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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供不应裘》    作者:雾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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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竟何鸿远身形魁梧,在力量方面胜过祁允然许多,时间越长祁允然就越显捉襟见肘。何鸿远朝祁允然的脸颊挥出一拳,正中目标,祁允然跌倒在地,唇角出现血色。然而何鸿远并没有住手的意思,他已经被愤怒染红了双眼,小小得胜的快意更让他食髓知味,他只想把祁允然揍到无力反抗、跪地求饶为止。
要知道祁允然在过去从未反抗他,事事顺他意,现在竟敢和他动手?不好好教训一顿,还真不知道是谁做主。
祁允然要爬起来,何鸿远却抬腿踹过去,再狠狠踏上几脚,几乎要把祁允然的骨头都给踏断。祁允然知道已经逃不掉,只好抱住脑袋尽量缩成一团,暗暗祈祷这噩梦快点结束。
但祁允然的‘驯服’明显助长了何鸿远的气炎,男人心生邪念,竟然就压上去,把手探进白袍里面拉扯,嘴里阴恻恻地呢喃着:“分手?你他妈的哪一次不是被老子操得只会浪叫,缺了老子这根东西你能成活?”
祁允然大惊,拼命挣扎:“住手!快住手。”
“都给老子上烂了还要装毛矜持啊!别动,今天不在这里办了你,你不长记性。”
一再受到污言秽语羞辱,又被上下其手,祁允然又惊又怒,这个男人就像一只发情的野狗似地爬上他的后背,他不禁用尽全力往后一肘撞,何鸿远被打个正着,哀号一声就被祁允然推开了。
祁允然爬起身就想着逃,却不料仅仅受了一记肘撞的何鸿远很快就缓过气来,结果脚下一绊,他又跌趴下去,惊恐地回头,他看见足踝被何鸿远扣住了,那力道几乎把他的骨头捏碎。
何鸿远怒容更加狰狞,未等祁允然反应过来,他迅速上前便是一顿拳打脚踢,非把人打蒙过去任由他摆布为止。
祁允然不愿放弃,奋起反抗,可是螳臂挡车,根本不现实,他感觉耳边嗡嗡鸣响,眼前昏暗一片,恐惧感沿着脊梁攀升。他心里明白,一旦失去意识,他将陷入更可怕的囹圄,他把指甲陷进掌心,强迫自己保持清醒。
何远鸿本来就不是什么真君子大丈夫,燕裘对他的印象并不好,此时可谓差到极致了。本来同为男性,打架受伤也不是稀奇事,燕裘并不太急于制止,然而事情发展出乎他所料,等他赶过去,祁允然已经遭了不少罪。他既自责又愤怒,一把拎住何鸿远的衣后领把人掀翻,那两个人竟然傻傻地瞪住他一分钟以上才反应过来。
何鸿远气疯了,跳起来要把多管闲事的人一并揍,可他这是自寻死路没错,燕裘仅仅以一个轻巧的错身避开攻击,再随意抬脚一绊,何鸿远收势不及,把自己摔得很惨,拔尖着嗓门发出杀猪似的哀号声。这么摔下去毫无防备,把舌头也咬伤了,呜呜哀鸣着半晌都说不出半个完整的字来,更别提骂人。
燕裘算是满意这个结果,他踢了踢鞋尖,侧脸一看,祁允然竟然就用这张挂彩的脸对着他发呆。白皙透明的皮肤更加衬托得伤势碜人,尤其唇角渐渐形成的紫青色痕迹,在淡粉和莹白之间尤其刺目。
燕裘不觉伸手,想拭掉这抹异色,结果弄痛了祁允然。
“嘶!”
燕裘清醒了,讪讪地收回手。
祁允然也清醒了,赶忙收拾心情,尽量避免多余的眼神交流:“没有眼镜也看得见?”
这天外来的一笔,燕裘才记得眼镜拿掉了,不觉失笑,边拿出平光眼镜重新戴上边问:“还能走路?”
