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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6)
过了几秒钟，门被打开，一辆手推车破门而过。两个护理人员几乎是将它甩到了救护车的后面。
阿卡迪安把手从话筒上拿开。“我们有了新的首选目标。请立即跟踪一辆从停尸房出来的救护车，它正朝哈利路亚新月路开去。牌照不明。犯罪嫌疑人是两名高加索男性，中等身材，一个身高大约6英尺3英寸，另一个大约5英尺10英寸，都穿着护理人员的衣服。请注意犯罪嫌疑人是强行闯入非法抢夺，正在逃离犯罪现场。二级嫌犯的照片马上发布出去。”
他盖上手机：“你能从录像里把嫌犯的图像提取出来，发邮件给中央调度室吗？”显然这不是个请求。
阿卡迪安没有等保安回答。他需要和里斯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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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百利溜进空荡荡的调度中心，躲在堆满早晨送来的邮件和包裹的中央控制台下面，这里在警报响起来的时候就没人了。他从放包裹和头盔的地方取回东西，听到走廊传来的声音时，他抓了一封中等厚度的信封。
“你还好吗？”一个中年妇女出现在门口，从厚厚的眼镜后向他投来怀疑的眼光。
“是的……我到这儿来拿个包裹给……”加百利看着上面的标签，“马金……博士。”他给了她一个大大的微笑。
过了大概一秒钟，在这个微笑的照射下，她的手拂到胸部，眼神变得柔和。“你是说米钦博士吧。”她说，“需要我签字吗？”
“不，不需要，”加百利说，“叫我过来的人已经签过了。”
他退回到走廊里，走廊里已经挤满了人。他听见有人在他身后的接待区大喊着。他一路走到运输间。大楼的后面少有人烟。在小巷的尽头，他看见一辆救护车融入到哈利路亚新月路早晨的车流里。
他从水泥台上跳下去，车子就藏在大垃圾箱的后面。使劲儿地踩下两脚油门，他开着车朝小巷飞驰而去。哈利路亚新月路是一条单行道，早晨总是很拥挤。加百利往左边看了看，救护车不见了。他开始在车流里左右穿梭，注意着前面的路况。道路在眼前舒展开来，但是有点儿让人沮丧，他一直来到南大街的路口，大街一分为二——右边通往郊区，左边通往圣堡。他的财路在左边，但是他将车子在中线上停了一会儿，寻找着他的目标。
他踩着刹车，刹住了后轮。喇叭声大作，一辆货车从他身边开过去，司机生气地从车窗冲他大吼着。加百利连看都没看他一眼。他正看着大街，巡视着两边的路，确认救护车是从小巷和路口之间的某个地方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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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卡迪安走进办公室，里斯正在看报纸。
“丢了什么东西吗？”
“没有。”里斯坐在桌旁没动，“我以为他们会拿走这个——我跟你说的那份实验报告——但是我猜他们不知道这是什么。这……太离奇了。”
他越过刑警的肩膀看过去，脸上露出了惊讶的表情。丽芙站在他身后的门口。
阿卡迪安叹了一口气：“里斯，这是丽芙·安德门森。她和……她是僧侣的妹妹。”
“哦，我……呃……嗨。”里斯的嘴角边露出了紧张的笑容，“很抱歉……呃……”他的声音越来越小，刚才发生的事情让他的思维在不合时宜的反应中犹豫着。
“抱歉丢了我哥哥的尸体？”丽芙提醒他。
“是的……我想……”他说，“这还真是头一遭。”
“嗯，这还真叫人安心。”
里斯的脸红了，苍白的脸色被破坏了，眼神垂下来。“不是的，我想……呃……不是……”他闭上嘴，以免让自己陷入更尴尬的境地。
阿卡迪安皱起鼻梁：“安德门森小姐……”他盯着她，表情严肃，“我知道你很生气，你也有权利生气，但是我已经叫所有人出去找那辆救护车了。我们会把你哥哥找回来的。首先我不应该让你待在这里失望，而且这里现在是犯罪现场，你不能待在这儿。我需要你回到接待室去，直到我们确认这个地方安全为止。”
