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要衣服
阜阳北关李家，有子乳名小三，两三岁大因病夭逝。他死时裸体，其母怕他再来投生，没给穿衣服，就找人抱去埋了。三四个月后的一天，一家人正围桌吃饭，母转过脸去，对着低处，责怪地说：“不叫你来，怎么又来了？”小三的哥哥姐姐不知怎么回事，就问母亲给谁讲话。母亲说：“是小三，他来要衣服的，来几回了。”他们往那地方看，却不睹有物。接着母亲又不满地说：“费了那么多劲把你养大，好好的怎么死了？你是讨债鬼，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这个家！”过几天，母到小三坟上烧了几件衣服。此后，就没听她提小三的事。
旋风
霍姓女，其母葬淮北鹰山公墓。母墓的东南方，有管理部门为祭扫者焚烧冥纸而建的方形院。院内依墙环筑上百个半米见方的焚烧池。霍为母烧“百日纸”这天，同几位亲戚在院东墙偏南部位挑个池子，蹲着边烧冥纸，边祈祷。烧一会儿，站在霍女身后的人，见从西北方赫然过来一股旋风。旋风逾过四米多高的院墙，直向他们奔来，就惊叫着叫霍看。共望间，旋风渐下渐低，越过众多焚烧池，降落在他们身旁半米的地方停住，裹着刚刚焚烧的纸灰，原地转旋。转旋有时，渐缓渐小渐失。
上窑
一九七二年冬的一天，淮北杨庄煤矿掘进队李春海等七八人，因故到大巷小憩。他们各取一摞竹笆，叠放着斜立在巷帮上几块，垫在地上几块，再脱下帽子坐腚下，就背靠着竹笆睡起来。酣睡间，忽听一人在他身边大喊：“春海！上窑！”他寐而暴起，扫视左右，见工友都还睡着，并无他人。“声音这么熟，是谁喊的呢？”正疑思间，一块百余斤的条形矸石，自二米七八高的巷顶脱落而下，砸到他刚才睡觉的地方。众被石块坠地的响声惊醒，起而共视，都为他捏了一把汗。
李老太
李老太，阜阳北关人，世代船民。她和老伴年轻时，带着儿女们在各航道上跑；她和老伴老了，儿女们又带着他们在各航道上跑。他们以船为家，漂泊不定。一九五八那年，她病了，病了一段时间，船到凤阳时，她去世了。她的儿女就在那儿找个地方，买口棺材把她葬了。过二年，船到阜阳时，她老伴也去世了。因阜阳离凤阳太远，儿女们无力把父亲送到凤阳与她合葬，就在阜阳找个地方葬了。而后，迫于生计，儿女们要随着船队在东到上海、西到郑州的广大区域奔波，也很难能有机会去她坟上看看，给她添添坟，烧烧纸。
一九六八年八月——这离李老太逝世已整整十年了，李老太儿子们所在的船队到了颍上。一天晚饭后，天就要黑了，其二儿媳窦氏在自家船上，和来串门的邻船人拉家常。拉得正热闹间，窦氏兀地一反平日那淑雅之态，厉声大号；号了几声，又边恸哭流涕，边捶胸顿足边言：“你不管我的事，我没有钱花，屋子也漏了，也不知把你爹拚哪儿去了，我一个人孤苦伶仃的……”因声腔态势都绝类李老太，窦氏的几个子女，都吓得战战兢兢。窦氏丈夫李广财明白是母亲附在妻子身上跟他讲话，就说：“娘，我知道您老人家来了。没有钱我给您老人家送，屋漏了我去修。俺爸在老家阜阳，等等我把他给您迁在一起，您别吓唬他们了，您老走吧。”窦氏立马不哭也不语了。停了一会儿，她长长地打个呵欠，一副很疲倦的样子。询其所为，木然不觉。
