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见不到就等下去 (1)
鸟鸣、虫唱，争相出现在安静里，送来属于今天这个世界的第一份愉悦的聒噪。花叶间，露水悠然地凝结在上面。偶尔微风吹过，氤氲在四周的水汽忽而聚集，忽而飘散，幻化成为一道道迷离虚无的晨雾。
听夏，他此时就站在狄家的大门外，脸上的表情柔和而美丽。他的眼睛，紧紧地盯着那栋别墅二楼最左面的那扇窗户。
他，已经在这里站了一夜。一夜，他都一直这样安静地站着。
“离开吧，我哥……他不会再让你见她的。”
狄罂语出门晨跑的时候看见了他。她走到他身边的时候，这样说。
“嗯，我知道。”听夏慢慢地点了点头：
“可是，就算见不到，我也还是要在这里等啊！”
“别傻了，既然知道见不到她，这样站在这里又有什么意义呢？”
狄罂语淡淡地说完，已经走过了他的身边。
“我昨天跟她说我会一直在这里等她出来，可是……”说着，听夏浅浅地笑了一下，有些忧伤，有些苦涩，“我也不知道，不知道站在这里究竟有什么用，甚至我都不知道，她是不是愿意让我站在这里等她，可是除了站在这里，我想不到自己还能做什么，真的，想不到……”
停下脚步，狄罂语慢慢地回过身，望着那个男子颀长俊秀的背影。她知道，他的话也许只是自言自语，并不是在对她说。但是，当他的声音被她听到以后，她却不受控制地停了下来。
莫听夏……狄罂语在心里喊着他的名字。无可否认，他似乎真的很特别，特别到让她怎样都无法忽略掉他的存在。她不得不承认，这个男子是除了狄罂玄以外，第一个让她有难过的感觉的人。
听夏在狄家的门前昏倒了！！！
星光学院，一个迟到的女生用激动的声音宣布着这个最新的消息。接着，整个学校一下子沸腾了起来。所有人瞬间便围住了那个女生，开始了七嘴八舌的追问：
“你看没看清楚啊？昏倒的人真的是夏夏吗？”
“就夏夏自己吗？没有跟狄千雪在一起吗？”
“他们是不是又吵架了？再次分手了吗？”
“有没有看清夏夏被送到哪家医院啊？”
“……”
“……”
最后，在一个一直跟踪听夏与狄千雪的女生那里，所有人知道了一个重要的线索：离狄家最近最好的医院是圣玛丽医院！！！
听夏一定是被送到了那里！！！
于是，少女们以百米冲刺的速度离开了星光学院。然后，在老师们想要出面阻拦的时候，操场就只剩下一片白雾缭绕了。
梦五街4号，狄家。
“少爷，二小姐的身体已经对营养素出现了严重的排斥反应，如果再不醒过来，恐怕……”
“会死是吗？”
“是。”
“嗯，知道了，下去吧。”
狄千雪的房间里，狄罂玄这样说完，医生与护士便都纷纷退了出去，安静下来的时候，他在藤椅上转过头，呆呆地凝视着躺在床上的狄千雪。
“听见了吗？”
“……”
“医生说，如果你还不醒，是会死掉的。”
“……”
“即使死掉，也不愿意醒来，是吗？”
“……”
微微地发着音，像是问她，又像是在告诉自己，然后，慢慢的站了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那层象牙色的刺绣窗纱。轻轻地推开窗户，微风，顺理成章地流淌进来。
于是，满屋的蔷薇混合着清新的空气，开始散发出更迷人的味道。狄家的大门外，零零散散地站着一些女生，她们，应该是在等待着某个人吧。
“莫听夏，又昏倒了吗？呵，这十天，已经第五次了吧？”
淡淡地说，狄罂玄浅浅地微笑起来，笑容诡异邪气，充满夜晚的味道。很久以后，慢慢地转过头，看了始终安静着的她一眼，目光又瞬间地忧伤起来：
“千雪，你猜，我会让你们在一起吗？”
午后，圣玛丽医院，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美好地倾洒下来。医院的花坛里，各色美丽的花朵竞技般地绽放着，梧桐树的叶子已经生长得十分茂盛，细密的绿叶间，偶尔会透下星星点点的阳光，落在树下乘凉的人身上，说不出的惬意与慵懒。
715号病房，挤满了人，除了莫家的随护，都是清一色的少女。
她们的眼神，都紧紧盯着病床上的那个少年，脸上是复杂的表情。
某一刻，少年的睫毛不安地动了一下。又过了一会儿，少年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少爷！”
“夏夏！！！”
周围的人这样喊他。
而听夏，在瞳孔聚焦以后便坐了起来，没有去看任何人，只是习惯性地拔掉了手背上的输液管。
“少爷，您……”
“滚！！！”
怒吼着推开了试图阻拦的威廉。听夏第五次离开了这间病房。
“若，我来了，这次，不会让你等很久的。”
奔跑着，听夏在心里轻轻地说着。
微风，和煦地轻拂着，记忆的某一页忽然飘动起来……
“听夏，明天跟我约会吧。”
两年前，十五岁的苏若在遇见听夏的第二天，微笑着邀请他。
他，在那初春的午后里淡淡地笑，笑容艳丽而冰冷：
