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女鬼(1)
听了钟学馗的话，游少菁耸耸肩：“也就是说，不是极厉害就是极弱小，反正就是这么两个可能。”
钟学馗皱着眉头不说话，他正在认真地思考刚才游少菁说的遇鬼事件。只听见声音却看不见形状的鬼魂还是出现了，这让他有些担心。要是鬼魂还好对付，就怕是那些喜欢恶作剧的妖怪在戏弄行人。有些妖怪的性情很古怪无常，发现游少菁用阴阳眼看他的话，不知道会不会因此生出事端来。
这时斑斓拖了它专用的写字板过来，坐在了游少菁与钟学馗之间。
它无法说话，钟学馗和游少菁也听不懂犬语，所以他们之间的复杂一点交流，只能靠斑斓笔述。这块写字板是游少菁特地买来的，本来是小孩子们专用的，一支磁力笔在上面涂涂画画，用拉杆擦过便什么痕迹也留不下，正好给斑斓使用。
虽然它的叙述方式要慢一些，可是很显然的是，它的叙述比起游少菁的话来更加条理而且更加可靠。
斑斓先写个“鬼”字，表示游少菁遇到的是什么，然后在旁边写一个“女”字，表示鬼的性别。
女鬼，这一点游少菁从歌声中也听出来了，于是点头同意。
然后斑斓又写“等待，时间，消散”。
“也就是说是钟学馗说的第三种可能，因为年代久远，所以快消失了，只剩下声音的鬼吗？”游少菁问。
斑斓点头。
“那么那个时候你干嘛忽然那样大叫，吓死我了！”游少菁冲斑斓吼叫。
斑斓又写“靠近”。
“你说她在靠近我？”
斑斓点头。
斑斓那时顺着歌声已经看见了那个女鬼，本来它并不打算理睬，那种快要消散的鬼魂平时并不罕见，脱出轮回之后没有办法修行，只能接受消亡的命运，这是天地间的一种规律。后来那个女鬼的歌声引起了游少菁的注意，斑斓才重新注意她，结果发现女鬼似乎发现了游少菁在寻找自己，于是向着游少菁飘移过来。
明明已经快要消散了，声音却还能被听见，说明这个鬼魂一定是在执著于某种事情，这样的鬼魂往往都很难缠，游少菁又是个能生事的，所以它才会大叫几声表示提醒，谁知道游少菁听了之后向受到了惊吓似的，竟然飞快的逃跑了。
钟学馗把事情在心里整理一下说：“我明白了，那是一个在等待中消磨了时间，现在快消失的鬼，她发现了游丫头从身边过并且用阴阳眼在看她，于是想找上游丫头？”
斑斓用力点头。
“幸亏我跑的快！”游少菁一丝同情心也没有地说，“竟然想偷偷的吓唬我，以后说什么也不走那个地方了，下次绕路！”
钟学馗刚想说什么，斑斓灵机地一甩头，口中衔着的笔打在他鼻子上，并且用爪子作了个“嘘”地动作。
第二天的晚上，游少菁又一次走过这条小街，她的身边依旧跟着斑斓，不同的是，今天她并非要去为杨茵补习，而是专程到这里的那个小花园来的。
来到那个小花园之后，看看四周无人（她专门选择了午夜出来，这条街道上当然早就没有人乐），游少菁抖动手上的一张符纸，符纸迎风燃烧，转眼就成了灰烬。过了不多会，一个黑衣少年的身影从符纸燃烧后形成的一团雾气中显现出来，站在了游少菁的身边。
黑衣少年身材修长，面目俊美，白皙的皮肤趁上一身身黑的衣服，更加显得他风姿不凡，尤其是那一双眼眸深如寒谭，尤其让人不敢逼视。
游少菁看着他摇头叹口气：反差太大，令她每次看了都会有种心脏负荷到达限度的感觉──如果只看外表，不会有人把这个美少年与钟学馗产生任何一点联系在一起的想法吧？
钟学馗完全误会了她的叹息：“你也不用一看见我就叹气吧，我是知道这副样子不怎么样，你也不用表现的这么明显吧。”
他都这么说了，游少菁只好又叹了口气。
