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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书籍名:《凤凰纹之风起云涌》    作者:落叶归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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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丹丰都城临阳]
  两日后,丁顺领着大司农孟兆坤进殿来,李然当时正坐在案前看林瓒的城防部署,见了那精明矮小的孟老头,笑着问:“什么事?”
  孟兆坤躬身朝他与那位天子见了一礼,道:“回殿下、陛下,向化百姓迁移一事,臣已拟妥了方案。”
  语毕,手捧奏折呈了上来。
  丁顺从他手中接过折子,率先递给李然,李然看也没看,直接丢给了江诀,江诀戏谑地望他一眼,复又敛一敛神,翻开折子细瞧。
  约摸过了一盏茶的功夫,但听那位天子沉声一咳,扫一眼底下恭候着的孟兆坤,道:“西北那一片荒地倒也广阔,安置一个郡县的人口应该可行。”
  孟兆坤应了声是,江诀又问:“派人去考察了?”
  “回陛下,臣日前已着手下带了特制的用具前往实地勘察,相信不日就会有消息捎回来。”
  他从容答来,江诀点了点头,夸道:“办得不错。”
  “谢陛下夸赞!”
  老头儿颇惶恐地应了,却听李然打趣道:“老孟,手脚这么快,不像是五十的人啊?是不是谎报年龄了?”
  孟兆坤不曾料到他会如此说来,讪讪一笑,一时间也不知道如何回话,若论政事,此人倒算是个精明的主,可谈及这上下级相处之道,反倒显得木讷起来。
  李然了然一笑,道:“开个玩笑,您老别当真。这事干得漂亮,您功劳不小,要什么赏赐?”
  孟兆坤早已知晓这一位是非常人,得他如此夸赞,一脸欢喜地跪下,道了声殿下谬赞。
  江诀倒也配合,应承道:“你这功劳朕记下了,事后一并赏来。”
  孟兆坤如今已居从一品大司农之位,身份显赫非常人能比,况且这差事本在他职责范围内,李然不明白,江诀怎么可能不清楚,不过是见他兴致高昂,不忍扫他兴致。
  孟兆坤百思不得其解之际,也明白这样的好事全是拜这位殿下所赐,听那位天子如此说来,忙叩首谢恩,丁顺瞧了瞧江诀的神色,干咳一声,示意他早些告退。
  待孟兆坤离去,李然叩指敲了敲那封明黄的折子,叹道:“老头子可真卖力。”
  他一面说来,一面往内间走,刚一起身,冷不防觉得眼前一黑,差点一个踉跄摔过去。
  江诀大骇,几乎在瞬间就反应过来,几个大跨步过去,一把扶住他摇摇晃晃的身子,急急问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李然甩了甩头,伸手示意自己没事,江诀显然不信,伸手去摸,到了他小腹时,只觉手下动得异常剧烈,半惊半骇地抬头去看,见那面如白玉的脸上已经生了一层密密的汗,眸中一紧,踢了踢还呆愣着的丁顺,喝道:“愣着干什么!”
  丁顺回神,忙不颠儿地应下,火烧屁股似地跑出殿去,约摸过了两盏茶的功夫,拽着肩扛药箱的李远山回了来。
  老头儿也不废话,匆匆打了个千,立马上前去搭脉问诊。
  此番看诊比任何一日都要长久,末了还伸手不无僭越地摸了摸那微微凸起的小腹,江诀见他好半晌也没能诊出个结果来,脸上已见不耐,勉强按捺着没有发作。
  少顷,李远山觑了眼那位天子,低声朝李然禀道:“殿下,臣要为您施针,且忍一忍。”
  李然摆了摆手,示意他该如何便如何,却是江诀颇大惊小怪地问:“为何要施针?有何不妥?”
  他神色紧张,一脸听风就是雨的焦虑样。
  李远山被他一吓,手下一抖,全忘了动作,李然揉了揉眉眼,道:“吵什么,是你专业?还是他专业?”
  李远山夹在他二人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屈膝跪下。
  江诀见他良久不起来,冷声问:“还要跪多久?”
  他方说完,只见李然眉眼一凝,似乎有发怒的征兆,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一通脾气发得不是时候,抿唇再不多语,脸色却不见好看。
  李远山颤巍巍起来,从医箱内掏出一包针袋,小心之极地在李然腹上下了十余针,江诀在一旁看得焦急,榻上那人却是一副无关痛痒的模样。
  殿中极静,李老头边下针边低声道:“殿下往后须小心静养,再不可奔波劳累。”
  他将“小心”和“奔波劳累”两个词念得极重,眉眼间不乏忧色,明显的话里有话。
  江诀神色一凛,问道:“什么意思?”
  李远山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斟酌着该如何拿捏分寸回话,李然挑了挑眉,一脸平静地说:“有话就说,我不怕,你怕什么?”
  老头儿沉默片刻,回道:“殿下近两个月来未能安生休养,之前还曾服食过迷药,又中过麝香,若不好生将养,只怕到时……”
  “麝香?”
