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神起的土壤 (2)
“话说回来，你是真心喜欢她么？”龙泽忽然严肃起来，介一比龙泽矮了半个脑袋，而且他总觉得龙泽是那么光亮像太阳一样无法直视，所以他大多时候只是盯着龙泽的下半张脸说话，不过今天介一抬起头，决定好好看着龙泽的脸回答这个问题。
龙泽这个时侯站在背对着阳光的位置，忽然间介一觉得龙泽的脸有些陌生，光滑如瓷器般的肌肤边缘反射着太阳的光芒，龙泽的眉毛很长，却没有舒展开来，粗如墨笔划出来的眉头紧紧拧在一起，从眉头中间下来在一双略长方形眼睛眼角之间的高挺鼻梁稍稍被肌肉上提了一些，他的颧骨因为双颊和嘴角边的肌肉紧缩而显得更加清楚起来，嘴唇微微朝里卷起从而让下巴更突出了，正方形如铁块一般坚硬，龙泽的瞳孔非常奇妙的一会睁大一会儿缩小，那神情让介一觉得有些眼熟。
介一在家闲暇时间喜欢和父亲看动物世界。
介一记得那里面食肉动物像在准备捕猎和进攻时候的眼神和龙泽很像，不过以现在龙泽的表情介一觉得更像豹子多一些。
“是的，我真的很喜欢她，已经很多年了，不过我害怕会想上次一样受到伤害，毕竟已经高三了，可是我越是压抑就越痛苦。”介一低下头叹着气说，每次沮丧的时候介一喜欢低下头，这样弯曲着颈椎骨让脖子从衣领和头发的保护下袒露出来，感受外界空气温度的刺激会让介一稍稍舒服些。
介一玩耍着龙泽的手机，一个个号码看过去，包括短信息，龙泽向来不怕介一去看他的隐私，因为任何信息都没什么秘密可言，这就是朋友之间的信任，其实介一也有手机，但是他奇怪为什么龙泽始终使用者五年前父亲赠送的手机却不肯换掉，对于一个富家子弟来说一个手机用上五年也太不可思议了，不过既然发生在龙泽身上，介一也觉得勉强可以接受吧。
忽然龙泽用沉重有力的大手按在介一的肩膀上，很快介一从肩部处的肌肤感受到了龙泽手心的热量，那热度惊人的穿过了外套和内衣，让介一的肩膀感受到了灼热感。
这是龙泽的奇怪之处，他的手心经常都是滚烫的，就好像一直握着一颗烧红的木炭。
“那就说出来，或者不说也可以，用行动告诉她你喜欢她，喜欢和她说话，喜欢和她在一起，就算她不答应，你也不会如此压抑和难过，起码要好好的平稳度过高三这段重要的时间啊。”龙泽的非常温柔，也很让介一满意，其实他也是这么想的，不过龙泽的建议让介一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胸中的烦心事解决了，介一高兴起来，说话语速也快而清楚了。
“那么龙泽，你有没有真心喜欢的女孩？”介一问道。
这时候介一感觉到龙泽停了下来，他的脸抬高看着天空。
“没有，目前来说没有。”
说着句话的时候龙泽语速很慢，仿佛带着拖音一般。
“之前的那些女孩呢？”介一问。
“不过是逢场作戏，好玩罢了。”龙泽这次轻松地回答道，“不要谈论这些话题了，去打篮球吧。”龙泽拉起介一朝篮球场地跑去。
这次的谈话坚定了介一的想法，于是他找到女孩说了出来，当然女孩非常吃惊和羞涩，虽然拒绝了，却没有让介一难堪，而且开始适当的相处起来，往来也密切许多，这让介一很开心，毕竟要对方一下子接受自己也不大可能吧，水到渠成自然是最好了。
这之后介一会经常在清晨去女孩家楼下等待，和女孩一起去学校，不过当进入下学期，放完寒假之后，女孩忽然态度变的冷淡起来，介一有些慌乱，不过很快又恢复原状，接着女孩好像生了病，请一个星期假后回到学校，介一和女孩的关系始终在不冷不热中进行着，因为学习压力的变大，介一也只好将感情深埋，努力备战考试。而龙泽也不再提及这事，只是之后和介一在一起的时候少下去很多，可能也是为了备考吧，但是两人还是经常保证相约在校门口一起去吃早点，几乎是高中三年的习惯了。
