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道上兄弟(2)
汪积德的脸色很难看，没有说话，默默地退到一边去了。
胡志雄转过身望着丽丽良久才缓缓说道：“你恨我？我也很恨我自己，在道上混了那么多年，最后连自己的女人都保不住。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他朝冰棺中的晓莲看了一眼，凌厉的目光扫了一眼周围的人群，最后定在丽丽的身上，接着道：“今天当着你妈的面，你明明白白地告诉我，你要怎么样才解恨？”
汪积德挥了一下手，一个拿着刀的黑衣男子走上前，将刀递给胡志雄。胡志雄拿过刀，将刀缓缓从刀鞘中抽出，那刀虽然有些锈迹，但仍闪着寒光，显得锋利无比。
小伟望着胡志雄那凌厉的目光时，才明白他这个未来岳父虽然上了年纪，表面上看上去十分落魄，可举手投足之间，仍有昔日的威猛与霸气。
胡志雄将那刀在手中掂了掂，沉声说道：“从我16岁出道开始，这把刀就一直跟着我，快30年了，比你的年龄还要大。如果你认为杀了我可以解恨的话，就用这把刀把我杀了……”
站在另一边的王小虎上前拉住胡志雄道：“雄哥，你千万不要做傻事！”
胡志雄说道：“这是我的家事，不关你们的事。”
王小虎说道：“雄哥，如果丽丽真的拿刀把你伤了，她是要坐牢的！”
胡志雄似乎明白过来，说道：“我已经害了你妈，不能再害你了。行，我自行了断，死在你妈的面前，你总该满意了吧？”他接着对汪积德道：“所有的人都出去，把那些乱七八糟的花圈都给我扔出去，我不要他们假惺惺。”
王小虎和汪积德将厅内的宾客请了出去，接着命令手下的人把一些花圈抬了出去，两人一左一右地站在告别厅门口，紧张地望着里面。
胡志雄说道：“你们俩也出去，把门关上！”
王小虎和汪积德相互望了望，慢慢地把门关上。人群中的刘昌仁看情况不妙，和一些来吊唁的宾客一起，各自上车离开了。
在告别厅内，胡志雄的神色有些凄然，脸上掠过一抹苦笑，望着冰棺中的晓莲说道：“我答应了姐姐，等丽丽出院后，我们一家三口去给我爸妈上坟，可是现在我做不到了。我死后，你把我和你妈的骨灰，埋在你爷爷奶奶的旁边，好让我这个不孝的儿子，带着儿媳妇永远陪在他们的身边尽孝……”
后面的那几句话，是说给丽丽听的。
小伟惊道：“丽丽，别做傻事。你已经失去你妈，不能再失去你爸。他真的很疼你，要不是他向我爸妈下跪恳求，感动了我爸妈，我爸妈是不敢让我们继续交往的！”
胡志雄已经缓缓调转了刀柄，将刀尖对准自己的胸口。只要他的双手一用力，美丽而肮脏的世界就将离他而去。
丽丽呆呆地望着近在咫尺却又远不可及的父亲，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双眼，大脑一片空白。当她看到胡志雄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双手紧握刀把，正要用力时，她的心底冷不丁一阵颤抖，大声道：“不要！”
胡志雄睁开眼睛，扭头问道：“你原谅我了？”
丽丽摇头连连说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胡志雄心知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他还刀入鞘，低声说道：“这把刀将伴着你妈永远埋在土里，就像我陪着你妈一样。丽丽，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再做一件对不起自己良心的事。否则，就算你肯原谅我，你妈也不会原谅我的！”
丽丽将头埋在小伟的胸前。20多年的怨恨，随着滚滚而出的泪水尽情地宣泄。她抬起头，见她父亲已经走了出去，那背影显得异常的伟岸和坚实。
山坡上新堆了一抔黄土，黄土下面埋着一个骨灰盒和一个女人善良而坚强的心。在新坟的左上角，还有两座老坟，那是胡志雄的父母。
胡志雄手里捏着三炷香，站在两座老坟前，低声道：“爸、妈，不孝儿志雄带着你们的孙女丽丽和孙女婿小伟来看你们了！”
在他的身后，站着丽丽和小伟，还有他姐姐胡秋英和外甥小勇。在山坡下方的公路上，停着一辆车，汪积德站在车前，紧张地看着这边。
