点对咱们的研究来说最重要。我觉得很有希望了。希尔顿·丘比特先生,请继续讲您最有意思的见闻吧。”

  “再没有什么要讲的了,福尔摩斯先生,只是那天夜里我很生我妻子的气,因为正在我可能抓住那个偷偷溜进来的流氓的时候,她却把我拉住了。她说是怕我会遭到不幸。顿时我脑子里闪过一个念头:也许她担心是那个人会受到伤害,因为我已经怀疑她知道那个人是谁,而且她懂得那些古怪符号是什么意思。但是,福尔摩斯先生,她的话音、她的眼神都不容置疑。我相信她心里想的确实是担心我的安全。这就是全部情况,现在我需要您指教我该怎么办。我的想法是找五、六个农场的小伙子,埋伏在灌木丛里,等那个家伙再来就狠狠揍他一顿,他以后就不敢来打搅我们了。”

  “这个人过于狡猾,恐怕用这样简单的办法难以对付他,”福尔摩斯说,”您能在伦敦呆多久?”

  “今天我必须回去。我决不放心让我妻子整夜一个人呆在家里。她神经很紧张,也请求我务必回去。”

  “也许您回去是对的。要是您能再忍耐的话,说不定过一两天我可以跟您一起回去。您先把这些纸条给我,可能不久我会去拜访您,并且会将案子弄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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