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道上兄弟(3)
胡志雄一拳打倒屋内的那个年轻人后，以最快的速度挣脱身上的绳子，冲到了门边。门开了，门外人影一闪，黑乎乎的枪口对准他的胸口。
门外的人听到屋内同伴的叫喊，虽然持枪推门冲了进来，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绑在椅子上的那个人竟然就站在他的面前。只是一秒钟的犹豫，已经决定了他和屋内同伴一样的命运。
他只觉得握枪的手一紧，手上的枪到了对方手里。
胡志雄用枪指着那个人，低声道：“进去！”
那个人愣了一愣，非常配合地走了进去，并从里面把门关上，问道：“这样总行了吧！”
胡志雄看了看四周，屋子的后面是山坡，坡地上种着的棉花，一朵朵的开得正旺。
山坡的左面是一个小水库，一条砂石路从南面过来，经过小屋的门前，笔直向北面伸展。在水库的另一边，是一座金字塔形状的山峰，山腰处隐约有一栋破房子，那是已经破败的庵堂。他认得这地方，没入狱之前，还和汪积德等人到这里来打过猎，开车进来，还不到10分钟。
他沿着那条砂石路往北飞奔而去，才跑出没多远，就听到身后有人喊道：“他跑了，快抓住他！”
经过水库边，他把手里的枪远远地扔了出去。
他虽然已近知命之年，在监狱里也待了那么久，但腿脚上的功夫一点也没有拉下，跑起路来，一般的年轻人还追不上他呢。
好容易跑到大路上，他返身看了看，见后面没有人追上来。他想摸出手机给王小虎打电话，可摸了个空，想必手机已经给那两个绑着他的人搜了去。往前走了一段路，后面来了一辆车，在他身边停了下来。
许由庚从车内探出头来，有些惊奇地叫道：“胡老板，总算找到你了！”
胡志雄上了车，说道：“快开车，去拆迁的地方！”
许由庚问道：“为什么？”
胡志雄说道：“听说那边出事了！”
许由庚启动车子，说道：“胡老板，我找你是想和你谈谈合作的事，地方我都看好了，场地挺大的，最适合做汽车美容。我听说你下乡了，就找到你姐姐家，可她说你刚走，还好在这里碰上。”他看了看胡志雄，接着问道：“看你跑得满头大汗的，怎么了？”
胡志雄微微一笑，说道：“我差点着了别人的道！”
许由庚问道：“在高云县还有谁敢动你？”
胡志雄笑道：“他们不是道上的。许老弟，不提了，我想先去拆迁现场那边看看。”
许由庚问道：“拆迁现场在哪里？”
胡志雄说道：“就是原来红旗茶场的职工宿舍。如果有时间，再和你去看看场地，你看怎么样？”
许由庚问道：“我听说拆迁的时候，那里死人了，你去那里做什么？”
胡志雄说道：“我就住在那里，想回去看看！”
车子很快进了县城，从一条小街道沿着江边转过去，离红旗茶场的职工宿舍还有一段路时，就被交警拦住。
许由庚问道：“怎么了，不让过去么？”
那交警没有说话，只是傲慢地挥了挥手，示意车子调头。
许由庚将车子调了头，往回驶了几十米，停在路边。胡志雄下了车往拆迁现场那边跑去，见几条白底黑字的大条幅横在那些没有拆完的房子上，有些人站在断墙上大喊大叫，似乎在抗议着什么，更多的人却在与那些维持秩序的警察和武警推搡着，现场乱得一塌糊涂。
守在外围的两名警察想要拦住胡志雄，却被他强行撞到一边。
胡志雄挤进人群，见两辆政府牌照的车子被掀翻在地，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几个领导模样的人被十几个警察保护着，正口沫纷飞地向人们解释着，可惜没有人听得清他们在说些什么。他认得其中的一个，是县委书记孟金生。
他看着孟金生那有些狼狈的样子，一种快意自心头油然而生。
他的目光落在不远处那一排刚被机器推倒的屋子，一股无名之火瞬间狂喷而出。晓莲的骨灰刚刚落土，丽丽和小伟还没来得及收拾母亲的遗物，房子就已经变成了废墟。
胡志雄刚要上前，却被身后一个人拉住，扭头一看，却是送他来的许由庚。
许由庚死死地抓住胡志雄，低声道：“胡老板，你怎么了？”
胡志雄低声吼道：“我怎么了？我想问问姓孟的王八蛋，他这县委书记是怎么当的，到底有没有人权，讲不讲法律？晓莲的那房子，还没签字就……”
许由庚低声道：“胡老板，你看这样的情形，能问清楚么？我听王局长说过，孟书记是个正直的人，不然，他早已调到市里去当副市长了！”
胡志雄的脸色很难看，说道：“他当不当副市长关我屁事，我只想问个明白，他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满意的答复，我豁出这条命，也要把高云县闹个底朝天。”
许由庚劝道：“难不成你和孟书记去拼命？你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怎么办？”