现在进入五月后，天气更加炎热了起来，龙泽依旧骑着自行车穿过平时熟悉而狭窄的街道，因为尽量选在早点的时候去学校，所以路上行人很少，当龙泽的自行车以极快的速度飞驰的时候，他不经意地从眼角扫到一片奇怪的树林。
仿佛一股奇妙的魔力，龙泽猛地一刹车停了下来，扶着自行车走了过去。
“是杜松树啊。”龙泽暗自嘀咕了一句，低头看了看手表，时间尚早。他抬起头环视四周，一个人也没有，一点声音也听不到。
他似乎想起了什么不愉快的记忆似的，皱了皱眉头。
龙泽推着自行车朝着杜松树林走去，青白的马路旁边是坚硬烟灰色的地面，以及长着类似被雨水淋洗多年的青砖般颜色细长笔直的杜松树，龙泽缓缓地走过去，他嗅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腐臭味。
那是种难以名状和形容的感觉，臭味像刚出生的瞪羚般冲满活力的蹦跳着进入鼻孔，刺激着神经，甚至让眼睛也难受起来，就好像数把尖锐锋利薄如蝉翼的利刃猛地从鼻子里插了进去直达脑子里，切割着脑干产生着跳动着的疼痛感，不过龙泽却无法挪开步伐离开，他仿佛喜欢吃腐肉的秃鹫一般，张开嘴巴伸长着脖子，高而弯曲着的鹰钩鼻朝前伸着，像秃鹫的喙一样。
龙泽抽动着鼻翼，努力寻找着臭味的源头，终于他发现，这臭味来自于这片树林里最粗壮最高的一颗杜松树。
他朝着那颗树走了过去，在树干的地方他好像依稀看到有一个隐约模糊的手掌印，那是因为手心的汗液沾上去的原因么？还是说有别人也注意到这颗树了？而且树皮似乎别人剥落的一块，菱形的，不大的伤口呈现出一种苹果削好皮放置在空气里过久的暗红色。
龙泽闻了闻树皮，没有那种味道，而臭味很明显是从下往上冲上来的，于是他蹲了下来，在树下的泥土好像有一堆的颜色与周围的不太一样，稍微略深一些，并且朝上微微鼓起。
龙泽伸出手小心的扒开那对泥土，每剥去一层，就好剥洋葱一般，味道愈发浓烈一倍，终于龙泽忍受不了，他放弃了，而看样子那里面埋藏的臭味源还比较深，一下子是挖不到什么结果了。
“我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龙泽忽然清醒过来，他看着满手的黑色泥土，那泥土湿乎乎的，怎么甩也甩不掉，有点像是自己小时候吃肉沾到手上的肉末一般，柔软而有韧性。
龙泽小心的从书包掏出一些纸，反复地擦拭手上的泥土，不知道用掉多少，一直擦到手上一丁点也没有，手背都泛红发痛为止，可是伸到鼻边依然有一股无法消磨的臭味。
我真是疯了，弄得这么麻烦。
龙泽抱怨起自己来，而现在他必须立即汽车赶去学校才行，于是他扶起自行车朝着杜松树林相反的地方走去，这时候他看到树林对面的那栋几乎陈旧到一阵大风也能吹垮的老式建筑物，深红色的一整块，像吸饱了血的蚊子的腹部，甚至在渐渐升起的照样照射下带着半透明色，龙泽有些怪异地粘住了脚，看着那房子，嘴角浮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
当他离开杜松树林准备上车的时候，龙泽转过头下意识地看了看刚才被他挖开的那棵杜松树下得泥土堆。
是幻觉么？龙泽吃惊地仔细看着那个土堆。
被扒开的土堆慢慢地合拢起来，旁边被自己堆起泥土像有生命般的朝中间的洞穴爬过去，然后土堆恢复到刚才的模样，好像从来没被挖开似的，接着，那土堆如同人体隔着胸前肌肤的心脏一样跳动了两下后，平息了下来。
龙泽吞咽了一口唾沫，他又想吃柠檬了，一觉得紧张他就想吃一片柠檬，那种酸味可以让他平静下来，龙泽抓进自行车把手，飞一般地朝学校去了。
