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高楼下的大杂院(1)
解放南里是一个大杂院，过去是一个大资本家的私人宅坻，有前院中院后院，东西跨院，占地三十多亩，有六七十间房子。院内院外绿树成荫，遮天避日，又有清水河绕院而过，看上去真好似是世外桃源。解放以后，这个院子充公了，分给了工人阶级。从此，那里便成了工人阶级的乐园，每日炊烟袅袅，笑语歌声，好不温馨呢。
经过了这么多年的风风雨雨，现如今那里已经成了城市的死角。三面都是高楼大厦，压得大杂院喘不过气来。那里又大多种的是低保户、下岗职工、外来打工人员，所以大杂院也就格外显得乱。自行车、三轮车、小推车、蜂窝煤、破纸箱子堆的哪都是，大杂院简直就成了废品收购站。难怪不少城市都要把大杂院拆了盖楼，这样的环境也确实有碍观瞻。
叶梅是在大杂院里长大的，结婚以后，搬到了丈夫刘杰家里。去年，刘杰炒房挣了一笔钱，背着叶梅在包面包了一个二奶。叶梅知道以后，二话没说就跟刘杰离婚了。离婚之后，叶梅带着四岁的女儿小花搬回了大杂院。叶梅爸爸妈妈嫌大杂乱里吵，几年前就搬乡下老家住了，所以叶梅家里的房子一直空着。她搬回来住，正好可以照看房子。
叶梅的家正对清水河，两正一倒一个小院。叶梅把倒房装修成了门脸房，开了个房屋中介，帮人租房卖房。叶梅和小花住在正房，虽然地方小点儿，但也是干净整洁。
叶梅每天送小花去学校之后，就回来收拾屋子。她喜欢养鱼，每天都要把鱼缸搬到院中换水晒太阳。完事就坐到倒房里看电视，有人找房，她就帮着联系一下，联系成了她收点中介费，用来养家糊口。
这天，叶梅刚收拾完房子，倒房里就有人喊：“有人吗？”叶梅答应一声，赶紧跑进门脸房。一看，屋里站着一个外国人，金发白脸黑眼。叶梅纳闷，外国人不是金发碧眼吗？这个人怎么是黑眼呢？难道是假外国人？正想着，那人说话了：“大姐，我是英国留学生，叫查理王，这是我的护照，你看一下。”说着，把护照拿出来让叶梅看。叶梅一听，这人中国话说得还挺标准，如果不看护照，还真不知道他是外国人。叶梅一笑：“你需要我帮什么忙吗？”查理王说：“我上学的地方离这里不远，我想在这里租一间房子住，你能帮我找间房子吗？”叶梅说：“可以呀，我给你联系一下。”说着，叶梅就拿出电话本打电话。把所有登记租房的人家都打遍了，一间房子也没找着，人家全都租出去了。叶梅一摆手：“真对不起，这一片的房子都租出去了，你再到别处看看吧。”查理王显得很着急：“大姐，我就想住这里，你再帮我想想办法吧，我可以多付房租，比别人多一倍都可以。”叶梅一想，你给的租金再多，人家也不能把原先那位轰出去让你住呀。可这个老外就想住这里的房，那怎么办呢？叶梅是个热心人，一想，自己和小花现在住着两小间，如果腾出一间让老外住，他不就不用再到处跑了吗？想着，就说：“我这里还有一间小房，原先是我女儿住的，你要是不嫌小我给你腾出来，我也不多收你房钱，一个月三百块钱，你看怎么样？”查理王一听，脸上露出了笑容：“是吗？太好了，那你现在就给我腾吧。”
查理王住到了叶梅家，预交了叶梅一年的房租。叶梅对查理王还是挺放心的，她从第一眼见到查理王开始，就觉得查理王是个规矩人，不然他不会上来就把护照拿出来让她看。叶梅也是大学毕业，结婚以后就辞了工作。她英语学得挺好，从查理王的护照上看，查理王和她一边大，都是三十岁。想到查理王还在上学，而她已经是四岁孩子的妈妈了，就不免有些好笑。中国人跟外国人就是不一样，人家可以为了事业一辈子不成家，而中国人就不行。
查理王果然像叶梅想的那样，非常规矩，也非常懂事。每天放学回来，都把房间和院子打扫得干干净净。遇到周六周日，查理王还帮着叶梅做做家务，看看孩子。叶梅有些过意不去了，说：“你看你租我的房子给了房钱，还帮我做家务，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查理王一笑，说：“没关系，助人为乐吗？你要是不好意思，就帮我缝洗衣服，我们交换劳动。”叶梅一听，这外国人就是有意思，那就交换劳动吧。
