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妖恋（四）
法光寺是沅江的第一大古寺，历经千年屹立不倒，依旧香客不断香火鼎盛，而寺 中几颗珍贵的舍利子更是历代高僧留下的珍宝，也因此，每年都有大量的信徒从四方 赶来，到寺中顶礼膜拜祈求福泽。
法光寺离沅江城约几公里，占地数十亩，背靠大山流水环绕。寺中大殿雄伟宝相 庄严，殿前有一个宽大的法场，可一次性容纳上百人。周围树荫浓密，清幽静谧，庙 宇掩映其间，若隐若现，真有几分仙家山寺的味道。
每月的初一十五，法光寺都会大开山门，迎接各方香客，举行法场，传道解惑， 普度众生。
而这一次，因为井空大师的到来，让本就名声在外的法光寺更加瞩目，从外地赶 来听法的信徒大大超过之前，整个法光寺变得异常热闹喧嚣不止。法场上，人头攒动 摩肩接踵，放眼望去，乌压压一片。
法场四周，都是浓密的树荫，遮天蔽日摇摇曳曳。挺拔屹立的大树之下，慕容澈 和青魂靠在树干上闲闲的看形色匆匆的众人，神情怡然从容。
慕容澈转着灵动的黑眸，嘬着冰棍，低声愤愤道：
“哼，我倒要看看这个什么大师是个什么人？等你出来，我就当众揭穿你的把戏 ，这样的话，我的生意就又火了，咩哈哈，咩哈哈……”
青魂无奈的摇摇头，侧头看慕容澈叼着冰棍，眉头一皱，伸出手抽了慕容澈手里 的冰棍。
慕容澈一愣，侧过头怒视青魂：“你干什么拿走我的冰棍？”
青魂面无表情，冷冷道：“吃太多凉的对肠胃不好。”
“你……”慕容澈嘴角抽搐，面对青魂的面瘫，深深的无力。
“井空大师来了，井空大师啊……”
“啊，井空大师！”
“快点啊，让开，让开啊！”
……
一群人如潮水般涌了上去，那场面简直蔚为壮观。
“哇，用不用得着这么夸张！”慕容澈翻翻白眼，不满的嘀咕：“不知道的，还 以为开什么巨星演唱会啊！”
青魂笑笑，揉揉慕容澈的头以示宽慰，继而转过头看高处的庙门，暗暗皱眉，如 果不是澈要到这里来，他真不愿意踏入这山门，这里让他很不舒服，压抑的有些透不 过气。
正想着，大殿的大门缓缓而开，一众僧人身着蓝色僧袍鱼贯而出，一字排开，双 手合十整齐的站在庙门之前，紧接着出来了一个身材胖大身着簇新僧袍的和尚，这就 是明德主持。
“都说和尚吃斋，他怎么吃得油头满面脑满肠肥的。”慕容澈不屑的翻翻白眼， 小声嘀咕。
话音刚落，慕容澈就顿住了，目光落在明德身后的那个精瘦的老和尚身上，不自 觉的收了嬉闹的心思，神色凝重的盯着那老和尚，暗自猜测，他就是井空？
明德笑的像个弥勒佛似的把井空迎了出来，态度分外恭敬，待井空站定之后，才 转身面向信众，大声道：
“各位，请安静！”
嘈杂如菜市场的法场慢慢的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井空身上。
慕容澈仔细的打量井空，见他身材中等，虽然消瘦但是精神矍铄，双目炯炯白眉 垂髫到脸颊，三缕白须飘然若仙，他身上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僧袍，手上持着一根金 光灿灿的降魔杵，玎玲作响。
井空身后还跟着一个年轻僧侣，和他一样装束，都是洗得发白的僧袍，看样子， 是和井空一路的。
井空站在法坛之前，环视众生之后，沉着开口了：
“阿弥陀佛，老衲井空自五年前，开始游历天下，今日有幸来到法光寺……”
