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彼岸(75)
更新时间:2010-12-9 12:44:36 本章字数:3745
少年垂下的指尖有着细微的颤抖，红瞳中染上一抹迷惘，“什么、什么意思？”
“你不觉得奇怪么，若是真的沙华，他甚至肯为了你逆天，怎么可能抛下你一个人独自死去？他肯忤逆神荼大人甚至大打出手，信誓旦旦地宣告曼珠沙华终有一天会相聚，为什么会突然死去？就算是诅咒，为什么平安无事的人是你而不是他？你想过吗？”白无常翼白娓娓地一一道来。
红衣少年仓皇地下意识抚摸上自己的心口，沙华的身体，还在他的体内呢。
“难道你自己感觉不出来，你们两个人千万年前和现在的差别吗？”羽墨嗤之以鼻。
连自己的爱人都会弄错，应该是说他太过信任对方，还是他们太过熟悉彼此，即使是性格相互调换都不会觉得奇怪？
至少羽墨知道，他和翼白都不会那么残忍，弄得彼此相互折磨，进退维谷。
“沙华已经离开了！你们还想怎么样？！到底谁是谁还重要吗？！”白发红衣的少年忽然满目凄凉，在大片大片的嫣红中惶惶然地注视着他们，“放过我们了好不好？生生世世轮回不改的折磨，都够了吧！神荼他该满意了吧！！……放过我们，就这么难么？曼珠沙华，究竟做错了什么？！我们只是相爱，为什么就注定不可饶恕？！千千万万年的花叶两不相见，这样的折磨，凭什么要我们承担！？……放过我们了好不好？放过我们……”
近乎凄历的哀求和控诉，袅袅地飘荡在寂静的空旷中，带着令人心碎的酸苦，那么浓烈的悲伤，一点一点地膨胀，在他妖异的面容上显露得淋漓尽致。
闻者，都不禁落泪。
不仅仅是羽墨翼白和司浅旭，连百里梦鄢都有些不忍看他的脸庞。
放过我们，好不好？
和这个诅咒抵抗了千万年，他第一次如此软弱地说出这句话。
没有了沙华，他早已经没有了继续坚持下去的力量。
由爱而生的全部怨恨，在黑白无常的一句话中通通消散得无影无踪。
让他死也死得不安心，你真的舍得么？
让他死也死得不安心，你真的舍得么？
让他死也死得不安心，你真的舍得么？
舍不得……
他真的舍不得……
那么深爱的一个人，叫他怎么舍得？
他想，他明白了一些羽墨和翼白所说的东西。
沙华说，亲爱的，我爱你。
沙华说，对不起。
其实那时候，应该就察觉出什么来的。
他用的是“亲爱的”，而不是“曼珠”。
那时候，神荼想要制止他的疯狂时，脱口而出唤的也是不是“曼珠”，而是“沙华”。
但是，不管谁是谁，这都不重要了，已经没有任何追究的意义了。
曼珠也许还是怨恨着的，恨得是自己的无能为力。
更多的，是最深沉的绝望的爱。
嫣红如血、艳红似火的彼岸花一点一点地开始枯萎，凋零，最后，只余下了斑点的像是燃烧过后的灰烬。
它们本就是应曼珠的愿望而生，如今他不再有心，它们自然也该消失了。
对不起，恐怕要辜负你的期望了……
我说的都是真的，即使魂飞魄散，我也要追随你而去。
曼珠沙华，同根相生，有叶无花，有花无叶，可是，叶离不了花，花亦离不开叶。
一个黑发白衣的少年从曼珠的身体里缓缓退了出来，被他轻轻地拥入怀中。
近乎虔诚的，曼珠缓缓地跪倒在地上，埋首在已经没有声息的沙华的肩膀上，红瞳中一片死寂，唇角却漾起一个温暖的笑颜。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司浅旭能够看到那个笑容明亮而炽热，像极了沙华。
“彼岸花，彼岸处，
映万重，幽冥路，
花开叶落无双生，
相思相念永不负。”
妖异张扬的容颜上，浮起了一抹沉淀的安静，血色的泪，蜿蜒着落下，一滴，又一滴，染红了雪色的发。
那发如披锦，覆盖了两人的身体。
远远看去，唯美却凄凉。
你知道吗？我多么想和你相拥在一起，直到地老天荒，神魔俱灭……
“我爱你，生生世世，永恒不朽……”
这是你我之间不变的誓言……
最后一个音落地，那双曾经带着无数爱恨情仇的情绪的红瞳渐渐阖上。
并且，不再睁开。
天空中的云层停止了翻滚，狂风也不呼啸了，时间似乎在这一刹那静止。
曼珠死了。
所有人都能够看到，在他阖上眼帘的瞬间，一株彼岸花尖锐地穿透了他的心脏，穿过了后背。
一缕幽然的光芒从他的身体里飞了过来，在半空中裂成千万道碎光。
百里梦鄢告诉司浅旭，那一道天雷打碎了沙华的魂魄，而曼珠，亲手毁了自己的魂魄。
生死相随，这就是他们相爱的方式。
黑白无常轻轻地叹了一口气，翼白说：“真可惜，我们还是没有帮上忙。”
“沙华决心要徇情，就算我们制止了，也没有用的。”羽墨看着他们，黑色的双眸心带着淡淡的同情。
“到底，哪个才是沙华？”司浅旭不忍地扭转过头，又大惑不解，于是朝他们询问。
“沙华是曼珠，曼珠就是沙华。”黑无常道。
百里梦鄢皱眉，“说了等于没说！”
“墨的意思是，沙华的身体里是曼珠的灵魂，而曼珠的灵魂在沙华的身体里。”白无常拍拍严重受伤的羽墨的脑袋，解释得更详尽清楚一些。
司浅旭吃惊地眨眨眼睛，心口忽然有一种难言的苦涩的感觉。
四人话还没有说完，突然天气忽变，苍穹中乌云磨擦，带起闷雷阵阵，电光闪烁，霎时间风起云涌！
一道闪电劈下，惨白的光芒消失了刹那，一个身影出现在他们的对面。
赤色的长发，赤色的桃绣深衫，冷隽的容颜，肃然严苛的神色，冷冷清清的，男子只身站在那里，眼帘微阖，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
“神荼大人……”羽墨和翼白一愣，随即同时行礼，异口同声道。
五方鬼帝之一的鬼帝。
原来是他出现在了人界，才导致这里从下午到现在一直风云变色的啊！
百里梦鄢自然知道这个名字代表的人物，附耳告诉有些莫名其妙的司浅旭。
不过，他出现在人界做什么？
神荼冷淡地冲黑白无常点点头，然后道：“我来带他们离开。”
手指，指向了地上的曼珠沙华，他们的姿态已经定格在了相拥着的瞬间。
他的目光落到了他们身上，终究是禁不住微微一颤，闭了闭眼睛，只是瞬息之间恢复无波无澜的模样，只剩下一丝了然。
“那神荼大人需要我们帮忙吗？”翼白礼貌地询问一句。
“不用了。”男子飘身过去，站到了曼珠沙华的身边，顿了顿，无声地一叹息。
曼珠，沙华，你们这又是何苦呢？
永恒不朽，真的有这样的爱情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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