“嗯。”
祁允然勉强撑起来,周身伤痛也分不清打哪里来了,痛得直抽气,动作更像高龄老人一样缓慢。燕裘看不过去,还是伸手挽扶,祁允然一边道谢,眼神却禁不住朝何鸿远身上飘去,后者大概崴了脚,蜷缩在地上捂住嘴巴呜呜地哭着。
知道祁允然这时候还担心何鸿远,燕裘打心底里感到不满。滥好人也该有度,刚才何鸿远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语他都没有错过,他并不认为这样的小人有哪里值得同情。燕裘手上稍稍施力,把祁允然的注意力拉回来:“走,上医院挂号。”
“不。”
祁允然猛地推开燕裘,惊觉失态,才期期艾艾地解释:“这……这样上医院……影响不好。谢谢你了,我是外科医生,可以自己处理。”
燕裘立即就看穿了他的意图,祁允然恐怕是不想同事寻根问底,这不明的伤势要引起警方注意,追究起来够何鸿远喝一壶。燕裘轻抿唇,一言不发地拿出手机来拨号。
“这……”祁允然鼓起勇气要求:“请不要报警。”
燕裘严肃地说:“我打给我爸。”不算报警。
祁允然一下子蒙了,困惑地眨巴着眼睛,半晌没有反应过来。
这使得燕裘的心情稍稍转好,他才注意到祁允然有一对睫毛浓密纤长的漂亮大眼睛,比起网络上泛滥的一些加强眼部化妆甚至PS加工过的照片,祁允然的双眼更有神,是自然灵秀的美。
恰好电话接通了,即使对着冷硬的机械,燕裘却自然扬起淡笑:“爸?我还在医院,遇上朋友了,嗯,我在停车场旁边的草坪,你能过来吗?嗯……让阮哥也一起来吧。是的,需要你们帮忙。”
祁允然确定燕裘是跟‘爸爸’说话才真正安心,偷偷看向何鸿远,那个人正趴在地上,注视他的眼神多么熟悉,在过去这个人每一次强求些什么,就会用这种目光使他妥协,可……今天不一样了。
祁允然毅然撇开脸躲避何鸿远的目光,同时蹲身察看那崴到的脚,头也不抬地说:“舌头没有大问题,这脚也是,你……回家擦些药酒就好了。”
何鸿远目光微黯,厚着脸皮扭动肿大的舌头艰苦地说:“伊呀呼嗄。”‘你也回家’
祁允然微愣,后来才读懂意思,就轻轻摇头。
“鸿远……我们已经分手了,好好对待你的太太吧,说不定她会原谅你。”
何鸿远一脸不敢置信,他和祁允然从大学时期交往至今,祁允然甚至为了他留在B市,而且总是那么的温顺,总会答应他所提出的过分要求,所以这一回他以为祁允然只是在闹脾气,最后总会体谅自己的。而且他会隐瞒结婚生子的事,还不是怕祁允然知道了会伤心?他是家中独子,传宗接代是必然的发展,祁允然不会不了解。即使他有了妻儿,心里也不会没有祁允然的位置,但祁允然怎么可以这么决绝地提出分手?
“瓦理分!”我离婚。
为了留住祁允然,何鸿远给出自以为最好的解决方法,在心里打着如意算盘。反正他最清楚方玲,那个霸道的臭女人有可能原谅他才怪呢,还不如先稳住温柔的祁允然,其他问题以后再处理吧。
离婚?
“……孩子呢?”
“谁要管。”世上又不止方玲一个肚子能生娃,何鸿远的确不着急。
这句话倒是发音清楚了,却让祁允然的全身血液几乎凝固,他愣怔地盯紧眼前这张熟悉的脸,曾经为自己打饭、烧水、送药、披外套的恋人瞬间与记忆中另一个身影重叠,他无措地跌坐地上,不自觉往后挪去,像是在躲避什么怪物。
燕裘原以为何鸿远已经整不出什么蹊跷,就由得祁允然去,不料何鸿远这残废模样还能出事,他暗叹自己高估了仓鼠的承受能力,同时大步迈出,长手一伸就把脸如金纸的人拉起来,顺道把鞋底印在何鸿远的大脸上。
此时的祁允然眼眶微红,刚才被狠揍也不至于这么可怜,现在简直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竟然瑟瑟发抖起来,再加上一身伤痕,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他受到长期幽禁虐待了。
燕裘是察觉到祁允然有些不寻常,可他不懂得怎么应付,病急乱投医,他也不知道哪根神经被触动,竟然傻呵呵地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塞进祁允然手里。
祁允然猛地一噎,瞪大眼睛死盯着手中精美彩纸包装的糖果,哀伤与错愕的情绪交织,他的目光在糖球与燕裘之间徘徊。
这会儿,燕裘是尴尬透了,脸上却不显山不露水,他从容淡定地取回糖果剥掉包装直接塞进祁允然微张的嘴唇里,而后背过身去站在祁允然和何鸿远之间,镜片后的眼睛冷冷凝睇地下人,何鸿远有一种刀刃加颈的感觉,顿时连气都不敢透得太长。
甜香在口舌间泛开,祁允然仍旧不敢置信,至少他觉得燕裘不像会喜欢糖果的样子。
不远处有脚步声传来,没多久吴水牛和阮元沛就到了。
燕裘终于放过何鸿远,迎向来人:“爸,阮哥。”
祁允然也看向二人,心想——这爸爸真年轻,哥哥也很嫩。
“球球!”吴水牛抱抱儿子,再看情况,浓眉立即高高挑起,他凭直觉判断:“地上那人是你揍的?”
“嗯,稍微动手。”
水牛兴味地蹲身伸手戳戳何鸿远鼻梁,笑问:“小子,你犯什么事了?既然球球会动手,那是你活该吧?”
何鸿远瑟缩一下痛得猛抽气。
阮元沛见状,十分无奈地摇头,像揪猫儿似地捏住水牛的后脖子拎起来。水牛揉着脖子噘起唇,嘴里无声地咕哝着,卖力瞪阮元沛,后者则更侧重于关心燕裘的问题。
“你要我们做什么?”