坟头长了荒草，不远处，树枝上的几只老鸹张开翅膀“呱呱”地叫着飞离。风卷起燃烧过的纸灰，围着众人转了几个圈，又向远处飘去。那阵风吹过身边时，胡志雄似乎觉得有一只轻柔的手拂过他的脸颊，就像幼时躺在母亲的怀中，听着催眠曲，享受着慈祥的母爱。两行热泪自他的眼中流下来。
“爸，妈，我先让你们的儿媳来陪你们……”
他将手中的香插在两座老坟前，弯腰鞠躬，久久不愿起身，一个大男人，竟哭得如同孩童一般，那哭声感染了他身后的每个人。胡秋英抹着泪道：“哭吧，痛痛快快地哭一场，总比憋在心里的好！”
胡志雄缓缓起身，转身走到晓莲的墓前，低声道：“虽然没有几个人知道你的真正死因，但丽丽说得不错，你是因为我而死的，我对不起你！我知道你放心不下丽丽，我打算让她和小伟尽快完婚。有小伟照顾她，你和我都安心了！以后有时间我就来这里陪你和爸妈，陪你们说说话。”
说到最后，他的声音哽咽起来，再也说不下去了。
小伟上前扶住胡志雄说道：“叔，你要保重身体！我会照顾好丽丽的。”
胡志雄说道：“以后好好跟丽丽过日子。”他把一个信封偷偷塞到小伟的手里，低声道：“这是我送给你们的结婚礼物，你别让丽丽知道。我已经连累了丽丽他妈，不能再连累你们。你以后要多留心着点！”
胡志雄走下山坡，汪积德上前问道：“雄哥，丽丽认你了吗？”
胡志雄摇头道：“那么多年的怨恨，哪可能一下子化解！算了，我也不逼她，随便她怎么想。”
汪积德的手机突然响了，他走到一边接了电话，回头对胡志雄说道：“雄哥，不好了！”
胡志雄问道：“出了什么事？”
汪积德说道：“县里不知道怎么要强拆嫂子的房子，大头虎手下的人和那些拆迁的人打了起来，当场被抓进去了好几个，怎么办？”
胡志雄微微一愣。该来的事，总会要来的。他说道：“走，去看看！”
胡志雄和汪积德驱车赶往贫民区，车子驶到距离县城十几里地一处转弯的地方，从前面过来一辆车，直向他们的车撞来。汪积德的脸刹那间间变得煞白，忙一打方向盘，车子往右翻下了山沟。
事情发生得太快，坐在后座的胡志雄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部撞上前面的椅背，登时晕了过去。他醒来时，发现自己置身于一间低矮的平房中，身体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头部受伤的地方缠着绷带。光线从墙壁上的一个小窗户和门板的缝隙中透进来。他的头有些胀胀的，扭头看了看四周，除了右边墙角有一担破旧的粪箕外，再没有别的东西。
这是一间废弃的农家小屋，胡志雄估计这里离出事的地方没多远。空气中有一股潮湿而发霉的味道，他忍不住打了一个喷嚏。门开了，从外面进来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陌生年轻人。
胡志雄问道：“你们是什么人，为什么把我绑在这里？醉鸡呢？”
年轻人说道：“那个开车的没什么大事，我们已经把他送去医院了。两个小时后，我们会放你走！”
胡志雄问道：“为什么？”
年轻人说道：“你就不要问了，我们只是奉命行事！”
胡志雄微微一愣，从这个年轻人的谈吐中，他已经觉察出绑架他的人绝对不是道上的。奉命，奉谁的命？他笑了一下，说道：“你看我这么大年纪了，要是绑那么久的话，手脚肯定吃不消。能不能麻烦你把绳子解开，我保证不跑！”
年轻人没有说话，转身出去了。
胡志雄挣扎了几下，脸上露出一抹冷笑。这些人没有用手铐，而是用绳子，这种具有专业水准的捆绑方式，既让被绑的人无法挣脱，也不会伤到被绑的人的身体。
他微微闭上眼睛，回想着这些天来发生的一幕幕。他出来以后，事情就接二连三地发生，没有消停过。仿佛有一双眼睛在背后盯着他，对他的一举一动了如指掌。今天发生车祸，一定是事先安排好的。对方知道他什么时间经过那里，算准了在那里下手。
尽管他的双手在腕口处被绑，但并非不能动。他用右手的手指从腰椎处的皮带上钳出一片刀片来，接着手指一翻，几下便割断了腕口处的绳索。
在南方混迹的那几年，他跟一个江湖上的老前辈学了几手神偷的绝技，其中包括在身上藏有几种可以在关键时候救命的小玩意儿。
他大声发出呻吟，叫道：“哎呀，谁来帮帮我，我的脚好像没有知觉了……”
刚才出去的那个年轻人有些不耐烦地进来道：“叫什么叫！说了过两个小时就放你回去，你叫也没用。”
胡志雄又发出呻吟，可怜兮兮地说道：“我觉得右脚好像很麻，没有什么感觉了，你过来捏捏看，帮我揉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