此后没几天，李老太的儿子们就专程去了她坟上。他们果见坟顶有个锅一样大小的洞。他们给她烧了纸，修了坟，添了土，不久又找个机会，把他们父亲的坟迁了过来。做了这些后，至今已四十余年，都没有李老太附言的事。
旋风腿
宿县萧刘村刘某家，一九八九年养的一只公鸡，见男人睥睨旁避，见女人则尾追。追上就打旋风腿，作戏母鸡交尾态。
大冬瓜
淮北渠沟菜农赵某，其菜园里有座无主坟。一九九二年他在这片地里种冬瓜时，把这坟平了。一棵长在坟处的冬瓜，结瓜奇大。收获时，他异其非常，拎住瓜秧将瓜提起，歪着头欣赏。一边赏一边还乐着说：“这瓜怎长得这么大！”话音未落，瓜秧腾地崩断。高速弹跃的断秧头，刺中他右目，致其失明。
庶母
船民冯长太，界首人，性怪戾凶残。三十多岁尚未婚娶。生母早亡。其父过世后，遗下庶母。冯视之为眼中钉、肉中刺，动辄棍棒相加。而且每打不是三下两下，常常一打就是半天。即使打掉衣裤，致其体裸，也不住手。观者羞睹。庶母惨啼悲号之声，日日四播。然冯不怜，仍挞笞不止。
一九六四年夏季的一天，冯长太的船随他所在的船队，在郑阳关避风。时狂风大作，电闪雷隆，豪雨若倾。冯在船舱里正睡着，一道闪电自空奔他而下。先穿舱板，致洞若拳，再对他从头至脚，横贯而去。瞬间，身高一米八多的他，变成了一截不足一米长的炭状物。风雨过后，邻船人纷视，无人同情，反说是报应。
鱼追船
上世纪五十年代时，洪泽湖水面大，也无污染。逢晴好天气，湖中船队扬帆行驶，快若流星。而鱼群就像要和船队赛跑似的，紧追不舍。当它们追上船时，为彰显自己的胜利，便不停地向空中腾跃，景象非常壮观。船民利用鱼的这一特性，在竹筢的梢上绑扎上利钩，再把竹筢用绳拴上拖在船尾。筢随船疾行时，钩多会把追船的鱼钩住。
烧骨
一九六二年的一天，涡阳一村丁某家，日晚来一人，愿出二毛钱求住一宿。掏钱时，丁某见其钱多到平生未见，遂生歹心。夜趁其熟睡，杀之。杀后分尸，肉和内脏与饲料共煮喂猪，骨头掺柴烧锅，烧后埋屋后。
过一二日，烧过的骨头溢出的香味，引来数只野狗掘地争食，骨头悉数被狗扒出，散见于外。生产队干部发现，疑是丁某偷杀了生产队的猪，便对其进行询问。丁某矢口否认，然却说不清骨头的来源。而愈是说不清来源，干部们追查得就愈紧。情急之下丁某忘了孰重孰轻，竟说：“这不是猪骨头，是人骨头。”干部们听了更不放过：“人骨头？哪来的人骨头？”于是公安机关介入，丁某案发。
球形鲤鱼
一年，阜阳七里河鱼市上，有一鲤鱼是球形的，重三四斤。观者络绎。有人向售者询其情况，售者说，他撒鱼时网到一坛，鱼是在坛里头的。坛口很小，估计它进坛时应是小鱼，长大后想出也出不来了。那地方是码头，不缺吃的，但坛如模具样卡着它，就只能长成这样。
割势
安徽某县，一局领导人与下属一女有奸，商定各自离婚后结婚。女与丈夫离婚二三年，男仍举棋不定。女诘之，诡言恐影响职务提升，故缓，实欲另觅新欢。女渐察其意，不堪耍弄，妒恨共生，决计报复。一日约男幽会，暗置利刃，待男体裸，一手潜出刃，一手握抓阴茎，从中将其割断。唯恐再植，即持断茎出，抛到附近的濉河中。医生着数人下水打捞，及获，已错过再植时限。男无脸于世，于住院期间寻隙自尽。女以伤害罪获刑三年。
苘叶
