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作为飞蛾，火就是归宿 (2)
“滴滴——”
车子转过一个街角的时候，前方有卡车鸣笛的声音。
风，更加嚣张的从车窗的缝隙钻进来，猛烈地吹在他们的身体上。忽然，狄千雪轻轻地笑了一下，迅速地上前抱住听夏的脖子，嘴唇飞快地贴上了他的脸颊。
“莫听夏，我爱你。”
直直地凝视着他，倾尽了她所有的情绪，这样说的时候却异常平静。
……似乎过了好久，久到夕阳已经把整片天空都氤氲成了绯红色，时间，仿佛停歇了一般，风不再吹了，世界不再动了，连声音，好像也消失了。接着，他在寂静里转过头，看着满脸泪痕的狄千雪，轻轻地笑了一下：
“傻瓜，哭了这么久，都不会累吗？”
他这样说，说得无比温柔无比深情。然后，她看见他用尽全力的把方向盘打向了右端。
而右，是属于她的位置……
“砰——”巨大的撞击声随着瞬间流动起的风一同在耳边叫嚣，热流也在刹那席卷而来。
“千雪，如果我们还能活着，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求你……”
车子飞起来的时候，他这样跟她说，用得是她完全无法拒绝的口气，那么难过，悲伤得她全身都疼……
“好……”
世界颠倒了，视线模糊了，车子重新落回地面的时候，她轻轻地答应他，最后的最后，她看见了他的笑，还有那滴刚流出却被风吹走的泪……
意识光速地模糊了起来，巨大的疼痛让他们同时闭上了眼睛……
听夏……
千雪……
无法发出声音的，在潜意识里唤着那个身边的人，手指无力地微动着，似乎在身体完全安静下来的前一刻，他们只想再最后握一下彼此的手……
车外，所有人都在惊呼着，然而，一切似乎都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他们睡了……静静地躺在那辆变形的车子里，睡了……
血，好多的血，狄千雪紧闭着眼睛，脑海里快速地闪过一个又一个的画面，都是听夏的……画面里，他满身的鲜血，一丝气息都没有……
听夏，不……这是梦……听夏……她挣扎着，拼命地挣扎，她想要醒过来，然而不管她如何的努力，她的意识始终跳脱不出那些悲伤的画面……
“千雪……”
忽然，在那片混沌里，她听到有人这样喊她，是个很柔静的女声，悦耳且温暖。
……不知不觉中，她缓慢而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然后，她看见了四周的黑暗，堆满了整个空间，一丝光都没有。
“这是哪里？地狱吗？我是不是已经死了，听夏呢？听夏在哪里……”
她虚弱地开口，无助而绝望。
“千雪……”
又是那个声音，轻轻的，像夏天的风一样，带着香气划过她的耳畔。
“……你是谁？”
她这样问，眼睛虽然睁着，却没看到任何事物，在这漆黑里，连方向似乎都消失了……
没有回音，好久好久都没有任何的回音……终于，当最初醒来的懵怔感消失后，狄千雪有了意识，痛的意识。身体很热很热，体内的每个角落都在剧烈的痛着……然后，当那种疼逐渐被习惯以后，疲乏的倦怠感让她不自觉地一点点地合上了眼睛。
这次，是真的要死了吧……她这样想着，无奈地笑了一下……
忽然，黑暗里突兀地出现了一道明亮的光圈，异常的耀眼，瞬间以后，那个光圈迅速地扩大了无数倍，照亮了周围所有的黑暗，然后，一个少女的身体慢慢地出现在空气中，由透明逐渐凝结成了实体。
“千雪，不可以放弃啊，听夏还在等你呢……”
少女的声音天籁般地响动在空气里，纯真而美好。
听夏……在等我吗……
这样想着，狄千雪努力地克服着强烈的睡意，一点点地再次睁开了眼睛。
“呼，我就知道千雪一定可以的嘛！”
那个少女呼出一口气，这样说。然后，狄千雪看见了她的脸，看见了……那张跟自己一模一样的脸，还有，她身后的，那副巨大的、雪白的翅膀……
“若……你是若吗……”狄千雪缓缓地问。
苏若轻轻地点了点头，轻轻地笑着，身后的翅膀细微地闪动了一下。
“对不起……我……我不该跟你抢听夏的……”狄千雪说着，一滴泪静静地滑出眼眶。
慢慢地摇头，温柔地点去了她的泪，苏若脸上的表情始终温静如水：
“千雪不可以跟我说对不起哦，是我把听夏带引到你身边的，而且，他可是个很别扭的人哦，一定已经给你添了不少麻烦，所以，是我该跟你说谢谢才对！”
“不是的，若……听夏他……”
“嘘！！！”苏若对着狄千雪做了个噤声的动作，“不要说话，千雪想说的，我都明白！可是，千雪应该不知道吧，我把听夏带到你身边，除去为了让他在想起我的时候可以不再那么难过以外，还有一个目的，就是——我希望他可以让千雪幸福。”
“让我幸福？……若把听夏带到我身边，是想要……想要让我幸福吗？可是，我什么都没有为你做过啊，我甚至……甚至还希望听夏能够忘记你……”
“怎么会什么都没为我做过呢？是千雪陪伴我一起来到这个世界的啊！”
“嗯？……”狄千雪困惑地看着苏若，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样说。
“很快，很快千雪就会知道，其实我们两个，是很亲近很亲近的人哦！”
“……很亲近的人吗？”
“是啊，比恋人，比朋友，都还要亲近呢！所以，千雪其实并不是孤单的哦，只是，一直没有被找到而已。来，现在闭上眼睛，相信我，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千雪就可以再看到听夏了！”
苏若这样说着，慢慢把手掌覆在了狄千雪的额头上：“还有，千雪要坚持住哦，一定要幸福给我看，一定要，知道吗？”