井空虽然年逾古稀，但却是声若洪钟底气十足，一边说话，一边暗暗扫视。绰约 间，他感到一丝妖气隐匿在人群中，登时一震，继而愠怒，我井空在此，竟然还有妖 孽如此放肆公然现身，真是不知死活！
当下，聚起法力慢慢在众人中搜寻，不出须臾，他便感知了妖气所在。
井空猛的瞪大了眼睛，看向右侧的树林，就是那里了！然而，刚想动手，忽然又 感到此妖气四周被一股清澈而强大的灵力所包围，真是奇怪！难道是自己没探明白？
就在井空犹豫踌躇的片刻，人群中忽然一阵嘈错喧哗，继而就见一个人影一跃而 出，大声喊道：
“井空老秃驴，纳命来！”是个女人！
慕容澈寻声望去，不由得一喜，不是女人，是个女妖啊！
这下好了，就用这个女妖试一试你，看看你到底是名副其实还是浪得虚名！
井空大惊，退后一步，祭出降魔杵，手持佛珠，正色喝道：
“何方妖孽，竟敢在此放肆！”
说话间，女妖已经跳上法坛，扰乱法器，张牙舞爪直扑井空面门，井空不慌不忙 侧身让过她，舞动降魔杵，朝女妖打去，女妖一个翻身，让开井空，落到他前方，和 他对峙而立。
突如其来的变故惊了明德和一众僧人还有堂下的信徒，众人纷纷逃窜，一时间， 场面混乱不堪。
只有井空身后的年轻人却是处变不惊的后退开来，冷静的看井空和女妖对战，面 上虽然平静但眼底却是万分的惊醒，看清形势，随时帮忙。
井空挑眉瞪眼，厉声喝道：“你到底是何方妖孽？老衲从未见过你！”
“哼，你怎么会没见过我！”女妖尖声喊道：“一年前你杀了我丈夫，今天，我 就是来替他报仇的！”
井空皱眉，飞快的在脑海里思索片刻，恍然道：“原来，你就是那鼠妖的妻子， 千年藤妖！”
女妖冷笑一声，睁着邪佞的眼，冷冷道：“你还记得，那就不用我多说了，纳命 来吧！”
说话间，又张着利爪直扑井空面门。
井空不慌不忙的和女妖缠斗，游刃有余，徐徐开口道：“哼，当日老衲念你身负 重伤，我佛慈悲对你网开一面，想不到今日，你竟不思悔改，一意孤行！既如此，就 休怪老衲手下不留情了！”
“老和尚，到底谁赢谁输还不一定！”
女妖叫嚣着上前步步紧逼，手上的招式愈发狠毒凶恶，然井空却只是一味避让， 似乎并不太想和她对战。
青魂奇怪，问慕容澈：“那和尚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不反击？”
慕容澈抱着手臂靠在青魂身上，嘴角扯过一抹冷笑：“这就是所谓的出家人的慈 悲，哼，这种慈悲迟早会害死自己！”
青魂还是不怎么明白，转过头，再看时，就见局势发生了变化。
女妖顺手扯过一个小和尚，捏住他的脖子，狠狠的抛向井空，井空大惊，分神抽 空接住了小和尚，然就这一瞬，女妖趁机飞身上前袭向井空，尖锐的爪划破了井空的 皮肉，顿时鲜血四溅，红艳似火！
慕容澈笑得愈发深了，闲闲道：“看到没有，这就是结果，对敌人的慈悲就是对 自己的残忍！妇人之仁！”
青魂看到这一幕，所有所思的点点头，继而暗暗蹙眉看后续的发展。
井空捂着鲜血汩汩的伤口，退后一步，冷森的盯着女妖，眼底泛起了一丝杀意。 那一直在他身后观战的年轻人见到此，赶紧上前，想要帮忙，却被井空冷冷的眼神止 住了，生生的留在了原地。
女妖笑得愈发邪魅，指甲上鲜血滴落，血腥味丝丝蔓延，眼睛里，除了浓烈的恨 就是嗜血的疯狂。
法光寺的法场上，空旷而凝重，明德早就带着寺里的僧众将信徒安置到了后院， 现在只剩下女妖和井空、年轻人以及一直隐在树丛中的慕容澈和青魂。
