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律师出山 (1)
龙静来到公安局找崔达时，崔达正在办公室抽着闷烟。龙静语气生硬地说明了来意。崔达心想，在犯罪嫌疑人没有被起诉之前，除了公安人员和律师之外，一般人是不准许随便见的，可是龙静——龙大小姐要见当事人，他又能说什么呢？虽然他很犹豫，但他还是说“得想想办法，尽量让你们见上一面”。龙静说了声“谢谢”。崔达拿起话筒，给看守所所长打电话，所长犹豫了一下，但最终还是答应了。
看守所与公安局虽只有一墙之隔，然而大门和大门之间却相距四五百米，而且在不同的街道上。自然，公安局的大门在正街，看守所的大门在背街了。平日里，这条街道上的行人就很少，可以说是个偏僻、安静的所在。崔达坐在龙静的车上，不时地瞥一眼她，因为他不知道，龙静对他扣押自己的丈夫一事作何感想。其实在心里，他也不想看到这样的结局。因为现在，他要面对的不仅仅是龙文明的死亡之谜，还有龙家人对他的冷眼和非难。
龙静就是这样看待崔达的。她不相信自己的丈夫会谋害自己的兄长。可是那个“女妖精”已经公开地说了，使得她万般无奈又无地自容。但她还是不相信这是真的，所以她想当面向丈夫讨一个说法。幸好崔达没有为难她，不然，她会骂得他狗血淋头。
来到看守所大门时，所长已经等在那儿，将门缓缓地打开了。龙静将车开了进去。龙静自顾自下了车，就随所长走了。崔达关上车门，也尾随而去。
进了几道门，拐了几个弯，龙静好不容易才见到了丈夫，但贺再宇一见到龙静，就把头垂下去了。龙静半天没有说话，她心潮起伏，泪眼模糊，声音哽咽，因为她没有想到，几天没见，丈夫就已满脸胡须，一副落魄相了。龙静的眼泪就在眼眶里打着转儿，但没有掉落下来。最后，还是贺再宇打破了沉闷，问道：“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就不能来？”龙静恨恨地说道。
贺再宇苦笑道：“你要相信我，我是被冤枉的！”
“可是你已经招了！”龙静终于吼出了一句，“要不是你干的，你为什么要招呀？”
“我不招行吗？”贺再宇大声地说，“我受得了那没日没夜的审讯吗？再不招，我的精神都要崩溃了！我希望能找一个律师尽快了解事情的真相，说不定龙文明真是自杀的，因为他有前科——经济问题！”
“可是你这一招，外面搅起了多大的风波，你知道吗？”龙静责问起来，“你知道我们现在承受了多少压力和非难吗？”
贺再宇没有想到外面会有人拿这个话题大做文章。当时他只想尽早结束那没日没夜的审讯，根本没有考虑其他后果。现在想起来，他觉得自己的意志太不坚强了，才使得龙家人对他怨声载道。可是，如今说什么都晚了。所以他说：“你……你就帮我请个律师吧。”
龙静点了点头，她相信丈夫是无罪的，从他的眼神、他的表情，她都坚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虽然，他们也曾貌合神离过，但做了10多年的夫妻，他们还是建立了一定的感情基础。所以，她宁愿相信自己的感觉，也不肯相信崔达他们所谓的什么证据。
于是，龙静找到了S市最有名的律师罗封尘。
罗封尘是贺再宇在政法学院时的同班同学，一开始，他对贺再宇成为杀人嫌疑犯感到不可思议，而龙静的到来，让他有了进一步破译龙家秘密的欲望。就这样，罗封尘接受了这桩官司，但他决没有想到，一不小心，自己一步就迈进了上层社会的关系网中。
罗封尘接受案子的第二天便见到了贺再宇和刘智慧。那时，公安局已将“8?13”案卷交到了S市检察院。那天，罗封尘还碰上了女检察官李碧。李碧也是他和贺再宇在政法大学时的同班同学，当年李碧跟贺再宇还是恋人。但罗封尘觉得李碧卷进龙家的案子有点儿不妥，毕竟司法机关是有回避制度的。罗封尘没有对李碧说起这个，他只是紧紧地握着老同学的手说：“想不到，我们又成对手了！”