钟学馗见她盯着自己的脸连连叹气，正想瞪眼发作，回头一想又觉得无可奈何，没什么可说的，谁叫自己天生这样，即使用法术变得比较像钟馗大人了，毕竟那是变出来自欺欺人的啊，唉……
游少菁认真的打量钟学馗，不得不承认，这个家伙长得太俊美了，已经到了令异性都嫉妒的程度，要不是他有那种奇怪的审美观，说不定总有一天会被嫉妒的目光杀死。这么说来，大自然总是会让各种生物都进化出适用的自我保护的能力的，难道钟学馗那种奇怪的审美观其实就是他的自我保护能力？
“我有时候真的宁愿整天看着你那张鬼脸。”游少菁小声嘟哝。看来更这个家伙相处常了，自己的审美观也受到不良影响了。
不过钟学馗还是听见了，很受伤害的看着游少菁。虽然自己也不喜欢自己的长相，可是他真不愿意游少菁这么说他。
斑斓不理他们，率先向着花园跑去。
随着斑斓的几声犬吠，一阵歌声从面前的花园传来。
“她就在这里吧？”游少菁也听见了那个歌声，可是她依旧什么也没有看见，不知道那唱歌的鬼在什么地方。
“难怪你看不见她，就连我看，也只看见一个淡淡的影子了。”钟学馗叹口气。
鬼魂消散到这个地步，已经没有投胎的机会了，鬼差也无能为力，只能任凭她自己消失。
那个鬼魂还是一遍又一遍的重覆着那几句歌词，声音凄楚而绵长。她似乎又一次发觉了这边的几个人、鬼、狗在窥视她，于是慢慢飘了过来。
钟学馗把手放在游少菁额上，随着一股寒气透入头脑，游少菁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透明到只剩下几抹“水纹”在空气中浮动的女性的身影。她是个扎了一双长辫的十八九岁的少女，脸上哀伤地神情即使变成了现在的状态也看的出来，可是她来到大家面前之后，依旧只是反覆唱那首“老掉了牙”的歌，什么别的举动也没有。
“你是不是有事对我们说？”游少菁有钟学馗撑腰，胆子也大了起来，主动向对方问，“你说吧，看看我们能不能帮上忙。”
那个鬼魂没有什么反应，还是重复着那句歌词，来来去去，凄凉却不成腔调地唱着“冬季里来……”
“你为什么不停地唱这首歌？可以告诉我吗？我是来帮你的”
“……忽然一阵无情棒，打个鸳鸯各一方……”
游少菁无奈地看向钟学馗：“怎么这样？她好象不想搭理咱们。斑斓，你不是说，她靠过来是为了找我帮她吗？”
“汪汪！”斑斓叫几声。
钟学馗代替它解释说：“一般情况下，鬼魂靠近阴阳眼的人都是企图寻求帮助的，当然也有的是有恶意想要进行袭击，不过这个鬼一看就不是有那种本事的厉鬼，你不用担心她袭击你了，快放开我的衣服，男女授受不亲……像这样没有能力伤人的鬼魂靠近活人，一般来说都是想寻求帮助的，所以斑斓会那么认为很正常。”
“那她想干什么……”
钟学馗围着那个鬼魂转了几圈，抓着下巴说：“她么……好象只是想让我们听她唱歌……”
“难道是个想作明星想疯了的，死了之后还在这里唱？”游少菁不由想起了自己的某位执著的同学。
“似乎不是吧……”钟学馗一摊手。游少菁也不看看这个鬼魂的打扮，这是属于那个时代的人，可能有她这种如此现代的念头吗？不过公然批判游少菁的观点后果是很可怕的，还是宛转一点的好。“还是我来看看吧……”钟学馗伸手按住那个女鬼的头，另一只手按在游少菁的额前，顿时，一副副画面出现在游少菁的脑子中。
画面那都是这个女鬼生前，与一个男子相处的画面。从幼小时候青梅竹马，到长成后的两无嫌猜，再到他们双双身着大红衣裳走入洞房……
画面就在这里停止，似乎这个女鬼的生命和记忆只延续到那一刻而已。
“她是……洞房花烛之夜死掉的……”游少菁带着不忍和难以置信说。