这天又是周六，查理王起来之后就打扫院子，生炉子、烧水。叶梅起来之后，他又帮着叶梅给鱼缸换水，然后搬到院子里晒太阳。忙完了，便回到屋里一边啃着干面包，一边看书去了。叶梅一看查理生活这么艰苦，知道查理王家里一定不是很富裕，做了一碗混饨端给了查理王，说：“查理，以后你不要再啃干面包了，我每天给你做早点。”查理王一笑：“谢谢，我喜欢吃干面包，这样不影响看书，混饨你端回去吃吧。”叶梅一看，这外国人还挺宁，只好把混饨端走了。
吃了早点，叶梅去门脸房去等顾客。经过鱼缸的时候，叶梅不禁大吃一惊，她养了几年的几条大金鱼突然间全都死了，鱼缸里的水也有些泛黄，还有一股酸味。叶梅急忙把查理王喊出来：“查理，你往鱼缸里放的是什么水呀？”查理说：“我放的就是自来水呀。”叶梅拧开自来水一看，自来水清清的，一点事儿没有。那么，鱼缸里的水怎么会突然变黄，金鱼又怎么会死掉呢？
二、水电事件
查理捞上死鱼看了看，又闻了闻水的味道，说：“这水很可能被污染了，我取点水样到学校去化验，看看这水是被什么污染的，在我回来之前，这自来水里的水先不要喝了，以免发生意外。”叶梅点点头：“那就麻烦你了。”查理找了两个小瓶子，分别装鱼缸和自来水里的水，然后就急匆匆出了门。
将近中午的时候，查理王回来了。叶梅赶紧上前问：“怎么样，化验出结果来了吗？”查理说：“化验出来了，鱼缸里的水被醋污染了，而自来水里的水没有问题。”叶梅问：“那你往鱼缸里倒醋了？”查理王摇头：“我没有倒醋啊。”叶梅纳闷：“那鱼缸里的水怎么会被醋污染呢？是小花倒的？”叶梅又问小花，往没往鱼缸里倒醋，小花说没有。这下，叶梅可慌了，难道有人趁我们不备，偷偷进来往鱼缸里倒了醋？可是，我一直在院里待着呀，没看谁进来呀。叶梅正想着，几个邻居吵吵嚷嚷地走了进来：“叶梅，你们家的水有没有问题呀？今天早上，我们家的水有点犯黄，还有股醋味，跟谁往里倒了醋似的。”叶梅一听，原来别人家里的水也有问题，看来是自来水公司的事儿了。
邻居们嚷嚷着，找出了一个代表，到自来水公司去询问。结果自来水公司那边说了，水一点问题都没有，还专门派人到各户去提水样化验，也没查出问题，就在大杂院里贴了一张告示，说明了情况，请居民们放心饮水。这事儿按理说就这么过去了，可每隔几天，大杂院里的水就会出一次问题，有时候水上漂着油花，有时候黑呼呼地像渗了酱油，但持续时间不是很长，一两分钟就过去。就是这样，人们也受不了啊，水里边漂点油儿，渗点酱油还凑合能吃，要是兑上点“敌敌畏”，大人小孩子吃了水不就玩完了吗？居民们又派代表找到自来水公司，让他们一定要把这事儿查清楚，不然就不交水费了。自来水公司引起了重视，派专人调查此事，但却一直查不出个所以然。只是苦了大杂院的居民们，自来水里的水不敢喝了，家家都买纯净水。
这天又是星期六，查理王在叶梅的门脸房里和叶梅聊天，正聊着，一个民工登着三轮车来到了门口，四下看看，把三轮停下，就进了屋。叶梅赶紧打着呼：“师傅，您这是……”民工拿袖子擦擦汗，操着山东口音说：“俺想租个房子住，这一片还有房子吗？”叶梅说：“现在租房的人特别多，恐怕不好找，不过我可以给您问问，头两天又有两个来登记的。”说着，便抄起了电话，刚要拔号，拿着电话听筒的手突然觉得麻酥酥的，叶梅想把听筒扔掉，却怎么也扔不掉了。叶梅脸色大变，想说话说不出来，麻劲已经通过胳膊传到了脚底下，麻得她浑身都哆嗦了起来。查理王一见，慌忙站了起来：“叶姐，你怎么了？”见叶梅不说话，查理知道大概是电话的问题，便上去一把扯断了电话线。电话线一断，叶梅咕咚一声倒在地上，长长出了一口气，便晕了过去。查理王见状，急忙用手机打电话叫救护车。
时间不长，救护车赶到，查理王把叶梅送进了医院。经医生检查，叶梅是轻度触电休克，打一针，观察一会儿就可以出院了。
回到家里，叶梅还在心惊肉跳，电话怎么会电人呢？真是太奇怪了。查理王说：“电话电人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电力线串到了电话线上，可从目前这个城市的电话线看，电力线是不可能串到电放线上的，因为电话线都不是裸线，不会因为刮风与电力线串连，要想让电话线和电力线串上，只能是人为制造。”叶梅一听，更害怕了：“这么说，是有人故意害我了，谁想害我呀？我跟谁都没仇啊。”查理王说：“不管是谁，这事儿都应该报警，让警方查一查。”查理王这边刚要打电话报警，几个邻居又嚷嚷着进来了，说刚才有几家的电话也电着人了，他们问问叶梅家的电话有没有事儿，如果也有事儿，就找电话局说道说道去。叶梅一看，原来电话电人不止她一家，那这事儿就得说道说道了。于是，有人去找电话局，有人去找电力局，有人干脆打电话报了警。