苏若好看地笑着，身后巨大且雪白的翅膀缓缓地扇动起来，和缓的气流像风一样地吹拂过狄千雪的身体。
凝视着那个跟她有着相同容貌的少女，感觉着额上清凉的手掌正在逐渐地抽走她身体上的疼痛，轻轻地点了点头，狄千雪听话地闭起了眼睛。
“姐，你和听夏，一定会一直一直很幸福很幸福地活下去的，因为，我会一直守护你们的……”
沉睡前的最后一刻，狄千雪听到苏若这样说，声音里充满了无限美好的爱与祝福……
“医生！她醒了！！千雪醒了！！！”
狄千雪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首先看到的是白白的天花板，首先听到的是小爱兴奋的叫喊声。很快，医生就来了，他们用很多仪器在她身上检查了好久，透过那些人寂静的瞳孔，狄千雪看见了缠绕在自己头上的绷带。
“医生，她是不是已经没事了？”小爱着急地问着。
“嗯，应该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了。”点了点头，那个医生这样说。
“呼！那就好！”抚了抚胸口，小爱放松地吐出了一口气。
“千雪，你终于醒了，这三天你都一动不动的一直在睡，简直快要把我吓死了你知道吗？你又不是不清楚，我从小到大也没什么朋友，你既然说了要当我好姐妹，怎么能把我一个人丢下自己跑去天堂享福呢？咱们不是说好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吗？再怎么说，你要出车祸这么大的事，也得先跟我商量一下吧，你怎么能自己就决定了呢？对于好朋友来说，你这样未免也太不民主了吧！！！”
医生离开以后，小爱坐在狄千雪的床边，对着她口沫横飞地说了一大堆有的没的。
安静地看着劈里啪啦说个没完的小爱，狄千雪很轻很轻地笑了一下。
朋友……又是这个词，然而这一次，却是这样的温暖。
“千雪，你怎么不说话啊？你……该不会是不认得我了吧？难道是失忆了？不行！我要把医生找来再帮你仔细地检查一下，他们……”
“小爱……”狄千雪哑哑地开口，拉住了小爱的手，“有你真好……”
她这样说，努力把笑容弯成更好看的样子。
“你……” 惊喜地回过头，重新坐在她身边，小爱的眼圈一瞬间便红了起来，“你真的很坏耶，狄千雪……一醒来就想看我哭是不是……”
狄千雪与小爱对视着，两个人的眼睛都湿润了，友情的温暖让她们的心里都热热的。
……你和听夏……一定会一直一直很幸福很幸福地活下去的……
梦里的苏若的声音忽然在耳边响起，然后，像是想到了一件极重要的事情，狄千雪瞬间从病床上坐了起来。
“听夏呢？他还好吗？他……”
“你别激动，听我说！！！”扶住了她的肩膀，小爱柔声安抚着她，“你先躺下，你听我说，他……”
“不——他一定很不好……一定是……我记得……他……他把车子的方向全部转向了我那边……为了保护我，他一点余地都没有给自己留下，他……”
“他没事！！！”小爱忽然把音量扩大了无数倍，“他好着呢你放心吧！祸害遗千年你听过吗？那种害人精不会那么容易死的！再说，还没把你害死呢他怎么可能自己死?！他会甘心吗? ！”
愤怒地吼着，宣泄着一直以来的愤慨与不满。瞪大眼睛望着这样的小爱，狄千雪傻傻地安静了下来，看着她惊怔的表情，小爱忽然心疼地抱住了她：
“对不起千雪，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凶你的！你放心，他虽然还在昏迷，不过医生说他已经度过了危险期，已经安全了！！！”
靠在小爱温暖的怀抱里，听她说着听夏的情况，狄千雪眼里的泪慢慢地垂了下来。
“真的吗？小爱，求你……不要骗我，求你，一定不要骗我……”
“真的真的，我没有骗你，他安全了，不会死的，不会的……”
慌乱地安抚着，面对着如此脆弱的狄千雪，小爱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是好了。曾经，十分的讨厌过狄千雪那种冰冻木头般的性格，那时候，总是希望她可以尽快地遇到生命里那颗能够燃烧她的火种……可是现在，小爱却宁愿狄千雪回到以前伪装的那种漠然，宁愿她不哭不笑对一切都不关心……因为木头在冰里起码还能存活，而迷恋火的下场……
“忘了他吧，千雪，你现在是在飞蛾扑火啊你知不知道？趁着只是被灼伤的时候放手吧……”
“飞蛾扑火吗？小爱，你知道飞蛾为什么要扑火吗？”这样问着，抬起头，看着一脸茫然的小爱，狄千雪抹去脸上所有的泪，缓缓笑了起来，“因为飞蛾在茧里的时候一直很冷，那种冷，是只有热烈晶莹的火才能够温暖的，那颗被冻僵的心，也唯有在火里才能得到重生，所以，即使知道会被烧死，即使知道会万劫不复，她还是会选择扑进那团美丽的火焰，因为她很清楚，作为飞蛾，火就是她的归宿，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
仔细地发着每个音，狄千雪这样说的时候，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听夏的影子。
“千雪……”深深地看着此刻的狄千雪，小爱的心里很难过，同时又很迷惑。
飞蛾扑火……明知道会被烧死，却还是喜悦地飞舞进那团光焰中，这……便是注定吗？
“小爱，可以带我去看看听夏吗？只要一眼就好！”
“……”
“可以吗？小爱……”
“嗯！”重重地点了点头，小爱对着狄千雪用力地笑了一下。
窗外，秋日的阳光明媚地闪耀着，天空的蓝，格外高远，树叶在微风中轻轻地摆动，说不出的悠闲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