钟学馗点点头：“看来是的。”
“好可怜啊……她在这里一直停留着，唱着歌，为的是等她的丈夫吧？”游少菁那种女性独有的浪漫情怀发作，顿时陷入了幻想与同情之中，“钟学馗，你有没有办法把她的丈夫找来，与她见一面啊？”
“不可能。”钟学馗摇头，“你看看她的打扮就她死了多久了，即使当时她丈夫没和她死在一起，现在也早就死了。如果她丈夫或者的时候是个无罪之人，现在应该早就重入轮回，不知转生到什么地方去了。如果他生前作恶，不是被波儿象吃了就应该还在阴司服刑，也或者贬入了畜牲道，要上哪儿找去？”
“那她怎么办？”游少菁白了他一眼。这个家伙平时说的天花乱坠，关键时刻就掉链子。
“等着完全消失罢，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希望再去轮回了。”钟学馗摇摇头。
这个女鬼当时真是作了最蠢的选择，她想见某个人的话，最好的办法不是在这里等，而是进入轮回，在来生寻觅啊。今生有缘的人，来生来世一定还会用某种方式相见的，这是命运之轨的痕迹，什么力量也扭曲不了的。她傻等在这里，简直像是在碰运气一样，遇见那个人的可能比中彩票还低。钟学馗毕竟作了多年鬼差，这样的事情已经看得太多了，虽然同情，可是也没有太过于放在心上。
一阵巨痛从手臂传来，钟学馗一低头，发现游少菁正在恶狠狠地拧自己的胳膊。“你干什么，男女授授不亲……哎，疼啊，你干什么……”他只是个鬼差灵魂，按理说生人是伤害不到他的，可是游少菁本身就有灵力，再加上她手上鬼珠手链的阴气以及她想要拧人的强烈意志……“喂，快放手，疼死了……我又怎么得罪你了啊……”
钟学馗俊美的脸痛苦的扭曲着，目光闪动，一副深受委屈的样子，令游少菁心头一软，松开了手：“看来你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好……”（至少打起来比较下得了手）
“难道你就为这个打我？”钟学馗呲牙裂嘴地揉着胳膊，自己的样子还不至于到了让别人看见就想打的地步吧。
“当然不是！”游少菁气得在他耳边大吼。
“你干嘛突然打我，我又怎么惹你了！”这个女人太暴力，以后就算用灵魂出壳出来之后也要躲得她远一点。
游少菁指着那个女鬼说：“你看看她多可怜，你为什么不帮她反而说那么冷酷的话，你平时不是口口声声地说要为天下苍生出力，要行善积德吗？为什么时候她这么可怜的女人不闻不问！”
早就知道，她是个心肠很软的女孩，虽然嘴上说狠话，动手比动口快了点，其实还是很可爱的，钟学馗看着一脸怒气的游少菁，露出了笑容：“你的心肠还真软……”
游少菁被他直直看着，脸下子红了起来，心跳也莫名其妙地加快了，真讨厌，被这样的一张脸盯着看让人的思维出现混乱的。游少菁把头用力一扭，啪地拍了钟学馗的额头一巴掌：“快去给我想办法！别象个色狼似的盯着我！”
“什么？色狼？”钟学馗存在这么久以来（包括作人加作鬼的时间），还从来没与这个词搭上过边，他可是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这样的污蔑之词他怎么肯接受：“我哪里象色狼！”
“你刚才一直盯着我看，不是色狼是什么！”
“看看你就叫色狼！我……我就算色狼也不会看上你吧！”
“那太谢谢了，万一让你看上，我才恨不能去死了算了呢！”
“你……”
“汪汪汪……”斑斓把头努力埋低，诡异地笑了起来。这两个要是真的搅在一起，一定是件石破天惊的事情啊。