燕裘对阮元沛心存隔阂,但毕竟有外人在场,冲淡了那些感觉,他总算能自然应对:“这是我的朋友祁允然,地上那个是何鸿远,他们身上的伤不想到正规医院去处理,能帮个忙?”
“不就是干架了嘛,上正规医院也没啥。”水牛搭上一句:“有老子扛着,谁也不敢多说半句话。”
燕裘轻颔首:“但祁允然是这医院的医生,他不想惹事。”
“这样啊,那交给我,走吧大夫人。”话落,一把将身形体重都不比自己逊色的何鸿远轻轻松松地扛上肩去,也不管那人痛得哇哇叫,反正他对罪有应得的人通常不浪费温柔。
阮元沛虽然连连低叹,却纵容水牛为所欲为,根本没有出言制止的意思。
有是非纠纷的地方,自然也少不了黑市医生,而阮元沛和吴水牛这一对在刀口上混生活的,更对黑白两道各种事务了如指掌,他们准备带人到相熟的诊所去处理。
水牛打开车后箱子,把何鸿远扔进去,只留给一道缝缝养活着,便上了副驾驶座,瞧见祁允然惊惧担心的目光,笑容更加灿烂:“没事,进去的人都活下来了,死不了他一个。”
驾驶座上的阮元沛只分心瞄一眼小子得瑟的笑容,唇角也扬起浅浅笑弧,更没有多话。
祁允然觉得这二人很难沟通,不觉向燕裘看去,但见燕裘竟然也一副理所当然的淡定神情,他惊觉势单力薄,紧张地咬住糖果,咯吱一声,糖球裂成两瓣。
细微的响声没有逃过耳聪目敏的三人,各自悄悄打量祁允然紧张的神色,阮元沛首先开头。
“祁医生是燕裘回国才交上的朋友吗?”
“啊……这。”祁允然也不认为燕裘将自己当成朋友,不过今天燕裘既然愿意帮忙,他觉得至少还能承认,于是局促不安地轻点头。
吴水牛却哈哈大笑,把座椅拍得‘梆梆’大响:“哎呀,球球你挑朋友的品位还是没有变。”
燕裘轻扬眉:“什么?”
“那不是?这小媳妇模样分明跟肖缇是一个样的。”水牛完全不顾别人的唇角已经开始抽搐,径自说下去:“你看这大眼睛,不是跟肖缇很像嘛?”
燕裘微讶,经这提醒,又仔细打量俊秀青年脸上那对大眼睛,这时候倒也觉得像极了,终于释怀。他之前还在自我腹悱,毕竟他助人通常适可而止,从来没有一副帮人帮到底的冲动的热心肠,可他现在为了帮仓鼠医生竟然麻烦爸爸去了……这是哪根筋不对劲了?他禁不住要吐糟自己一把,现在想来,才明白亲切感来自肖缇。终于解开谜题,燕裘老实松了口气,脸上也挂起淡淡微笑。
“嗯,的确很像。”
“肖缇……是谁?”祁允然满心疑惑,愣愣地发问。
水牛可来劲了,滔滔不绝:“肖缇呀,那是我和球球的同学,他也有一双大眼睛呢,个性可温驯得跟小鹿斑比似的,还烧得一手好菜,贤惠极了。我当初就想他若能当球球的媳妇就更好,但那家伙是爱女人的正常人来着,现在也结婚了,还生了一对可爱的娃娃。靠,看得老子那个叫捶胸顿足哇,你说肖缇要是个女娃,能嫁给我们家球球,两个生一对娃娃,那该有多好啊!可惜呀,可惜。”
“爸,我是同性恋。”
“是是是,爸知道了,爸也GAY了,得了,爸不说话,爸回头叫肖缇借娃娃们玩两天,解馋。”
刚刚还兴冲冲的吴水牛立即鼓着气不说话了,阮元沛失笑摇头,腾出手往这长不大的家伙脑门上揉一把。水牛侧眸瞄一眼,表情有所缓和。
燕裘笑容挂在脸上,目光却稍微黯淡,不经意往身侧望去一眼,惊见祁允然愣怔的模样。大眼睛瞪得圆圆,微翕的双唇还真看见两个大板牙,糖果的塑料小棒棒在唇边摇曳,终于挺不住掉在白袍上。
燕裘抑止不了脸颊肌肉的抽搐,立即装做咳嗽侧过脸去偷笑……脑海中浮现正在啃瓜子的仓鼠受惊后目瞪口呆的小脸。
前座的阮元沛和吴水牛交换惊奇的目光——原来球球喜欢可爱的东西哎。
这还真是与外在形象大相径庭的爱好呐!
阮元沛恍然大悟——怪不得燕裘会爱上自己的父亲。
吴水牛大惑不解——那球球过去怎么会喜欢上我呢?
祁允然不知所措——年轻爸爸、老哥哥、男媳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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