风乍起，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光影晃动，碾过慕容澈如玉光洁的面庞，明明灭灭 虚无飘渺，一时间，让青魂看的出了神，这样的悠然时光若能停留该有多好，青魂有 了温柔的表情，还有一丝莫名的幸福。
“来了。”慕容澈忽然低语，平静的空气悄然的有了变化。
风起云涌，天色忽暗，空气中萧杀之意渐浓。
“大日如来，无色无相……”井空撑了结界，大声唱咒，手中飞快的结印，眼眸 中，光芒凝聚到一点，越发凛冽和尖锐：“……火化莲域，燃尽众生；灰烬涅盘，地 狱大开！破——！”
手中的佛珠在井空喊出最后一个字的瞬间爆发出惊人的光芒，凝聚成一把利刃直 刺女妖。
那女妖躲闪不及，硬生生的被利刃刺穿了身体。
“啊——！”
女妖痛苦的大喊一声，滚落到一旁。
另一边，慕容澈在井空唱咒结束的一刹那也撑开了结界，将青魂和自己罩了进去 ，暗自皱了眉，这个老和尚，是想一箭双雕呢！
井空收回佛珠，全身戒备的看痛苦的在地上翻滚的女妖，表情阴鸷的恐怖。
女妖的身体被佛光刺穿，伤口之处不仅无法愈合，同时还在飞速的蔓延，如火一 般灼烧着自己的身体。
虽然很不甘心，但是女妖还是做了明智的选择，乘着自己还有仅剩的一丝力气， 借土遁去。
井空的徒弟法焱愣了愣，三两步上前，低声道：“师傅，要不要追上去？”
井空叹了口气，片刻后才慢慢道：“罢了，那女妖已经活不了多久了。”
法焱闻言，没再说什么，垂手立在一旁。
井空收了势，悠悠的收回目光，转过头，看向树丛，空空如也，心不由得沉了沉 ，明明是如此强大的术师，为什么会和妖在一起？
风吹起，尘土飞扬，将所有的痕迹隐匿了。
夜色渐浓，清澈而疏朗的天空，群星闪烁。
慕容澈和青魂悠闲的吃着晚饭，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着，大多的话题是今天在法 光寺看到的那一出好戏。
“说到那个女妖，我总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慕容澈皱着眉，咬着筷子思索：“ 我总觉得很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
青魂不语，神色平静的给慕容澈夹菜。
“喂，青魂，我不吃胡萝卜的。”
“多吃蔬菜，补充维生素。”
“呃，青魂，你故意的是吧……，啊，我不要芹菜！”
……
城市的另一头，万家灯火的夜晚，洋溢着欣然的温馨。
白小繁给准备去医院值夜班的查柏轩系好领带，满眼温柔：“路上开车小心点， 晚上凉，要加衣服。”
“嗯，好。”查柏轩微笑的亲吻白小繁的额头，喜悦而幸福：“那我走了。”
“好，路上小心。”
一直目送着查柏轩消失在电梯里，白小繁才收回目光，关上门，进了屋。
“哟，挺恩爱嘛。”
白小繁刚转身回屋，忽听到一声阴阳怪气的揶揄，不由得愣愣，待看清了来人， 蓦地一惊，继而抖出全身的防备，冷声道：“你来干什么？”
绿姬盘坐在窗台上，冷笑：“当然是来看看我亲爱的妹妹，白琼，别来无恙吧。 ”
白小繁咬着牙，撑着发软的身体，紧紧的凝视绿姬，不发一言。
看来，怎么都躲不过了，这就是所谓的天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