民国三十七年麦收期间的一晚，濉溪上河李村一父子俩，为自家在何处建房事，在村外的打麦场上争吵，各执己词，互不相让。父负气先回村了，剩下子一人闷坐。坐一会儿，忽来两陌生青年男子，嘻嘻笑着对他说：“别气，别气，争几句点子有啥，走走，咱喝几盅。”没等他答话，就其一在左，手扒着他的右肩，其二在右，手扒着他的左肩，半架半拽着他就走。他虽不太情愿，可又身不由己，不得不随着而去。走的路线他觉得生。行约一里多路，前面出现灯光。渐近后，见是一间小屋，一老太太在油灯下纺纱。见他们来，似是预有所知，起身说：“没有菜，你们喝酒，就切个萝卜吧。”说着便拿萝卜切，切好又往杯子里斟酒。杯子外绿内白，宛若玉质，往里倒酒时，声音十分的清亮。酒满，几人轮流把盏，吃着萝卜丁喝起酒来。
父至家，到吃晚饭时，已是九十点钟，不见子归，心生不安，就返回场上找。没有，又到儿子常串门的几家找，也没有。消息一传开，青壮汉子们立放下碗筷找子。他们怕他想不开跳井，就先去井里看，不见，便分数路，自村内至村外，范围由小渐大，进行起地毯式的搜索。其一找到村南的一个地方时，听到有如鸡吃食噎着一样的“嗝——嗝——”声。循声而去，手灯一照，见子头顶地，撅着屁股趴在一座坟上，正嗝一声，动一下。他上前照屁股踹了几脚，再拉他起来，见其嘴和耳朵都塞满苘叶。把苘叶给他掏出来后，他醒转来，向人们讲述了所历，只是不知道怎么被塞进苘叶的。这时人们才注意到，子趴着的那座坟，是他们村刚死不久一个人的；离坟不远，有沟，沟堤上种着苘。
鼬救子
一九六三年冬的一天，萧县某村一生产队清仓分粮。先到仓库的人嫌冷，就燃起一堆火，边烤边等着人到。人到齐后，开始拆折子量粮。一窝住在粮折里的黄鼠狼受惊动，老黄鼠狼就带着五只幼崽外逃。经某男面前时，某把幼崽往火里赶，有四只被赶进了火堆。老黄鼠狼见了，立跃入火中，一口衔了两只出来，放下，又跳入火堆衔出一只，领着跑了。剩下的一崽被烧死。
过两天，某突病。请医生看，也没看出是啥病。不久殁。
蛇袭钓人
淮北前岭矿矿工某，一日在野河草丛中钓黑鱼。一有擀面杖粗的花斑蛇，蹿腾出水，直扑向他。某大惧，弃竿奔逃。蛇上到岸上，见某逃远，才回身下到水里。某自此罢钓。
剥豆
上世纪七十年代，阜阳一村有对青年男女，约会的地点总是在离村不远的一块地的地头。他们从这块地种上豆子至豆子结出豆角，都没换过地方。
豆子快要收割的一天晚上，天阴着，雾态的毛毛雨还时不时地下。热恋中的他们顾不上这，又来到这里，又坐在他们惯坐的地方。就在他们说着悄悄话时，听身后一个声音说：“干什么的？”他们下意识地一边回答“谈恋爱的”，一边扭头去看。问话的是个比常人要高大得多的巨人，全身玄黑，看不清其鼻子眼，肩上扛根棍，一手握着棍的下端。巨人又问：“谈恋爱的干吗剥我的豆子？”他们反驳道：“我们没剥。”巨人不语，举棍就向他们打来。此时躲已不及，只好闭目骇候棍至。然候了一会儿，觉棍并没有打下来，睁眼看时，巨人已杳。
刨地
某农场四川籍职工冯某，在抢拆电器设备中不幸触电身亡。他活着的时候，是个勤快人，经常在天未亮之前，就起来刨地或干其他活儿。他殉职不久的一天凌晨，其同室室友夜起，见他又在菜地刨地，情状若生前。室友愕视片时，惶恐奔返，叫来另一位室友共观。共观有时，忽失。
人模
淮北烈山杨某，一日一客至其家，畅饮至晚。客要回，杨某见其已有几分醉意，怕出事，再三挽留。客不从，强行。杨某不放心，潜随其后。客将至铁道，醉眼迷蒙中，见篱笆前立一人，与语不应，步摇身晃，上前抚其臂，其随手前仆入怀。客大恐，趔趄后退。适身后有深沟，闪跌落水。杨某号呼救人。闻者奔至，投水捞客。及捞出，已溺亡。杨某去看倒在地上的人，原是篱笆主人为驱鸟，而放置在石头上的半截塑料人模。