听到“家人”这两个字，胡志雄的脸上顿时露出复杂的神色。是呀，他如果真去闹，解不解决得了问题是其次，要是丽丽知道了，会怎么想呢？父女俩的关系刚刚有所缓和，可不能再出意外了。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那十几个警察和干部已经护着孟金生，硬生生在人群中挤出一条路来，往另一边去了。
胡志雄生气地朝许由庚凶道：“你干吗拉着我？”
“我们出去说！”许由庚强行将胡志雄拉出人群，刚要说话，从旁边过来几个人，正要挟住他们，却听到人群中有一个声音喊道：“雄哥，雄哥来了，我们听雄哥的！”
胡志雄循着声音望去，见一张似曾相识的面孔在人群中一晃，再也寻不见了。
张永建不知道从哪里挤出来，拉住胡志雄叫道：“雄哥，雄哥，你可得为我做主呀！”
张永建的两个孩子一身重孝，父子三人跪在胡志雄的面前。人群自动围成一个圈，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胡志雄的身上。
胡志雄虽然经历过大风大浪，但这样的场面还是头一次遇到。他忙扶起张永建和两个孩子，张了张口，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旁边的许由庚低声说道：“房子被拆了，政府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你们这么闹也没用。”
旁边有几个男人叫起来：“什么交代？你看看那些警察，手里都拿着家伙呢，没把人打死就算不错了。”
那些维持秩序的警察，每个人的手里确实拿着长约80厘米的橡皮棍。许由庚看了看那些警察，说道：“那是护身防暴用的，不是用来打人的！”
有一个人喊道：“这个家伙是哪里来的，怎么替当官的说话，一看就知道不是好人，打死他！”
被那个人一鼓动，有几个男人冲上前来，抓住许由庚就打。
胡志雄一把抓住为首的那个男人，用力甩到一边，大声喝道：“你们想干什么？有本事跟那些条子打去！”
那几个人被他的气势压住，顿时不敢乱动了。
胡志雄一看情形确实不对，拉着许由庚和张永建的两个儿子挤出人群，不少人跟着他们大声嘟囔着，有求他做主的，有骂警察的，也有脱下衣服给他看伤痕的……乱糟糟根本听不清。几个人好不容易挤出人群，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人被维持秩序的警察拦着，好些人开始咒骂，与警察推搡起来。
胡志雄和许由庚等人快步走到一处比较偏僻的地方，刚站定，张永建就哭道：“雄哥，你可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呀！”
胡志雄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在张永建那鼻涕眼泪的哭诉下，胡志雄才渐渐弄明白，原来就在今天早上，拆迁公司的人不知道得到什么人的指令，不顾一切拆迁，不管有没有签字，把房子全都推倒。那些穿着制服的人，只要见到有人上前阻拦，劈头就打，当场就打伤了不少人。在拆晓莲那边的房子时，不知道从哪里来了十几个人，堵着不让机器上去，结果就闹了起来，当场被警察抓走了好几个。没多久，又来了几十个，据说那些人是虎爷派来的，根本不把警察和拆迁的人放在眼里，一来就大打出手，场面一下子就乱了，就像一颗火星落到汽油里，瞬间燃烧起来。生活在贫民区的人空前团结起来，跟着那些人乱闹起来。县里有领导来了，说是要做工作，可没有人听，还把领导的车子给弄翻了。后来连县委书记也来了，可也没有什么用，场面还是没有办法控制。
大体的情形就是这样。
胡志雄听完之后，脸上露出凝重之色。这个王小虎也真是的，好心帮倒忙。他想了一下，问道：“不是说县里赔你家30万么？钱到手没有？”
张永建抹了一把鼻涕和眼泪，说道：“昨天晚上有领导来了，好像是拆迁办公室的什么主任，说是县里愿意出30万，但是必须先把死人火化。我答应了，那个人让我今天上午去政府拆迁办公室细谈。可今天上午还没等我出门，拆迁的人就来了……”
胡志雄想起汪积德，车子翻到沟里后，也不知人有没有事。他向许由庚借了电话，刚拨了号码，另一边过来两个人，为首的一个人大声说道：“雄哥，有人找你！”
胡志雄并不认识那几个人，还以为是醉鸡的手下，是来找他的。正要搭话，却见那个人藏在腰间的手已经抽了出来，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开山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