“天气预报说，今天夜里会下雨哦，嗯……这样吧，假如你可以等我一个晚上，明天我会考虑跟你约会的。”
听夏这样回答她。或者也可以说，他是这样拒绝她的。
然后，她忽然笑了一下，没有一点尴尬，没有一点勉强，更没有一点难为情。
“好啊。”她挂着很开心的表情冲他点头。
结果，那天下午，苏若就站在了听夏的专属私人宿舍楼下。很多人从她的身边穿过，脸上都带着嘲弄的表情。只是，苏若似乎并没有看到，她站在那里，凝视着听夏房间的窗户，眼神淡定柔和。
“莫听夏，你不要太过分！！！”
楚离尖叫着推开听夏宿舍的房门。
看着好朋友失态的举动，听夏慢慢地摇头笑着。
“你还笑，你明知道……”
“明知道什么？明知道她就是你从小的那个青梅竹马吗？嗬，聪明如楚离，怎么会喜欢上这样的女生。”
“你懂什么，若跟那些女生不一样的，你……”
“放心好了，她……很快就会放弃的。”
听夏缓缓地说着。的确，苏若在他的眼里就跟那些贪图他容貌与家世的女生一样，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只要过了今晚，嗯……不，不需过了今晚，她很快也会放弃的。
这样想着，听夏轻轻地笑了起来，不屑地。然后，时光安静地流淌，夜晚的时候，果真下起了雨。
而苏若，依然站在那里，仰着头，望着听夏房间的窗户。透过窗纱，望着雨幕里的那个影子，听夏的心忽然轻颤了一下。
她……的确是有些不同的。明明看着是那么柔弱的样子，却竟然如此倔犟。
很快，听夏在她的身边看到了楚离的身影。那个平日里高傲的少年，此刻正撑着伞站在她的身边。
某一刻，伞被苏若推到了地上。而楚离，他也没有捡起。他开始不再动作，他开始安静地站在苏若的身后。他们的距离不远不近，却足以让他能够清楚地看见她。至于楼上的听夏，也越来越按捺不住了。
躺在床上，他第一次失眠。终于，凌晨四点的时候，他跑下了楼。走进雨雾里，他来到了那个傻傻站了好久的女孩面前。
“为什么不离开？”
“因为听夏说，只要我可以等你一个晚上，就答应跟我约会啊！”
女孩牵动了一下被雨水淋得苍白的嘴唇。她笑了，已经冻得全身发抖的她，依然愿意跟他笑。
“傻瓜，我只是说考虑一下好不好？”
听夏微微地皱起眉，用别扭的声音说着。然后，苏若摇了摇头，还是好看地笑。当她倒下去的时候，听夏本能地伸出手抱住了她。
“可以……约会吗？”她看着他，认真地问。
“都什么样了，你还问这个！！！”摸着苏若滚烫的额头，听夏的眉深深地锁了起来。
“……可以吗？”
她依旧问，眼睛里的执拗让听夏的心第一次狼狈地慌张起来。
“嗯！！！”没好气地答应着。
然后，莫听夏第一次让一个女孩留住在了他的宿舍，并且，还挂着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照顾了苏若整整一夜。
至于那个名为楚离的俊美少年，在苏若被听夏抱走以后，也离开了。从始到终，他的脸上都没有出现过任何怨恨的表情。尤其是看见苏若笑起来的时候，他竟然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
笑容，灿烂而忧伤。
“只要你肯跪下求我，我或许可以考虑让你见她。”
逆光中，狄罂玄慢慢地从狄家大门里走出来。站在听夏的面前，他这样说，脸上带着戏谑的笑意。接着，四周飞快地安静下来，继而又飞快地喧闹起来。
“狄，狄罂玄你这样也太过分了吧？！”
“夏夏可是这个世界上最骄傲最美丽的人！！！”
“就是就是！！夏夏怎么可能会给你下跪呢？！”
“……”
“……”
少女们虽然本能地惧怕着狄罂玄，但为了自己的偶像，还是争先恐后地叫嚣了起来。
而狄罂玄，他根本就一点都没在意过她们。他，只是充满玩味地盯着听夏，眼底涌动着深沉的颜色。
“真的……就这么简单吗？”听夏轻轻地开口，这样问着。
“嗯？”
“真的是……只要我跪下求你，你就可以让我见她吗？”
“没错，只要……”
“那好。”
听夏打断了狄罂玄的声音。然后，对着他淡淡地笑了一下，喜悦地：
“我求你，让我见她吧！”
这样说完，听夏便跪了下去。
推开了莫家的随护，推开了守着他的少女们，那个曾经骄傲得不可一世的莫家少爷，就那样微笑着跪在了狄罂玄的面前。
“求你，让我跟狄千雪见一面吧。”
他重复地祈求着，语气诚恳而卑微。
“……”
瞳孔紧紧地收缩着，狄罂玄凝视着他，死死地攥紧了手掌。
“不够吗？是不是需要磕头？还是……”
“不必！”这次，换成狄罂玄打断了听夏：
“莫少爷的下贱罂玄已经领教，无须额外展示了。不过，我刚才也说是考虑了，至于结果我还没有想好，所以……”
“我知道的。”慢慢地抬起头，迎视着那双凌厉的眼眸，微笑不变，“狄先生不用解释。”
居高临下地看着听夏，狄罂玄也缓缓地笑了一下，然后慢慢地转过身，走进了狄家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