  江诀一骇,怔了许久才醒过神来,伏下身去抚了抚榻上那人的发,道:“早知如此,朕那日就不会……”
  他一脸的懊悔兼自责,李远山老脸一红,干咳一声,道:“六个月已属安稳之时,那事倒也有益生产,只须小心就好。”
  他磕磕绊绊说了一通,李然额上青筋突突直跳,江诀却并不关心这个,只头也不回地问:“说,眼下该如何是好?”
  “汤药为主,针灸佐之,好生修养,万万不可过分劳神劳力。”
  李然不应,江诀点了点头,眉眼间忧色不减,深深望一眼李然,略一黯神,低声道:“若有危险,孩子可以不要。”
  这话一说,不仅李远山,连李然都愣了愣。
  李远山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子,吞吞吐吐地进言:“小殿下如今已……已近……六个月……是以不宜……不宜……”
  江诀一挥手止住他啰嗦的势头,道:“朕不管!总之无论如何都不能出事!你看着办!”
  他很少有如此蛮狠不讲理的时刻,李远山额上冷汗又生了一层,诺诺应下。
  待老头儿离去,殿中只剩下他二人,李然阖眼靠回枕上,扫了眼那眉眼纠结之人,道:“这么大惊小怪干什么?”
  江诀强笑着理了理他的袖子,道:“往后前线的事就全权交予子辛去办,你不必顾虑太多。”
  李然不语,阖眼假寐,一脸的不为所动,江诀正要再劝,却见丁顺猫着腰进来,凑到他耳边嘀咕一二,他良久不语,待李然有了睡意,这才领着丁顺去了偏殿,边走边低声道:“带他进来。”
  片刻后,曲烈由丁顺领着进了殿来,微微躬身行了一礼,开门见山道:“圭仵近来多有异动,是否需要稍作安排?”
  江诀冷哼一声,阴冷冷道:“岳均衡!他手脚倒快!”
  曲烈点了点头,一脸淡然,照实回道:“据探子回报,至少有二十万。”
  “二十万?”
  江诀挑了挑眉,冷声念来,边说边拨了拨拇指上的白玉龙纹扳指,眸中多有盘算,末了沉声道:“如此也好,一点动静没有,反倒让人生忧。”
  语毕,抬眸直直望向曲烈,一脸莫测地问:“辰裴如今身在何处?”
  曲烈听他提及辰裴,脸色顿变。
  “陛下?”
  江诀盯着他,道:“叛军之将,任谁也不会放过,当初是念在你以性命作保的份上,朕才饶他一命。”
  他神色莫测,话中有话,曲烈沉默着望过来,一贯淡然的脸上隐隐有紧张之色。
  江诀沉默良久,继续道:“如今战事已起,各方虎视眈眈,朕不可能坐以待毙,往后要应付各路人马少不了用人。”顿了顿,扫了眼那神色紧张之人,不无感慨地叹道,“辰裴原也是一员勇将,朕一贯就很欣赏,可他既然背叛过一次,难保不会有第二次,乃至第三次。”
  曲烈多通透一人,那位天子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怎么可能还不明白,一屈膝跪下,肃然道:“陛下大可放心,有臣一日,定然保他不生二心。”
  说完,垂眸望着地面,低声道:“他虽背叛陛下在先,却也是情非得已。”
  江诀见他神色怅然,了然地点了点头,道:“他,朕全权交予你负责,出了任何岔子,你该知道会是什么后果?”
  曲烈神色一肃,叩首到地,道一句谢陛下恩典,目中有难以掩饰的激动。
  江诀淡淡应下,摆手示意他退下。
  曲烈再一叩首后起了身,正要离去,又听那位天子道:“告诉他,机会只有这一次!再出乱子,朕绝不留情!”
  听语气,满满都是肃杀。
  曲烈浑身一震,躬身应下,目中既喜且忧,末了皆被一抹坚定之色掩去。
  江诀回到内殿,李然正背朝外躺在榻上,似乎是睡着了。
  他轻手轻脚走上前去,朝丁顺招了招手,低声问:“药服过了吗?”
  “回陛下,已经服过,只是……”
  “只是什么?”
  他面有不耐,丁顺探头过去跟他咬了会耳朵,他一听,心疼的同时,目中竟添了层温暖的笑意,喃喃道:“朕知道,他必定不舍得。”
  语毕,伸手过去理了理李然的发,自言自语道:“若知道会有今日,朕当初就不会让你……”
  话未说完,兀自叹了口气,一脸的惆怅。
  丁顺见他面有自责之色,压低了声音宽慰道:“陛下不必忧心,殿下与小殿下乃福泽深厚之人,定然不会有事的。”
  江诀不应,盯着榻上那人发呆,眸中深情脉脉,末了敛了敛神,四下一扫,见榻下摆着个金盆,皱眉问:“搁在这,绊了该如何是好?”
  这话已有责怪之意,丁顺惶恐,忙低声解释:“回陛下,这是殿下让摆下的。”
  “为何?”
  丁顺转了转眼珠子,扫一眼榻上那人,越发低了声音回道:“方才喝药的时候,殿下有些……反胃。”
  江诀一听,已明白过来,心下忧心,忍不住伸出手去抚了抚李然微微凸起的小腹,暗忖可千万别出什么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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