那片杜松树林依然安静着，连一只小鸟也没有，只是偶尔微风路过，高耸的指头上发出悉悉索索的树叶之间的摩擦声，就好像半夜听到有人在你枕边上窃窃私语一样。
等身后的那片杜松树林已经渐渐远去，龙泽停了下来，这里是他和介一每天相约一起吃早餐的地方，可是现在根本没看到介一的影子。
一个多月前这家伙就爽约过一次，那次龙泽没说什么，没想到居然又被放了一次鸽子啊，看不出这家伙老实巴交的，居然还会这样。
龙泽忍不住抽动着一边嘴角冷笑了一声，双手交叉于胸前，踮着一只脚在地面固定住自行车，他的双腿很长所以可以做出这个姿势。
龙泽无聊地鼓起腮帮，咬着下嘴唇，路过的女孩子都忍不住回头张望着他，这让龙泽觉得有几分尴尬。
可是几分钟后根本没有介一的影子，龙泽有些生气，不过丝毫从脸上看不出不高兴的样子，只是略带嘲讽地笑了笑，然后他朝后用力一蹬腿自行车朝着学校方向驶去。
驶过上坡后下坡的时候龙泽没有减速，或许是因为刚才杜松树林里发生的事让他有些分心，以至于一下子没有注意到拐角出现的行人，虽然已经按了刹车并且努力避让，可是自行车还是撞在那人的身上，龙泽与那人都摔倒在地面上，这一下摔的不轻，龙泽感觉到背部有种重压般的疼痛。
“离上课还早，怎么骑这么快？”被撞到人迅速爬了起来，低腰拍了拍膝盖的尘土，龙泽坐在地上一下子站不起来，用双手支撑着抬起头看着那个男人。
“原来是夏老师。”龙泽微笑着用尊敬的强调问候道。
被称做老师的男人伸出手拉起了龙泽，并且为他扶起了自行车，龙泽的腿有些疼，于是一边推着自行车一边和夏老师一起朝学校走去。
“龙泽最近学习压力不大吧？”
“还可以。”
“你和舒介一的关系不错是么？”
“嗯，算是好朋友，初中就认识。”龙泽看似漫不经心地回答着，两人的对话听上去有点无聊。
“可以的话告诉他一下，上课要认真些，最近他总是心不在焉，上个月他突然在我的课上说听到笑声，虽然我批评过他了，不过别的老师也有相同的反映，说那孩子有些怪，可能是神经紧张吧，这种事老师不适合过多责怪或者教育，会加重他的紧张度，你既然是他的好朋友就和他多交流下，毕竟要高考了，心理不调整过来是不能发挥出真实水平的。”夏老师的声音很温柔，像播音员，他是龙泽和介一的语文老师，也是班主任，很少责罚学生的他对介一很关心。
“那家伙的确有些怪，找到他我会好好说他的。”龙泽眯起眼睛笑嘻嘻地看着夏老师。
“对了，老师有女朋友么？”
夏老师忽然停下了脚步，站住了，眼神有些呆滞，龙泽也停了下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他。
“老师的反应还真是奇怪啊，按理这个年龄，老师又这么帅应该有吧，班级里的女同学有很多都很仰慕老师哦。”龙泽哈哈大笑起来，带着一些他平时少见的开玩笑的表情——斜着眼睛咧开嘴坐着怪相。
“老师没有女朋友，而且你也不要到处乱说什么女学生喜欢我之类的，如果被我知道可不会轻易饶过你！”夏老师的声音忽然变的严肃起来，语速也很快，不过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又换了语调，像是朋友之间的玩笑话一般，接着用大手在龙泽的肩膀上用力拍了拍。
“好了，快去教室早读吧，第二节课我会抽查背诵古文。”夏老师接着放慢脚步，示意龙泽上车。
“老师还是赶快找一个吧，年纪太大了到时候小女孩会嫌你太老的。”龙泽说完迅速骑上自行车一溜烟远去了，不等夏老师发作就看不到了。
一阵带着燥热的微风吹过，夏老师深红色的舌头迅速地伸出来舔了舔干裂的嘴唇，接着吞了口唾沫。
“夏天，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