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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司马空

书籍名:《熏风》    作者:植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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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雁门关的府衙打了声招呼。府衙派了捕快和忤作过来查看,承报是土匪夜袭了庄子,桑榆庄阖庄上下齐心抵御,全歼匪徒于庄前。捕快们查看完拍拍屁股走人,小五、小秋和庄子上的几个青年把那些土匪的尸身都装到车上,送到乱葬岗埋了,又请了个和尚道士做了个水陆道场。
所以的事情料理完,已经是三天后。庄子门前虽然已经清理打扫干净,渗进土里的血渍依旧叫人触目惊心。还好眼下是冬天,但愿春天草都长出来的时候,这些血渍全都不见了。
回到庄子里,小五裹了裹衣服往晏敏住的那院里去。冷姑娘站在门前怔怔的往着小院敞开的门,既没有要进去的意思,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小五瘪着嘴,没有跟她打招呼。要不是哈吉突然回来,瞎子大概都已经死了。这种行事主张,与往日里的冷姑娘大相径庭。
冷姑娘瞥见他,眼珠微微动了动。
小五扭头走进晏敏的房间。满屋子金创药的气味,晏敏全身都裹得严严实实,只从纱布中露出那双紧闭的盲眼。
“他怎么样?”小五坐到晏敏的床边看到他的手紧紧的抓着哈吉的手。
“没有性命之虞,只不过要养上好一阵子。”哈吉坐在床边看着晏敏。总是觉得看到他,心里便会浮起一丝怪异的感觉。说不清楚是什么,就好像曾经认得。问冷姑娘,冷姑娘又不说。
“他真的很厉害。”小五回想着昨天的情境,心有余悸。一百余土匪死伤大半,最后救下来的时候衣服都被血水浸滞的脱不下来,哈吉用刀把他的衣服割开,替他清理伤口。一百多条伤,像无数的红蛇盘踞在他身上。
“嗯。”哈吉摸了摸他的额头。铁爪抓伤的地方有毒,虽然剐掉了烂肉清了毒,额头还是有些烫,本来苍白的皮肤带着淡淡的粉色。见他昏睡得深沉,哈吉轻轻的抠开他的手指,想要离开。才抠起一根手指,晏敏的手又倏然握紧。
“司马空……”他惊厥的大喊一声,倏然坐起。
“什么?”哈吉听不明白他喊什么,但见血渍又从纱布底下渗透出来,凝着眉要把他按到床上,低声:“好,我不走,我就在这里。”
晏敏也不知是听得见还是听不见,呼吸有些急促,双眼还是闭得紧紧的,握着哈吉右手的那只手更加用力。哈吉紧蹙着眉,安抚他又躺好。看着伤口又渗出的血渍,心幽幽的一紧,像被针扎了一下。
“打些水,再拿些金创药。”见晏敏安稳了,哈吉立即吩咐小五。小五哦了一声转身跑出去。
冷姑娘还站在门前,看到小五出来,扔了一只小瓷瓶给他。小五看了一眼,冷姑娘淡漠的说:“这是灵玉回香散,比一般的金创药有效得多。”
小五犹豫的看着瓷瓶,之前还明明见死不救,现在怎么又无端端的给药。
冷姑娘睨看着他:“放心吧,那药没毒。”
小五没趣的哦了一声。其实冷姑娘还是一个好人,也许这里头有些什么误会。又或者这个晏敏是不是做过什么对不起冷姑娘的事?小五转回身把那瓶药递给哈吉。哈吉解开晏敏身上的纱布,将药粉洒在他的伤口上,血水迅速凝住。清掉刚刚渗出来的血渍,小五又递来干净的纱布,跟哈吉合力将晏敏的伤口再扎紧。