长毛
海南三亚林某十一二岁时，夜做一梦。梦见一青年男子一面亲切地上下打量着他，一面还爱抚着他的头。其情其景，历历在目。给他印象特别深的，是那男子一边靠耳朵的脸上，长着几根长毛。到了白天，他把梦到的说给大人听，他奶奶断言这是他爷爷。因为在这一带地方的人中，脸靠耳朵处长几根长毛的，只有他爷爷一人。然他爷爷在他父亲一两岁时就死了，仅存的一张照片，也模糊不清，且不说他，就是他父亲，都不知其模样，他何以这样梦的？闻之四邻，数人共议，也不能明其因，唯相与啧啧称奇而已。
某男
淮北一煤矿工人某男，性惰，在家从不做家务，属于“油瓶倒了都不扶”的人。一日班前，突反常态勤快起来。打扫卫生，洗衣，做饭，无所不干，还把多年的“秘密”——哪里有多少钱，存款折放哪里，都一一告诉了妻子。妻怪其变。吃了饭，某按时去上班。但他这一去就没再回来，他在井下出了事，身亡。
鸽忿
猎者某，一日傍黑在河边寻猎时，一对鸽子落到附近的一块石头上。举枪一击，其一伤重倒地，他上前去捡。逃飞的一只突然折返，俯冲到他头上，又抓又啄他。他抬头仰视，鸽离他飞升，悬浮在他头上方一米多的高处，威胁般地以极高的频率扇振着翅膀，厉声嘎嘎嘎地叫着。他举枪又要去打，鸽逃。
换衣服
淮北烈山李某，一日去给在市人民医院生孩子的妻子送钱。行前，想到要到市里，就洗澡。洗了澡换衣服，从裤头、背心，到裤子、褂子，再到袜子，他一件件找出来换的，全是崭新未穿过的。这样换了后，意仍未尽，又拿出新买的皮鞋换上。穿上这一身新，带上钱，骑着摩托车走了。他以四十迈的速度右行，至市区孟山路铁路桥北约六七十米处时，道左一辆与他相向行驶的黄面的，因故突然左拐，在他车前横穿道路。他刹车不及，与其相撞。相撞的瞬间，他觉得自己腾翔而起，就下意识地抓了下面的车的挡水板，之后呈抛物线状，在空中旋转飞行。飞行中他飞快而清醒地想着：“怎么没戴头盔？就这样死了？人还在医院住着，钱怎么办？往后怎么办？”这当儿，在面的车的另一面，他落地了。落地的姿势，奇迹般地若骑马蹲裆——双脚着地，双腿微屈。他以这个姿态，溜冰似的向前平滑一段，快停住时，身体大晃了几下，然还是没倒。因为鞋子早已甩得不知去向，直接接触地面的尼龙袜，全被磨掉了底。这时他听面的车那边的人说：“毁了，毁了，这个人摔死了！”
惊定后他自检了身体，发现两腿的膝盖下方，都被面的车的挡水板剐了个口子，但口子不大，他只让医生给抹抹碘酒；双脚不久虽开始变青变肿，就如同穿上深色的短靴，仍能行走，而其他，则无所碍。
得知此情况的人说，从头到脚，自里至外，全换成新衣新鞋新袜的，只有入殓的死人。李某鬼使神差地这样换衣，和随之发生的车祸，奇怪得就像冥冥中的预案。可他最终又安然无恙，实是令人难解所以。
白光球
张某，一九五九年四五岁时，随父母住在蚌埠沟管厂旁边的一幢房子里，房门临巷。一晚他在门口玩，一烙馍大的白色光球，经他身旁向巷子深处缓缓滚动，他吓得哇哇大哭。他父亲问明情况，于一晚，俟有光球悉如前时，抱着他追光球，边追边让他对着光球尿尿。追了一程，他也尿了一程。自那后，光球不复见。长大听大人说，在那附近，日本鬼子杀过不少人。
烟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