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从义子到女婿 (2)
贺再宇被李碧的真诚打动了，但他还是委婉地说：“到了审判的时候，我自然会说的。”
这分明是对她的不信任！李碧只好苦笑道：“看来，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我这也不是第一次接触你们龙家的案子了。我知道你和龙文明之间有矛盾，但也不至于杀了他吧？再说，龙文明的经济来源不明、财产不明等几大问题，检察院已经掌握一些线索了。只要你积极配合，翻得出龙文明的老底，你也就没有事了！”
贺再宇冷笑了，他心里所想的，并不是李碧现在所猜测的。龙家对他恩重如山，他为何要去大义灭亲、忘恩负义呢？但他不想跟李碧争辩这些，因为有些道理是争辩不明的。于是他揶揄道：“听口气你是我的辩护律师？我已经请罗封尘做我的辩护律师了。”
“可你别忘了，有许多情况罗封尘还得从我这里来了解！”李碧厉声说了一句让自己也觉得很不合适的话。
“那是他自己的事！”贺再宇说。
“死牛任剥！”李碧痛心地叹息了一声，将头发一甩，心想：找罗封尘去！
李碧会在贺再宇那里碰钉子，是罗封尘预料之中的事。
罗封尘刚从荆湖别墅回来，见李碧一脸的无奈，知道她的事办得不顺利，就说：“李检察官，走，喝茶去。得消消火了。”自然，李碧恼也不是，恨也不是，就和罗封尘来到了事务所旁边的天龙茶馆，两个人边喝边聊起来。罗封尘满载而归，正值得意之际，也就将庄生吉这一重要线索提供给她了。李碧却说要动庄生吉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非省纪委出面不可！
罗封尘没想到李碧已经知道了庄生吉这一线索，就尴尬地一笑，说：“能不能从下往上查呢？也就是说，我们先从庄生吉的发家史查起，再进一步去查龙文明的死因。”
“法院已经在催这个案子了，说明这案子有人在背后操纵！”李碧喝了一口茶，说，“作为公诉人，我能像你那样天马行空、信马由缰、随心所欲吗？”
“但我有预感，这肯定是个马拉松案件。”罗封尘说。
李碧不置可否，只是默默地喝茶，思绪还沉浸在贺再宇冷淡的神情和话语中。因为，那尘封的记忆一经打开，又无法面对和理解的时候，其苦涩比当时更不可名状。
但柔和的灯光和缠绵的音乐，似乎冲淡了这苦涩的记忆。
罗封尘也就这么悠闲地欣赏着李碧浮现出来的情绪变化。虽然，他自己不愿去回忆那苦涩的往事，但一经感染，也会隐隐感到思想的某一根弦正在瑟瑟地颤栗。
李碧确实很想开口让罗封尘帮自己这个忙，但她又不好开口，神情也就有几分凝重。罗封尘自然看出来了，当即就说：“明天我就去攻破贺再宇那个坚不可摧的堡垒。”
李碧微微一笑，依然不置可否。
第二天，罗封尘就去了看守所。贺再宇一见是罗封尘，就腾地站了起来。他拍拍罗封尘的肩说：“可把你这个大救星给盼来了！”
罗封尘却说：“你辜负我一片心不要紧，可千万不要辜负李检察官的一片好意啊。”
“也难为她了，”贺再宇摇着头，无奈地说，“我就是不忍心再欠她的，所以才如此对待她。你以为我心里好受？毕竟我们曾经真心相爱过！”
罗封尘也拍了拍贺再宇的肩，于是坐了下来。自然这一切的一切，他都是知道的。因为他就夹在他俩中间充当了一个尴尬的角色。但想想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于是，他给贺再宇点了支烟，说：“龙静找到律师事务所，想请我做你的辩护律师，我说‘你不请，我也会毛遂自荐的’。我说的是实话，现在像你这样能办几件实事的干部已经不多了。你们那个家庭，社会关系和背景真******太复杂了，牵一发而动全身！要不是看在你还是个有血性的中国官僚，我才懒得理你呢！”