晏敏沉沉的睡着,呼吸时快时慢。哈吉坐在床沿凝视着他那双只露出一双眼睛的脸。他眼睛的弧度很好看,那张藏在纱布下的脸也很好看。长长的睫毛在纱布上留下淡淡的两团阴影,让人想像若是没有纱布时,这张脸该有多媚气。哈吉伸手碰了碰他的睫毛,刷在手指痒痒的。
也许见过他,这种感觉,在喝着酒的时候曾经浮起过。到底是在什么时候什么地方,哈吉看着他的脸,头的最里头开始隐隐作痛。
——
司马空坐在飘雨轩的窗口听着墨香阁红牌柳碧婵的琵琶。丫头端来酒菜,斟满一杯锦楼春毕恭毕敬的递给司马空。司马空看着倒在杯中的清亮的酒水,挑了挑眉,端在手里玩赏,却不喝。
“公子嫌弃我这酒?”柳碧婵的指尖撩拔着琴弦,悠然问。
“不是。”
“不对胃口不必勉强,公子喜欢哪种酒,我叫人去替您寻来。”
“我只爱喝一种酒,你寻不来。”司马空看着窗外风景。雨是真的停了,云霭中露出苍白的太阳。阳光很稀薄,懒散的照在司马空的身上。
“什么酒?”柳碧婵露出好奇的表情。
司马空想着昨夜得来的名字,唇角浮起笑意。他睨了柳碧婵一眼,没有应声。
丫头往香炉里添了块香,淡雅的香气在屋子里弥散开。柳碧婵指尖的琴声乱了,琵琶松开。丫头一手接住琵琶一手扶着她软绵绵的身子放到床上。回头看司马空,他微闭着眼睛,声色不露。丫头轻手轻脚走到司马空身边,袖子里抖出一把匕首慢慢的贴近司马空。刚到近前,握着匕首的手冷不防被扼住,丫头一惊,整个人被司马空扯到怀里一手扼住她拿着匕首的手稍稍用力,匕首掉到司马空手里。
司马空接住匕首,锋刃在丫头的脸边轻轻掠过,微挑,人皮面具落了下来。司马空浅笑:“真是上好香料,能将这平庸无奇的丫头变成绝世美人。”
“过奖。”凌落雪蹙眉笑道:“我这等庸脂俗粉,怎么入得了纳木尔王子的眼,呃,失敬,应该称呼您为司马公子。”
司马空撇唇,松开手。凌落雪站直了身体,司马家将匕首递还给她:“原来把我一路从大漠赶到扬州来的,就是你们指使的。”
“说笑了,我家大人素爱结交朋友,有心结交司马空公子。”凌落雪盈盈笑着,又替司马空斟了一杯酒。纤纤素手扶着他的肩膀,笑容里夹了丝媚气,生生把柳碧婵给比下去了。
司马空端着酒杯,轻叹了一声:“这酒太甜腻了。”
“那先生要喝的,到底是哪种酒?”凌落雪拖起司马空的胳膊,坐到他腿上。拿过他手里的酒杯:“若是我喂公子喝,不知道会不会胜过你喜欢的那种酒的味道?”
司马空笑着推开凌落雪:“晏大人是时候出来说话了吧。”
凌落雪微微一惊,回看了一眼房间里面,晏敏挑开帷幔慢慢的走出来。眉心微拧,漠然的走到司马空跟前。
“我与大人果然有缘。”司马空似笑非笑。
凌落雪看着晏敏,晏敏冷笑了笑:“失敬,原来阁下就是锦城公主与斯兰王所生的纳木尔王子。”
司马空笑而不答。
晏敏紧皱着眉头,一靠近他便想起那天夜里让他轻薄了的事,心里浮起淡淡的恨意。堂堂大郢朝的中书令、汝南王少保,虽然在庙堂上不过是个摆设,却也是官居三品。让这登徒浪子点了便宜,而今还要好生好气的来跟他谈条件。
“晏某失礼之处,还请王子殿下见谅。”
司马空一手支着下巴,眉头微蹙,唇角微勾,谑笑着看着晏敏:“纳木尔不过是个入了贱籍的奴隶,锦城公主死后听说他也死了。我叫司马空。”
晏敏又暗自冷笑了一声,脸上做了一丝抱歉的神色:“晏某唐突了。”
“晏大人要结交的是纳木尔,与在下无关,告辞。”司马空起身。
“且慢。”晏敏拦住他:“是谁并不重要,在下只是想结交阁下这个人。”
“哦?”司马空回看晏敏。
晏敏放下身段,浮起虚伪的笑容:“听闻司马公子有一身不错的功夫,晏某虽非江湖中人,却对高手素来心向往之。”
司马空挑挑眉。
“司马公子对汝南王和晏某有过救命之恩,加上这层关系,晏某更是对司马公子由衷钦佩。如蒙不弃,就交了我这朋友如何?”