丽芙抬起眼睛：“不。”
“这不是请求。”
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丽芙走进办公室，坐在了里斯的对面。“让我告诉你我为什么必须待在这儿。过去的24个小时里，我发现我的哥哥，我曾经以为早就死去的哥哥，真的死了。我搭乘难受的飞机，不远万里飞来确认他的身份。我差点儿被绑架，被枪击，然后——就在我以为终于可以和他团聚的时候——你们把他弄丢了。”
她继续解释着。
“我知道在犯罪现场要怎么做。我已经在这儿了，也不会对这里造成更多破坏，所以你们最好让我好好地待在这儿。因为，”她拿起那张皱巴巴的报纸，“如果你们想把我打发走的话，我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打电话给我的编辑。想想他会不会给我留个头版头条呢？”
阿卡迪安和女孩互相凝视着对方的时候，里斯来回看着他们，直到阿卡迪安最终眨了眨眼。
“好吧，”他说，“待在这儿。但是如果有任何消息泄露给媒体，我就认为是从你这儿泄露出去的，我会以阻碍调查的名义起诉你。明白了吗？”
“不错。”她转过来，绿色眼睛里的冰霜在慢慢融化，“那么——里斯，是不是？”
病理学家点点头。易怒的女人总是抓住时机让他害怕。他也发现这些女人具有不可思议的魅力。这个女人有点儿不同。
“你可以说说实验报告的事吗？”
里斯看了看阿卡迪安，他耸了耸肩。
“好吧。呃……实验报告是技术程序的一部分……也许正如你知道的。我们通过一系列组织实验和毒性检测确认某些事实，并排除其他可能性。比如受害人是否吸食或被迫吸食某种东西导致了他们的死亡。其中对肝脏坏死细胞的化验通常能帮助我们鉴定死亡时间。当然在这个案子里，因为其他的证据，我们也不是必须要做这个化验，但是程序就是程序。这是化验结果——”他指了指贴在纸张上部的红色纸条。
“结果是污染质疑。他们认为样本一定是被贴错标签了。没有任何坏死的迹象，事实完全相反。细胞好像正在……再生。肝脏细胞确实可以再生，但是，除非人还活着……”
阿卡迪安担心——已经太迟——让丽芙听见这个消息是不是最明智的做法。
“我仔细检查了样本。他们拿到的样本确实是僧侣身上的。所以只看这些结果，忽略我自己在尸检中的事实……”他犹豫着，“我认为他正在愈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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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哈利路亚新月街道三分之一处，高大豪华的大楼里面被挖空加固变成了收费昂贵的停车场。金属卷闸门卷起来，一辆白色的运输货车挤进街上的车流里。
加百利扫视着街道，他的脸被遮阳板挡着。他看了看掌上电脑，就像摩托车快递员检查包裹详情一样。街道地图滚动时，屏幕的上方，一个小白点轻轻地跳动着。白点的移动正好和货车的移动一致，或者更确切地说是和萨缪尔的尸体同步，他在萨缪尔的喉咙里植入了一个雷达收发器。
他将掌上电脑放进夹克口袋，发动了脚踏车。货车到达了新月街道的尽头，往左朝老城中心驶去。加百利跟在几辆车子的后面。
就在离北大街不远的地方，货车经过一块巨大的“影子区欢迎您”的牌子，朝支路开去。
从废墟城存在起，影子区就是最不受欢迎的地方，因此也是城里人口最少的地区。这个区位于圣堡的北侧，即使在最炎热的夏天，这里的街道也常年笼罩在圣山的阴影里。在现代社会，这里低廉的地价让它成为修建停车场的首选，为那些蜂拥而至的旅游者们提供车位。货车现在正行驶在这条寒冷灰色的水泥山谷里。
离开不知名的环道之后，加百利落得更远了，跟在一辆公交车后面。货车猛地右拐，往两座大型多层建筑物之间的小巷驶去。
加百利一个急速的90度拐弯，车停在了人行道上，他熄灭了发动机，将车子靠在墙上。他将可拆卸侧灯拆下来，朝大楼的角落飞奔而去，遮阳板在风中翻飞着。他蜷伏在墙壁下，将镜子朝着地面，对准小巷。小巷的尽头是一块从老城城墙里凸出来的陡峭岩石。他看着货车停了下来。一个长头发长胡须的男人从驾驶室的窗口伸出脑袋，将一张卡片插入放行机器里，然后回头朝他的方向看了看。
加百利浑身僵硬。
