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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天马飞仙

书籍名:《国家宝藏1:天国谜墓》    作者:沈阳唐伯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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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茂陵村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乡村,和中国几万个乡村一样,夜晚宁静而安详,偶尔有几声小孩的嬉笑声和狗吠声。夜色之中,一辆黑色高级轿车悄悄停在村口的堤坝边上,从车上下来三个人,两个身穿羽绒服,手里拎着两个大塑料袋。一个身穿黑色呢子大衣,梳着大背头。三人顺着羊肠小道走进村子里,村子虽普通却很长,三人一直走了半个小时,才走到村后的一片小果树林边上。这里民房稀少,只有稀稀落落的几间,都是看果园子的人在这里简单搭建的草房。

  三个人来到紧靠果林旁边的一间最小的土房旁,其中一个穿羽绒服的矮个子紧走几步来到门前,抬头啪啪打了几下门。隔了一会儿,里面几声咳嗽,一个浓重的陕西口音问道:“斯(是)谁?”

  那矮个子答道:“老刘,是我咧,勾老六!麻利开门,有人看你来咧。”

  里面的人说:“勾老六啊,谁……谁跟你来地?有……有啥事咧?”

  勾老六说:“哎呀,就你这老光棍,谁能来看你呀?还不是因为那件斯(事)情?快别瓷马二楞咧。”

  里面的人半天没了动静,勾老六回头看了两人一眼,焦急地又开始拍门。拍了几下,屋里亮起了灯光,跟着门闩声响,破旧的木门慢慢打开了一条缝,勾老六迫不及待地伸手打开门,回头向两人赔笑道:“老板,屋里吧,屋里吧!”穿呢子大衣的人平静地道:“你先进吧。”勾老六笑了一下,先进了屋里,两人随后也进了来。

  屋子矮小灰暗,里面简陋得和马棚差不了多少,只有一铺土炕,炕上摆着一只方桌。屋角一个大木柜,柜子上满是黑泥,柜门上的镜子也都是灰尘,人站在前面只能看出一个轮廓。地中间放着一个煤球炉子,上面坐了只水壶,屋里散发着一股发霉的味道。一个约摸六十来岁的老头站在地上,手里拿着一杆烟袋,佝偻着腰,脸上皱纹密布,眼睛怯生生地看着进来的三个人。

  三人进来之后都捂着鼻子,勾老六说:“我说老刘呀,你一个光棍子汉,屋里也没有啥值钱的东西,为啥磨磨蹭蹭地不肯开门呀?”

  老头说:“我不是……不是不敢开门,半个月前咱村里死了个人,死在西山的一个破墓洞里头,全身光溜溜地啥也没穿,乡里来了好多公安也没查出啥个名堂来。村里人都说是被土女鬼给掐死咧,我这心里头害怕,就……”

  勾老六不耐烦地打断他的话,说:“得了吧,那都是人家瞎说,你管那个干啥?跟你又不相干。你瞧瞧这屋子里就不能弄得像个人样?看看这炕脏的没法坐人,你让两位老板怎么坐咧!”

  两个人当中一个道:“没关系,随便坐坐就行。”

  勾老六想了想,脱下了自己的羽绒服铺在炕上,又脱下里面穿着的黑色西服也铺在炕上,说:“老板,坐吧,衣服干净点!”

  两人笑了,紧挨着坐在衣服上。那老头坐在煤球炉旁边的一个长板凳上。

  勾老六掏出一盒“云烟”,点上火吸了几口,说:“老刘啊,你说你这里,也没有水招待几位老板,我带来了一些吃喝,你吃饭了没有?要不要先吃点?”说完,伸手拎起放在门口的一个大塑料袋,从里面掏出几个精装的牛肉罐头,一只烧鸡,一只烤鸭,两瓶西凤酒,两条“红塔山”香烟,一一摆在桌上。

  老刘头一见桌上的食品,眼睛里放出混浊的光来,喉头直吞馋涎,说:“这……这些都是……都是给俺的?”

  勾老六哈哈一笑:“废话,不是给你的我放你桌上干啥?不过现在两位老板在这里,咱俩也不方便喝酒,你呀,就赶快把东西拿出来让老板们过过眼睛,人家要是看中了,手指头缝里流出来的钱,都够你下半辈子见天吃烧鸡咧!”

  老刘头犹豫了一下,支支吾吾:“这……这个……东西是俺好不容易弄到的,你们说值几个钱就值几个钱,糊弄俺不懂,那……那我可不干。”

  勾老六急了:“哎,我说老刘头,人家两位是从北京来的大老板,能糊弄你这几个钱?要不是我,你这东西有谁要?这穷村子里哪个像是有钱的?”