李碧并没有意识到未来将会发生什么，她只说她不相信贺再宇会杀人。然而就是这么一句简单的话，也让罗封尘大肆渲染了一番。
罗封尘笑她还在念旧。李碧说有点念旧，但这次她却不是为念旧而来，因为检察院早就注意龙文明了。罗封尘这才“哦”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笑了笑。
在这意味深长里，同样也包括罗封尘对李碧的一种莫名的、朦胧的，甚至是恒久的友谊和情感。只是，现在不是他们怀旧的时候。视事业为生命的女人尤其这样。何况那已是被岁月洗涤得几乎苍白的往事了。
一开始，公安局准备让罗封尘和李碧一起来讯问的，但是李碧说这样不妥，各人站的立场不同。于是罗封尘首先询问了刘智慧，他希望能给李碧与贺再宇一个没有干扰、自由畅言的空间。
见到刘智慧时，已是夕阳西下的时候。那是一间单独审问女犯人的房间，里面光线很暗，角落里有一床被子，被子发出了难闻的气味，就像发霉的酸菜散发的腐臭的味道。罗封尘没想到，刘智慧也会落到今天这样的下场。他第一次见到她时，她是一位多么娇气、多么时尚的女人啊。然而，命运就是喜欢捉弄人，尤其喜欢捉弄红颜薄命的女人。
这时候，刘智慧虽听见铁门在响，但并没有抬起头来，她已经习惯有人让她一遍又一遍地诉说那重复来重复去的故事了。而当罗封尘站在她面前时，她的眼睛忽地亮了起来。罗大律师的到来，使她又看到了新生的希望，因而她的眼眶就湿润起来了。
罗封尘说：“我是你和贺再宇的律师！”
“多谢你了！”刘智慧咧嘴苦笑了一下。
罗封尘坐了下来，说这是自己的职责，不用谢。但他还是多看了刘智慧两眼，揣度她的内心是否真的藏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他看了一会儿后，又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通常这样的表情都是为了适应面前的气氛，进一步说，其实目的就是为了与当事人进一步沟通。
刘智慧却想到一边去了，她说：“你是在可怜我，还是在为我鸣不平呢？”即便已经到了这种时候，她也还想保持一个女人的几分尊严和矜持。
罗封尘依旧一脸的微笑，他脸上流露出了暧昧、疑惑的神色。刘智慧深感不安。因为罗封尘深邃的眸子分明告诉了她，似乎二者兼而有之。
刘智慧望着罗封尘那轮廓分明的国字脸，似乎也想望出几分正义的味道。刘智慧对罗封尘的印象一开始并不怎么样。有一次她跟贺再宇在一起的时候，罗封尘就戏说过她，因而在她眼里罗封尘有那么一点儿玩世不恭的味道，也有那么一点儿放肆癫狂的味道。而这种男人，多半是愤世嫉俗的。只是后来，罗封尘办了几桩案子，办得漂亮不说，还是个正义感很强的律师，在S市可以说是有口皆碑，于是她对罗封尘的印象就有所改变了。后来，她还与罗封尘喝过茶，这样做不过是想借此进一步了解贺再宇的大学生活而已。可她绝没有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也沦为了阶下囚，而且是罗封尘来为自己做辩护律师。她因而感到：人生一世，草木一秋，世事难料。
罗封尘从刘智慧的面部表情读出了复杂、含蓄和无奈，他只好说道：“你能谈谈你和龙文明之间的事吗？”
“有什么好谈的呢，难道你一点儿都不知道吗？还是你明知故问呢？”刘智慧这么想着，她的笑容有点儿苦涩，因为那一切都恍若一梦啊。而且对她来说，跟龙文明从认识到相知、相爱，似乎不是什么偶然，而是偶然之中的必然。
这自然是多年前的事了，要不是刘智慧为龙文明输血，龙文明早就去见阎王了。也许，龙文明爱上刘智慧不仅仅在于她的美貌，更在于她救了自己一命。关于这个问题，刘智慧问过龙文明，可龙文明没有正面回答。其实也不用回答，龙文明除了爱她之外，似乎还有着报恩的色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