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礼物
我相信很多人都这么玩过，可是估计很少有人成功。这些失败的人，往往归咎于自己心不够诚。在此，我要奉劝各位，以后不要玩这个游戏了，这方法是假的。如果正确做了，倒是真的能发生一些奇异的事情，不过相信我，发生的事情一点也不好玩。
2006年我参加了一个车友会，周末或者节假日，我常常会跟着大家一起自驾游，内蒙、缅甸、新疆都去过。我们这群车友也时不时会出来聚餐唱歌，后来我开了酒吧，他们就成了我的常客。有一次晚上喝酒，我跟大家聊天，一群年轻人聊着聊着莫名其妙就扯到灵异话题上了。
他们说得太荒诞，我都懒得听，就坐着不说话。但是有一件事，却引起了我的重视。我甚至还从这次谈话里，找到了一个客户。我的车友说，有一个刚大学毕业的女孩子，她从小学习好，也乖巧。她出生在单亲家庭，和爸爸一起生活。每一年的生日，她总会说出她的生日愿望，然后每一年的年底，她的生日愿望都会由爸爸替她实现。比如，她今年想要一部新手机了，爸爸在年底的时候就一定会买给她；明年她想要台新电脑了，爸爸在年底的时候也一定会买给她。用她自己的话说，只要自己念书成绩好，爸爸总会给她她想要的生日礼物，这样一来，她觉得只要是自己的愿望，都能够被实现。
然而最近的一次，她的愿望是要一台车做自己的毕业礼物。她家虽然不算穷，但是要买一台车还是非常困难的，这下她爸爸就犯难了，他一方面不想让持续了这么多年的习惯就此断掉，另一方面也确实不想让自己的宝贝女儿失望。
他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一种通灵的方法，准备铤而走险，请镜子仙。传说镜子仙可以实现人的愿望，但是你会相应付出超额的代价，通常是折寿。而且和笔仙一样，假若你请得来送不走，就只有死路一条。
镜子仙的传说非常多，各国都有，我国的镜子仙、日本的镜神、国外的血腥玛丽，其实都是它。镜子仙并非某个附身在镜子上的灵魂，它根本就不具备实体，它是一种非常强烈的念力。这种念力，正是由人形成的。因为镜子会反射出一个相反的现实，人在镜子前会流露出最真实的自己，这种真实往往也是丑陋的，镜子看到了所有人内心丑恶的状态，于是产生出一种畸形的念力。所以，凡是有能反光的地方，镜子仙都与你如影随形。
这个女生的爸爸起初就是抱着试一试的态度请出了镜子仙，当愿望得以实现后，却全然不知道还要送神。以为实现了愿望也就完了，不料事后七日鬼病缠身，一个多月下来已经奄奄一息了。
听完这个故事，我在后来几天里辗转打听到了这个女生的联系方式，并以真实身份和她取得了联系，在几番劝说下，她终于答应让我去看看她爸爸。
在位于肖家塆的某个部队医院的病房里，我见到了她的苍白消瘦的爸爸，他似乎连睁眼的力气都快要消失了，甚至连喝一口粥都要喘气大半天。看过老人之后，我拉着这个女生到了病房外的走廊，我问她，我要用些我们特有的办法来查明镜子仙到底对你爸爸做了什么，在那之前，我让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
此时，医院早已对那位父亲下了病危通知，几次催促他们出院回家保守治疗，在医院看来，这么严重的“心肌梗塞”，随时都有完蛋的可能性。女生答应了我。我在老人的床头放上一只碗，在碗里丢了个过了磁的银箔片。这个原理和指南针是一样的，由于它是漂在水面上的，任何一点外力的搅动都能够引起它形态的变化，所以有条件的朋友可以自己用这个方法看看身边是否存在灵体，前提是你如果不是很害怕这些东西。
经过几小时的观察，我发现只有老人醒过来的时候，碗里的银箔片才会有所动静，这就说明，老人的灵魂已经完全被镜子仙控制，并且已经处于即将离开身体的状态。如果不管这个濒临死亡边缘的人，他最多还能坚持几天。从与委托人先前的谈话中，我得知她爸爸的病来得没有征兆，他是在一个夜里，突发性地病了。我知道不管你是否善良，是否积德，只要被镜子仙缠上，就无法摆脱。因为再正直善良的人，镜子都能够发现你阴暗的一面。
我会送神，却没办法教病床上的老人自己送，一切都是徒劳的。思考再三后，我觉得这么拖着也是拖着，就实话告诉了这个女生，我没办法救回你爸爸的命，与其让他这么生不如死地拖着，还是让他清醒过来，然后安静去了吧。女生似乎还没有做好这样的思想准备，她不能接受陪伴她20多年的爸爸就要在眼前说没就没了。她告诉我，明天我过来的时候再答复我。