  旁边穿呢子大衣的人伸手打断了勾老头的话头,对老刘头说:“老刘头,我也不瞒你,我们两个人都是专门靠收这个东西吃饭的,这东西能值一块,我们绝不会给你九毛,这样吧,你把东西拿出来看看,让我们搂搂,我再给你开个价,你觉得这价钱行,你就卖,觉得不行,我们扭头就走,你明天爱卖谁卖谁,愿意留着当传家宝也没人拦着你。你看怎么样?”

  勾老六焦急地催促:“快拿出来吧,还等啥呢?人家老板走了好几里的路从村头到你这破屋,你还不识相?”

  老刘头犹犹豫豫,眼睛看着桌上的烟酒和吃喝,脚下却不动窝。勾老六站起来,说:“我说老刘头,前天不是说好了的,我带人来看货,你也答应了,怎么今天又……”

  刚才说话那人又道:“勾老六,算了吧,人家也不想卖,嫌钱咬手,就愿意留到棺材里,得嘞,那我们也就不打扰了,回见。”说完两人一齐站起来就要往外走。

  勾老六急得眼睛冒火,刚要张嘴,老刘头咳嗽了几声,说道:“行,我……我拿,给你们看看!”

  三个人都不做声,看着老刘头驼着背走到炕头,弯下腰跪在地上,从炕边角落里抽出一块炕砖,把手伸进去,摸索了半天,慢慢掏出一个灰布包来。包袱不大,只有半块砖头大小,他直起身子,笨拙地打开布包,三人六只眼睛,都一眨不眨地看着他手里的布包,仿佛被施了魔法似的。老刘头打开布包,里面是一个油布包。再展开油布包,里面还有一层用黄裱纸包着的东西。他又慢慢打开黄裱纸,一件东西露了出来。

  一只白如凝脂的玉马,昂首张口,竖耳挺胸,飞翼扬鬃,四蹄高抬,每个蹄子上都用黄金嵌着,马背上骑着一个头戴方巾,后背带翅膀的仙人,手持灵芝,灵芝也是用黄金打成,通体的玉色都似透明了一般,在昏黄的油灯之下,散发出一种柔和的光线。

  穿呢子大衣的人将玉马拿起来,在灯下反复看了半天,回头又看了看身边那位,这人四十来岁,很有些秃顶,只有鬓角稀稀拉拉的长着几十根头发,横着梳过来支持中央,眼神精光放亮,一看就是个精明强干之人。他站起身,小心翼翼地接过玉马,从怀里掏出一个放大镜,在灯下仔细地看着。呢子大衣看着这人,眼神中充满了期待和询问,这人用放大镜仔细地察看以黄金镶嵌的马蹄和灵芝,不时地抬头看看呢子大衣一眼,又低下头仔细看。过了一会儿,他轻轻把玉马放在桌子上,掏出一块洁白的手帕擦了擦脑门上的汗,坐回到炕上。

  勾老六和老刘头焦急地看着两人足足对这玉马相了一个小时的面,却又不敢张嘴询问,勾老六急得直搓手心。秃顶看了看呢子大衣,呢子大衣朝他点了点头,秃顶干咳一声,对勾老六说:“勾老六,你问问老刘哥,这东西他想卖多少钱。”

  老刘头一下蒙了门,吞吞吐吐地说:“我,我也不知道这东西值多少,你们两位老板是见多识广的人,你们说吧。”

  勾老六也随声附和:“是啊,老板,他是个大老粗,不知道价钱,你们就看着给个最好的价钱吧,行不?”

  秃顶想了想,伸出五根手指头。勾老六忙问道:“多少?五百?”

  秃顶笑而不答,勾老六眼睛放光:“还是五千啊?”

  秃顶笑了笑,又摇了摇头。

  老刘头喉咙发干:“五……五万?”

  呢子大衣哈哈大笑:“你真是穷疯了:五十!”

  勾老六一听,顿时急了:“五十?两……两老板,你们不是在开玩笑吧?”

  老刘头则一屁股跌坐在板凳上,气得说不出话来。

  秃顶却不紧不慢地开口说:“老刘头,你这东西是哪来的?莫不是别人顶给你的,你再转手给我看的吧?”老刘头看了看秃顶和呢子大衣,居促不安地说:“自然……自然不是咧!是俺从果树林子里挖出来的。”

  秃顶说:“哦,原来是这样!实话告诉你吧,这东西不值钱,看上去像是玉的,其实是硬白塑料做出来的,看上去就和玉差不多,但重量和纹路一眼就能瞧出来。不知道是谁从哪个古玩市场地摊上花几十块钱买来,玩够了丢在地上被你捡了去。”

  勾老六丧气个脸,问道:“老板,这东西真的不值钱?可是……头几天从兴平县来的几个人看了,还说能值一千块钱咧!”

  呢子大衣和秃顶哈哈大笑,秃顶道:“他说值一千块,那他为啥不买?”