“好处?”司马空莞尔。
“好处?”晏敏眉心微结:“我不过仰慕司马公子的一身武学,这‘好处’二字从何说起?”
“无端端的叫人把我从大漠赶到扬州,只是说要同我做个朋友。司马空愚笨了些,这个道理想不通透。”
晏敏眉心微耸,这样的人才不愧是他晏敏相中的人,若是真生得一副榆木脑子,也未必堪用。
“不知道司马公子,想要什么?”晏敏扬起脸笑问。
司马空饶有兴趣的看着晏敏的脸。第三次见面,这张脸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精致的如江南烟雨,温婉细腻,但又藏着一抹狠戾。这种滋味,就像一杯酒,看似平淡,其实割喉。但等那割喉戾气散去,便是一抹醇厚的浓香。一如熏风。
“我要的,你必定会给?”司马空笑问。
“不妨说来听听。”
“我若是要晏大人,不知道晏大人肯否奉上。”
晏敏脸色微变:“司马公子,说笑了。”
“司马空直脾气,不像你们中原人那样爱说笑。”司马空玩弄着桌上的酒壶。
晏敏慢慢的度到他身前:“晏敏不过是个瞎子,又不是什么物件。司马公子若有别的喜欢的,倒是可以替你想想办法。”
司马空浅笑:“那倒是难办了,我只对晏大人情有独衷。”
微凉的气息倏然刺向司马空,司马空提着酒壶抵档。锦楼春的瓷瓶上击出“铛”的一声,声音慢慢晕开,酒壶倒没破裂。晏敏翻手挽了一朵剑花,剑意无声无息的消失,像是沉进了一个深不可测的幽潭里。他的心里犹是一惊,手底下也不想再留什么情面,凌厉剑气在逼仄的房间里密密的织了一道网。司马空从容不迫,端着酒壶左右格挡,将晏敏的必杀招数一一化解。交手二三十回合,晏敏一点便宜都没讨到。凌落雪怕再打下去,叫外头南宫家的眼线看出什么,拔出匕首闪到两人中间意欲调停。晏敏的剑虚晃一势,锋芒逼向凌落雪的面门。凌落雪一惊,身后站的司马空堵死了她的退路。正惊骇间不及回手,腿窝子被踹了一脚,身子一矮,所有的招式都停下。凌落雪回首,司马空徒手握住剑的锋芒,殷红血水从指缝间渗漏。
晏敏还想再战,凌落雪单膝跪地:“大人,不可。”
晏敏收回剑,司马空闲闲的笑了笑,看了一眼自己的手,不以为然。
“既然司马公子不想交我这个朋友,多说恐无益,恕不相送。”晏敏淡漠道。
司马空悠然莞尔:“后会有期。”
门打开,司马空的脚步声飘然而去。晏敏重重的坐下,凌落雪轻吁了口气:“大人……”
“杀了他。”晏敏幽幽的吐出三个字。
凌落雪挑起眉尖,偷看晏敏。
“不能为我所用,也不能为他人所用。留着,终究是祸害。”
“当务之急……”凌落雪低声。
晏敏捏碎桌上的酒杯,重重的吸了口气,缓过精神复又镇定:“让你打听的事呢?”
“路上捕获南宫家与京中相府通信的信鸽,近日将有大批海盐经扬州运往京畿,分三批,每批间隔两日。总数大约有十船。”
“十船……,严相好大肚量。”晏敏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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