没有阳光反射在镜面，唯一暴露自己的就是动作。
他仔细看了看司机。这个男人看起来更像一个摇滚歌星或是电影明星，而不是一个被雇佣的暴徒。过了一会儿，货车朝前开动，消失在大楼里。
加百利从口袋里拿出掌上电脑。跳动的白点已经穿过了屏幕的上方，车库的尽头在这里和圣山的一侧连接。他将镜子放进口袋，站了起来。上百盏大灯从左边的矮墙里透射出来，就像渴望自由的罪犯。加百利翻过城墙，匆匆地走进去。
这个地方又冷又潮湿，散发着汽油和尿的刺鼻气味。意识到可能被闭路监控照到，他朝远处的一辆奥迪车走去，做出要上车的样子，然后弯下腰来似乎在找钥匙，偷偷地又看了一眼掌上电脑。
白点已经不在车库的范围，而是穿过了远处的基底岩。他看着它穿过老城的街道和建筑，径直朝圣堡跳过去。走到这条路的三分之二处，白点停下来，闪了闪，然后不见了。
加百利走到后墙，拿着掌上电脑直接对着它。信号增强，白点重新出现，离圣堡更近了。
就在老护城河的边界，它彻底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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库特拉尔笔直地坐在前面，盯着隧道里深浅不一的黑暗。轮胎经过坑坑洼洼的地面发出的隆隆声和柴油发动机的轰鸣声制造出一种怪异的哀号。振动将塑料仪表板摇得嘎吱作响，拉扯着库特拉尔腿上的伤口缝合线。他享受着这种疼痛——它让他集中注意力，证明自己还活着。
止疼药的负作用让他觉得有点儿昏昏沉沉的。他意识到他得小心点儿。如果他想活命，就必须保持清醒。当科尼利厄斯和约翰将他从诊所里弄到货车上时，他就明白了这一点。
“你得告诉我们发生了什么。”科尼利厄斯这样说过，听起来只是善意的建议。“你得告诉我们那个女孩是怎么逃走的。最重要的是，”他又说道，他靠得太近，胡须扫过库特拉尔的耳朵，“你得告诉我们她长什么样子。”
这也是他依然呼吸着的原因。他们只有她的名字，而他却看见过她的脸。只要他们还在寻找她，他活着对他们就还有利用价值。
道路陡然上升，进入一个洞穴般的房间里。约翰甩着轮子，大灯照到一扇钢铁门上，车子戛然而止。约翰关掉发动机，和科尼利厄斯一起走出了驾驶室。库特拉尔一动不动。他从外后视镜里看着他们。后门打开，底盘轻轻地颤动了一下。当尸体的第一部分被抬出去时，库特拉尔听见厚重的塑料发出哗哗的声音。
当他们将两名护理人员打死时，他已经很震惊了。那个医生的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更能让人接受，当他的尸体最终在椅子上发现时，没人会感到吃惊。很久以前当他沉迷于毒品，开始治疗枪伤时，他就已经走上了这条不归路。但是医护人员——他们只是平民老百姓。
僧侣们抬着第一个尸体袋再次出现在货车的后面，靠着门把它放下。他们的脸被刹车灯照得通红。当他们重复两次之后，约翰取出卡片，门往里打开了。几秒钟后，门回到原位，将尸体关在了里面。
科尼利厄斯和约翰重新爬进货车。
“我可以帮你们找到她。”库特拉尔说。
科尼利厄斯转向他，嘴唇翘起来。“你有什么办法？”
“从这里出去后，我会指给你们看。”库特拉尔本来想挤出一个微笑，却变成了一个怪相。“我要打个电话。”他夸张地耸耸肩，“但是这里没有信号。”
科尼利厄斯半晌没说话，虽然这里很冷，但他看得见库特拉尔皮肤上薄薄的汗水。“好吧。”最后他终于说。
约翰拧动打火钥匙。
发动机颤动着，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声音很大。库特拉尔盯着后视镜，车启动了，他看见红色的灯光渐渐熄灭。
三个尸体袋躺在寂静的黑色大山里，前来收集它们的人举着火把，正在隧道的迷宫里穿梭着。约24个小时之后，从圣堡逃跑的萨缪尔回来了。
① cc，表示摩托车发动机的气缸工作容积（单位用毫升表示，cc 就是毫 升）。——编者注
② 阿斯克勒庇俄斯，是古希腊神话中的医神。阿斯克勒庇俄斯之杖，又称 为蛇杖，是一种象征医疗的标志，是医神所执之杖。——编者注
③ SIG，Schweizerische Indnstrie-Gesellschaft， 世界著名的轻武器制造公 司。——编者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