“你也不要拍我的马屁了，我现在已经沦为阶下囚了，这辈子的政治生涯也算玩完了。”贺再宇摇着头说。
“你以为你的婚姻真成了政治的牺牲品？”罗封尘微笑着，说，“据我所知，你开始暗恋的是人家龙文明的老婆——董舒！”
“那是高中时代的事了！”贺再宇也不否认，他哀伤地说，“当年我被接到义父家里，跟龙静兄妹、董舒一起上学读书。我把龙静当亲妹妹，当然就喜欢董舒了。”
“可你为什么又放弃董舒了呢？”罗封尘很不理解地问道，“董舒可比龙静漂亮多了！哦，对不起，我可没有贬低你老婆的意思。”
“这话说起来也就长了，我就是为了感恩龙家，所以才一次又一次地作出让步和牺牲的。”贺再宇吐了一口烟，“我想这一切，错就错在我是一个孤儿的身上。因为我的身世，我凡事只得小心，生怕有一点儿差错辱没了龙家门庭。可我越是小心，越是乖巧，就越是遭到龙文明的嫉恨。当时，我是不知道这些的，但我知道当大官的子女都是娇生惯养、骄横跋扈的。那时候，我爱上了董舒，是因为董舒不把我当孤儿看。我们摆家家、玩游戏、捉迷藏，我总是赢大家。可就是这点儿不服输的劲儿害了我，因为我干什么都比龙文明干得好，所以也就得到了龙静和董舒的好感。
这便刺伤了龙文明，因此，无论干什么他都要与我较真儿、争个高低。我喜欢什么，他就去夺什么；我爱上了谁，他就去夺谁！凡是我所爱的、所喜欢的，他都要抢走。有一天，他要我从此离开董舒，我也来气了，说就是不离开她。他说：‘你要不离开董舒，你就给老子滚出这个家门！’那天，我们在河边打了起来，我狠狠地揍了他一顿，就再也不敢回家了，我跑回了孤儿院。我义父最后找到了我，又把我接回来了。那时候，他只知道我俩打了架，却不知道我俩为什么打架。而龙文明并没在他父亲面前告我的黑状，只对我说了一句‘我是不会服输的’，就这样，我们就结下梁子了。”
罗封尘“哦”了一声，心想龙文明之死是个谜，而他之所以要嫁祸于贺再宇，就是因为这种要高人一等的思想在作怪。也许，这就是龙文明嫁祸给他的原始动机了。于是他又问：“那你觉得龙文明是他杀还是自杀呢？”
“我也一直纳闷，”贺再宇若有所思地说，“这也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一个症结所在。据我所知，庄生吉是他最得力的助手。另外，就是王党婴，古越的地委书记，跟他也是忘年之交。这一切，董舒都是知道的，你可以去找她了解了解。”
罗封尘舒了一口气。一出看守所，他就给李碧打了电话。李碧当时正在汇报工作，见是罗封尘打来的，就出了门，问有什么好消息。罗封尘就把刚刚了解的一些重要情况说了说，要她到董舒那里去探探口风，说那可能是一个突破口。
近来，董舒一直心情不好，好友李碧相邀她答应出去走走。董舒开车接李碧，两人来到郊外，在荆湖边一间叫半天星的茶馆坐了下来。
望着碧波荡漾的湖水，董舒的伤感也荡漾开来。她知道丈夫龙文明走的不是正道，但她说服不了龙文明，她也曾听说龙文明养小蜜的风言风雨，却一直没有真凭实据。当丑事昭然于世后，她才猛然惊醒，于是闷在家里，不想见人。
对于龙文明之死，董舒没有过多的悲伤，反而有了一种解脱的超然。然而，她没有想到会是自己先前的恋人把自己的男人杀了。她弄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也许是为了婚姻，但这么多年都过来了，他们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也不至于毁人性命呀！自然，她也不相信这是真的，可是贺再宇已经招认了，她能不感到失望吗？因而，她对贺再宇也就生出了几分怨恨。特别是龙静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谋杀内兄，请求父亲为贺再宇讨回一个公道，就让她觉得更不可理喻。但那时，父亲什么也不肯说，毕竟一个是儿子，一个是女婿，手心手背都是肉。况且，儿子已经死了，要是女婿再有个三长两短，这个家还能称其为家吗？