第二天我还没到的时候，她就给我打电话，说她已经决定好了，既然爸爸的身体已经是在拖着了，她打算让爸爸走得舒坦一点。头一天晚上她给爸爸写了封信，想等我使她爸爸清醒一点的时候念给她爸爸听。我到了以后，女孩和她的男朋友都在。隔壁床没有人，像这个这样的大医院，是不会有医生护士有事没事就对病人和家属嘘寒问暖的。也许是他们在面对了太多生命无常后不会有所动容，也或许是不希望和任何病患建立起任何感情，以至于离世的事导致自己内心的波动。总之，因为医生护士不会经常查房，给了我完成女儿心愿的机会。
我请女生的男朋友到门外，第一是不希望他看到我们行内的一些另类做法，第二是有个人在门口站着，好歹能做个放哨的。那碗水还放在床头，我将用于隔断两个病床的布帘子拉上，用夹子夹住，浅蓝色的布帘子就这么把老人、我、女生围在了中间。我在床的四角分别拴上绳子，再把四根绳子连起来，挂在挂药瓶的架子上，再取些坟土，把架子围了起来。
这个法子并非我自创，也不是师傅教我的，是自己单干以后，跟一个蚕师学的。蚕师是黔西南的民间门派，属于正一分支，多年前他们门派有人把其中的一些方法做了改进，并自创了很多新的手法，渐渐地就自成一派了。
对比我们这派的法子，就像是中医和西医的区别，我们是用一些办法解决已经出现的问题，他们则是在问题出现之前，先阻断问题的来源。他们善用蛊，也用幡，“请神用兽骨，灭魂撒坟土”是他们比较有名的口诀，他们内部最精深的方法一向不传师徒只传父子，且女眷一律不许学，行事略显诡秘，我都是偷学而来。但却是西南地区难得强大的同行。
蚕师教我的这个阵可谓相当牢固，若是有怪东西来侵扰，必须先由外到里地突破这个阵，这也就是他们这个阵法的精妙之处。结好阵以后，我开始念咒让老人的魂回去，过了一会儿，老人开始睁开眼睛，他的精神明显比先前好了很多，但是还是十分虚弱，他似乎都忘记了这几天发生了些什么。
他看着我和女生站在他的病床边，对他女儿说的第一句话竟然是我梦到你妈妈了。原来女生的妈妈很早便去世了。我知道，他不是梦到了亡妻，其实是他的灵魂见到了，他已经在半昏迷状态中死过一次，只不过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女生忍住没哭，她开始念给爸爸写的信，内容我就不说了，总之就是一些感谢爸爸一类的话，信念完以后，她从包里摸出一个波板糖。这么大的波板糖我只在周星驰的电影里见过。女生说：“爸爸，这个送给你。明年我也送你礼物。”她爸爸伸手接过波板糖，先是很开心地微笑，接着就按捺不住哭了起来。女生也忍不住，父女俩相拥而哭，我示意女生跟爸爸说说交心话，我自己则退出到了门外，和她男朋友站在一起。
她男朋友问我怎么会有哭声，我没理他，因为我不明白为什么会有人问出这么低能的问题。难道是因为打针打痛了才哭吗？我承认自己是个感性的人，以前看《忠犬八公》的电影，我也哭了，大概是因为我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谁能像八公那样等我10年。如今看到这对父女的诀别，我又泫然欲泣。我不禁感慨，父母对子女的爱往往能超越一切，但是子女又为父母做过什么？这个女生蒙受爸爸多年的宠爱，可是直到爸爸临死之前，才想到回馈爸爸一样礼物。
这么多年来，爸爸都用自己的礼物换取女儿的笑容，可是女儿这一生唯一一次送爸爸礼物，却换回来了爸爸的眼泪。过了一会儿我走进病房，女生哄爸爸睡着了，我告诉她，是时候送走他了。
说实在话，我见惯了生死，遇到这样的情况，我原本也能够和那些医生护士一样，不为所动。但是这一次我却觉得很内疚，内疚无法救回老爷子的命，甚至连给他最后一丝清醒机会的法子，都只学了个皮毛。一种严重的挫败感袭来，令我非常惭愧。女生在爸爸额头亲吻了一下，然后我剪断了红绳。打扫干净后，她爸爸安静地走了。
在医院开了死亡证明后，我帮着这个女生和她男朋友操办了丧事。在葬礼结束以后，我让女孩带我到了她家，把两面镜子面对面放，然后让女生站在中间，点上蜡烛，在蜡烛熄灭的时候，打碎两面镜子。因为两面镜子会形成一个无限的世界，为了不让镜子仙继续缠住，用这种方法送走它是最有效的。
于是从那一年起，我开始阅读大量的前辈手记，决心多学技艺，以便能多助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