几天之后，警方协调电力和电话局对大杂院的所有电力线、电话线路进行了一次大检查，结果什么问题也没有。可是，电话电人的事仍时有发生。警方和电力、电话局都没词儿了，只能慢慢调查。大杂院的居民可受不了了，家里水有问题，电也有问题，这还怎么在这里住了，生命随时都有危险啊！于是，能搬家的就都搬家了，在那里租房的租期一到，也都不租了。几十户的大杂院一下子空了一大半儿，大杂院一下子就冷清了。
叶梅没有地方可搬，仍然住在大杂院里，查理王因为刚租房时间不长，也没有搬走。叶梅一看，跟查理王说：“你要是觉得这里不安全，我可以把房租退给你，你可以提前走。”查理王一笑：“我不走，这里上学挺近的。”说着，两只眼睛一闪一闪地看着叶梅。叶梅被查理王看毛了：“你看什么呢？”查理王走近一步，说：“叶姐，其实，我不想走还有一个原因。”叶梅问：“什么原因？”查理王说：“我爱上了你。”叶梅一听，顿时弄了一个大红脸：“你这个家伙，说什么呢？！”一转身跑回了自己屋。
三、有人炒房
其实，叶梅也对查理王很有好感，以至于突然会生出奇怪的想法，如果自己嫁到外国去会是什么样子？她知道自己已经被这个外国小伙子的坦诚和热情征服了。可是她知道自己配不上查理王，她已经是个四岁孩子的妈妈了，离过婚，而查理王还没有谈对像，人家又是英国人，怎么会看上自己呢？这样一想，叶梅也淡淡一笑过去了。
今天，查理王突然说出那种话，叶梅的心一下子就狂跳起来，查理王爱上了自己，他凭什么爱自己呢？自己没有钱，没有工作，又带着一个孩子，而他是个留学生，回国以后会有很好的前途，他会爱上自己？叶梅怎么也不相信查理王的话是真的，她甚至想，这个老外是不是有什么企图？于是，她便告诫自己，不要被感情冲昏头脑，要好好考验一下他，自己已经离过一次婚了，感情上受了一次沉重的打击，如果再被人骗了感情，她就没有活路了。叶梅始终和查理王保持着一定距离，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一样。
这天，叶梅送小花去学校之后，刚在门脸房里坐下，那天租房的民工又来了。这次，他没有租房，而是问叶梅有房子卖没有，如果有的话，他高价收，有多少要多少。叶梅一听，觉得奇怪：“你买那么多房子干什么？”民工凑到叶梅跟前，小声说：“你还不知道呢？这个大杂院水电出事的事儿已经惊动了政府，政府组织专门小组进行了调研究，认为这里的房是危房，因为水电管线年久失修，所以才会出事儿，应该拆迁改造，据说，政府正在制定拆迁计划呢，我买这里的房就是想将来赚上一笔。”叶梅一听，笑了：“你想赚一笔？谁比你傻呀？大家要是知道拆迁，谁也不会卖房子，除非你给的钱比拆迁费高。”民工说：“我给的高啊，这里的房子拆迁费顶多每平方米给3800元，我多加一倍，给7600元，比商品房的价还高，怎么样？你这房子还要吗？不要卖给我算了。”叶梅一听，眼珠子当时就瞪大了：“你出那么高的价买房子，那还不赔死你呀？你准有钱吗？”民工一摆手：“那你就甭管了，我有的是钱，赔赚都是我的事儿，你卖不卖房吧？”叶梅一想，这事儿真是奇了怪了，居然有人炒房不管赔赚。照这么说，自己要是把房子卖给他倒是挺合算。这三间房子三十多平方米，卖了之后能买一套四十多平方米的楼房了。可是，这房子不是自己的，是父母的，卖不卖得他们说了算。于是，他就跟民工说：“我这房现在还没有卖的打算，你先去问问别的家吧。”民工拿出一张纸条：“这是我的电话，你什么想卖房，给我打个电话就行，房子的价钱还可以商量。”说完，转身出去，骑上三轮走了。
看着民工的背影，叶梅怎么看也看不出他像个有钱的，就他那模样，看样子一天到晚恐怕连煎饼果子都吃不上，还有钱买房？想着，叶梅不禁笑出了声，但她还是有一搭无一搭地给父母打了电话，把这事儿当笑话说了。叶梅父母也笑了，说要是真有人出高价买房，就把房卖了，钱归叶梅，让她买套楼房住。叶梅说行，但却没往心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