董舒的想法跟龙家人的真实想法大相径庭。她很矛盾，毕竟龙文明是自己的丈夫，而龙静并不知道失去丈夫之后的感受。她们相同的感受只是，自己的男人现在都不在身边了，都搅进浑水里去了。
也许，董舒的男人不可能再起死回生，反而使她比龙静超然多了，所以，在对待贺再宇这件事上，她远没有龙静表现的强烈。这一切，龙江山自然都看在了眼里，但是她也发觉，龙江山似乎也没有替龙静多说一句话，这倒使她感到非常失望。因为无论怎么说，女婿还是女婿，儿子还是儿子，但龙江山却没有表露出一点儿这样的意思来，这就使得董舒丈二和尚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可在是否要将贺再宇推上法庭这一问题上，龙静与父亲、龙静与董舒之间存在着很大的分歧。龙静是千方百计要救丈夫出来的，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嘛！可自己就不是女人了吗，自己的丈夫还死了呢，这仇恨又将如何消解呢？就是别人杀了自己的丈夫，那也是不共戴天之仇！
龙家人因此为难了，为难就为难在这仇恨有发泄的地方，却一点儿也发泄不出来。
有时候，董舒也在想，万一龙江山站在他儿子那一边，贺再宇不是要成“替死鬼”了吗？毕竟，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龙江山是不会在乎一个贺再宇的。而龙静之所以跟父亲闹翻，也许就是看出了父亲有“舍车保帅”的思想。因而何去何从，就在于龙江山的一句话了。可是如果不是贺再宇杀的人，不是冤枉了他也害了龙静吗？毕竟，失去丈夫的滋味不好受啊，更何况还要背上桃色新闻的臭名声呢！
所以，董舒为此也仇恨过贺再宇，也与龙静据理力争过，直到龙静见了贺再宇，贺再宇否认自己是杀人凶手之后，她才开始原谅和同情他了。但她还是不明白贺再宇怎么也搅进案子里去了。而这一切，她其实是不想告诉李碧的，而且她也不知道李碧究竟是在帮谁。毕竟她是知道李碧的——因为刚直不阿、公正无私而获得过国家勋章，所以她对李碧也是防备有加的。
一开始，李碧并没有问与案子有关的问题，只说了些关心、体贴的话。直到董舒渐渐地解除了戒备心理后，李碧这才说道：“如今世界上已经没有一个干净的男人了。可是龙文明却死得不明不白的，让人感到不可思议。哎，你知不知道他最近情绪有些反常啊？”
董舒喝了一口茶后，说：“他死的那天好像是从老家回来的。回家后看了看儿子，就出门去了。”
“你们老家是古越吧？”李碧说，“古越可是个好地方，常出大人物，还是革命老区呢。”
“都出了什么人哦，如今都成了大笑话了！再说，老区有什么好啊，现在不都成了贫困的代名词了？！”董舒哀叹了一声。
“你知道他死前都见了些什么人吗？”李碧想继续开导她，说，“好像他是喝醉了酒的？”
“还不就是他的几个狐朋狗友！”董舒说。
“记得是谁吗？”李碧又问。
“查户口啊！”董舒突然不满了，“你想了解什么就直接问好了，何必绕那么多弯子呢？真是的！”
“你说的哪里话嘛！我们姐妹俩随便唠叨唠叨，你想说就说，不想说就算了嘛。”李碧笑笑。
“还不就是王党婴来了，庄生吉做东请他们吃饭！”董舒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后，就开始望着窗外，只见湖水波光粼粼，就像她的心海一样，泛起了片片涟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