“咳咳……”钟学馗清清嗓子（不过他现在是灵魂体，哪来的嗓子可清？），慌乱的改变话题：“她在这里站了这么久，不可能没遇见过执勤鬼差的，所以一直这么等下去的后果，她自己应该很清楚，即然选择了留下来，就是她自己选择了自己的结局，我们也不能强行干涉的。”
游少菁拍拍自己发烫的脸，把注意力再次转移到那个鬼魂身上：“那么她也太可怜了……至少至少让她的愿望实现了再消失……她等了这么久，那个男人却自己去过新生活了，太不公平了！男人总是这样……永远也及不上女人对感情的执著……”
“你怎么知道那个男人不是生生世世地在找她，却怎么也找不到，不得不带着遗憾与不甘心一生一生的过完呢……要是这样说起来，也不知道可怜的是谁。”钟学馗充满怅然地说。
“也许……可是要是换成我，说不定也会选择保留现在的记忆与心情一直等待那个人，而不是去面对不可知的来生……”游少菁绞动着手链说。
“那怎么行！这种方法太蠢了！”钟学馗大声叫起来，“你不是还有我吗！你要找什么人也好，办什么事也好，全都交给我就行了。到时候你在地府乖乖的等着，什么事我都会帮你去完成的！所以你完全不用考虑那么悲惨的未来，我不会让你走到那一步的！”
“真的？”
“当然了，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游少菁“呵”了一声，那可真是太多了，怎么可能记得过来？她不置可否地玩弄着手链，过了一会才问：“你真的没有办法帮帮她吗？她真的好可怜啊……你再想想好不好？”
难得她用这么温柔的口气说话，钟学馗真是有点受宠若惊，他又想了想说：“我没有本事帮她投胎转世，不过让她见一面她等待的人也许还行。”
“你不是已经没有办法找到他了吗？”游少菁睁大了眼睛。
“没说让她见本人啊，只是让她见一见那个人的样子就行了不是吗？”
“你是说……”
“借你的身体我用一下，我用幻术把你变成那个男人的样子，你去说几句安慰她的话吧。”钟学馗提出要借人家少女的身体使用这样的要求的时候，简直是大大方方，丝毫也不觉得自己的说辞有什么不妥的地方。
跟他这种缺根筋的人生气是不是太不值得？
游少菁白了钟学馗一眼，没想到最后他出了这么一个主意。说真的，把自己的“身体”出借，尤其是借给这个作事不太牢靠的钟学馗，游少菁真得不怎么放心。
想了又想，看看那个女鬼可怜的样子，游少菁咬咬牙终于下定了决心，抱着豁出去的心态说：“行！你来吧！”说完一闭眼。
“你不用那么紧张，我不是要附在你身上！”发现游少菁似乎误会了，钟学馗连忙解释，上次附在游少菁身上的经历令他难忘，时不时就会想起来游少菁的胸部……不行不行，自己在干什么！竟然有这样下流的念头，要是让游少菁知道了，自己恐怕马上就得去投胎了。
“啪啪”钟学馗用力拍了自己的面颊两下。
“你干什么啊？看看，把自己的脸都打红了。”游少菁对于钟学馗这种老是会做出莫名其妙举动的习惯很为不满。钟学馗的身体肤色漆黑，脸红一点当然看不出来，现在以翩翩美少年的模样出现，白皙的面孔上绯红自然就格外显眼。
“呵呵，那个咒语有点忘记了，用这样的办法加强一下记忆，呵呵呵……”
什么啊，这也太不可靠了吧……
游少菁看着钟学馗向自己靠近，心里感到一种骑虎难下的无奈。是不是刚才自己就不应该答应借身体这样荒唐的要求？这个不可靠的家伙连那个咒语都记不住啊，不知道施展出来会把自己怎么样。
“自然点，放松点，来点笑容……”钟学馗指手划脚，毛病还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