  老刘头说:“他们说,这玉马是仿制品,仿的不错,可惜真品应该有个底座,这仿品要是也有底座,真能值一千块。”

  秃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说:“你们两个棍爷还敢蒙我,这玩套下鹰的活,我十五年前就干过,我说它值五十块,它要是能卖出去六十块钱,我把我这劳力士表送你。”

  勾老六一听这话,立刻像是个泄了气的皮球——瘪了,老刘头也没了刚才那副懵懵懂懂的表情,变得极其沮丧。

  勾老六道:“两位老板,俺俩也不是故意蒙你,这东西还真是他家传下来的,不过俺也不知道它不值几个钱,本还指望着卖个好玩古董的老板,换点零花钱好过年咧。”

  秃顶笑着说:“鬼才知道你们骗过多少人了,不过,你刚才说的那句话倒是不假。这东西是仿的汉代天马飞仙,下面的确应该有个底座。你们要是真想弄点钱,怎么也得整得逼真些吧?有没有弄个底座?说不定还真能骗一千块钱出来。”

  呢子大衣面带不悦之色:“勾老六,念你头阵子给我弄过几件还算像样的东西面上,今晚的事我就不怪你了,要不然,我非找几个人好好镶镶你的门牙不可!”

  勾老六脸上见汗:“老板,我是真的不知道呀!要是知道这老家伙的东西是个西贝货,说啥我也不能大老远的带您来不是?”

  秃顶说:“可不,搭了一百多里路的汽油钱不说,还买了这么多年货,得了,今儿不是小年吗?就算请你俩吃饭了。以后你多上点心,眼睛放亮点,别拿什么蘑菇都当灵芝。”

  勾老六连连点头。那边老刘头嘟嘟囔囔地说:“其实,倒还真有个底座,只是有点旧了,就没安上。”

  秃顶说:“拿出来看看吧,大老远的来这破地方,还搭了一堆好烟好酒,欣赏一下你这底座的造假水平。”

  老刘头沮丧地走到炕的另一角蹲了下,又抽出几块炕砖,从里面掏出一个青色的长方形器物来,放在桌上,说:“这真是俺从后面果园子里挖出来地。”

  秃顶笑着拿起来看,是一块青铜长方底座,似乎是空心的,约摸有四五斤来重,颜色青中带乌,边角处锈迹斑斑,平面上有两个浅坑,连着两根长短不齐的浅黄色根状物,像是连着什么东西被掰断过。另一面刻着几个隶书铭文。秃顶看着这几个隶体字,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了。看了一会儿,又贴鼻子闻了闻,再拿出放大镜,仔细地看这几个字,看着看着,手开始微微地颤抖。

  呢子大衣看着秃顶,说:“我说你还有完没完?咱们还走不走了?小燕还在喜来登饭店等我呢!”

  秃顶头也没抬,说:“老刘,你这东西是从哪弄来的?”

  老刘头说:“屋后的果园子里,上个月俺想挖土砌个泥炉子,正好挖出一堆砖瓦片,里头还有这么个东西,上面连着那两个浅黄橛橛,俺本来想掰下去来着,可掰了几下没掰动,就放在那咧。”

  秃顶说:“这东西你卖吗?我们要了。”

  呢子大衣惊了:“你要这东西干什么?回家垫花盆吗?”

  秃顶答道:“我家有个清代的铜罐,就缺这么个底座,这一配上就好看多了。老刘,你说多少钱卖吧。”

  老刘显然很意外:“这东西,也……也能卖钱?那……你给五十块钱吧。就当卖个铜价钱。”

  秃顶说:“给你五百块,就当是给你办年货的了,你这地方也太破落,还不如我家的狗窝呢,花点钱好好收拾收拾,都没个下脚的地方。”说完,朝呢子大衣一努嘴,呢子大衣微一怔,随即从怀里掏出钱包,数了五张崭新的百元大钞放在桌上。

  秃顶站起身来,说:“我们也该走了,勾老六,今天的事,你和老刘头别和任何人说,现在年根底下,政府正严打倒古董呢,你别他妈给我没事找事。”呢子大衣也站起来,两人一齐出了屋。

  勾老六和老刘连忙送了出去,勾老六说:“哎呀,您放心吧,今天的事,我是打死了也不说。”

  勾老六一直把两人送到村口轿车旁,目送着轿车离去,脸上的笑容一直没停。直到轿车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他一溜小跑回到老刘头的土屋前,老刘头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勾老六,两人扑哧一乐,笑着喘不上气来。老刘头笑弯了腰:“我说勾老……老六啊,你说是不是该着咱俩发财?这塑料马没卖一分钱,倒是这破铜座卖了五百块,哈哈哈,还闹了一堆好酒好烟!”

  勾老六也笑得合不拢嘴:“就是,这俩大老板,今天不知是咋了,咋呼呼地冒傻气呢?这东西当铜卖也就值三十块钱!行咧,啥也不说了,快把我的那份拿来吧?”

  老刘给了勾老六两百块钱,说:“走,到我屋去喝两盅!”两人笑着进了屋关上门,打开肉罐头,拧开西凤酒,就着烧鸡大吃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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