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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

书籍名:《蔷薇花枝与灰烬》    作者:刈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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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很美。
  
  齐爷的车如陆以华所想的奢华,却不如他所想的低调。
  
  想想也是,N市里面一家独大,在周边几个小城市里也霸着多半的场子耀武扬威,齐家是个世家,发展到如今是个什么意味的存在,早已无需蛰隐。
  
  低调倒像是委屈了齐爷这么个人物。
  
  陆以华不过分冲动也不过分高傲,是个很识时务的人:所以他不吵不闹,不质问。不过这种识时务倒也不至于低微,所以他不哭不求,不讨饶。一路上微微低着头做若有所思状,或看向窗外风景,偶尔抬眼扫视,也是礼貌性质的,不尖锐不犀利不挑衅。
  
  这个人像是空长了一幅不错的皮囊,性情却没有特色,教人找不出有什么极出彩的地方。
  
  他透过玻璃上的反影去观察齐厉,试图找出这位大人物迂尊屈贵到方此辰婚礼上找麻烦的因由,未果。事实上他不仅没有看出因由,他什么都没有看出来。任何关于这个人的信息,都不大为人所知晓,而这个人直至此时所显露出来的,更是让人无解。
  
  齐厉上车后便收敛了气势,闭目养神。这眼一合,就直到车近了别墅才睁开,你说陆以华能观察出什么来?
  
  车门开了,齐厉下了车来前行两步,立即察觉那男子没有跟上来。不动声色地回转了身体看过去,那人正扶着车门有些站不稳的样子,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多,受了冷风便头痛难耐起来。
  
  陆以华内心暗暗叫苦,他本就带着伤,又喝了不少酒,心里郁结着一些难以纾解的情绪,再被齐厉弄出这莫名其妙的一场戏,顿时觉得精神困顿,腰酸背痛,眼看就站不直了。
  
  齐厉是个有耐心的,他不退回去扶,也不自顾自先走,他在原地等那人扶着额头站稳了,才冷冷地斥上一声“快些”,然后看那人快走几步赶上来,心情极好。
  
  这大概便是没什么可追求之人的恶趣味了。
  
  可怜陆以华哪知这上位者的脑回路是怎么个走法,百思不得其解着被带到二楼一间卧室,干脆坐在床边发怔。
  
  伤口隐隐作痛,人也孤立无援地被扔在这么个完全陌生的环境里,他竟平静。
  
  这些时日以来他常被痛苦与内疚折磨,他自知对何煦有愧,偏偏何煦待他甚好,多番安慰;他亦明白,自己待方此辰的那一点暧昧心思早已人尽皆知,原还可以算是情到深处无怨尤,日后当做笑谈,可说一句“那时,我还喜欢过方此辰你这个混蛋。”这样轻描淡写但引人惆怅的话语,可惜一切都毁了。
  
  一步行错,他毁了自己真诚对待的一份感情,终究还是玷污了自己之前的心绪。
  
  那之前方此辰还有所感动有所慨叹,那之前方此辰还有心在与何煦亲近时避开他以免伤他感情,那之后,他于方此辰也不过是个心胸狭窄的小人,让方此辰可以丝毫顾虑也无、痛痛快快地去与何煦海枯石烂了。
  
  他也许是故意的。
  
  他自己也分辨不清。
  
  他不喜欢被怜悯被施加恩惠,他要了一个彻底,于是彻彻底底,断了方此辰对自己的那么一点不同。
  
  现在,他随齐厉来到这个地方,任杀任剐,当是能偿还对何煦的歉疚之情了,这样,也可以彻彻底底,断了自己对那二人的牵绊。
  
  这一场剧目里他付出太多,表演得太滑稽。他是个配角是个笑话是块感情的试炼石,谁知道到底是什么呢,总之不是个好东西,什么失态他演什么,什么丑陋他做什么,通通想一遍,简直是白雪公主她后妈。
  
  脑子中一片乱七八糟,也许酒喝得太多,人就矫情起来;或者说人心中有事,就容易醉。毕竟他为方此辰挡了五六年的酒,不该这么几杯就醉了的。
  
  慢条斯理地分析自己此刻矫情如妒妇怨女的原因,分析一遍之后,伏身迷迷糊糊地睡去了。
  
  齐厉洗了个舒舒服服的澡,换了身服服帖帖的衣服,一推门就看见陆以华在睡觉。他是跪着睡的,上半身伏在床上,两腿撑在地毯上,以浅灰、深灰、黑色为搭配的一身衣服堆皱起来,那姿势令他露出一截脆弱而白皙的腰。
  
  腰上露出一角绷带,绷带上有血色。
  
  齐厉知道那血是哪儿来的,齐家刑堂的人之前虽然没把陆以华拖下去伺候,但是那一顿拳打脚踢,要他半条命也是不难的,为什么?手背上装拳刃,皮鞋底带尖刀,谁说要专门拿大家伙才能见血,估计这男人一后背都是深深浅浅的伤口,难怪半个月没好,居然还敢喝酒。
  
  挺有意思的人。
  
  ——不把感情当回事的人,经常觉得重感情的人有意思。
  
  您是不是觉着这“意思”里面沾着点怜悯沾着点好奇?或许是吧,但是倒也没恶意。这个身份这个地位了,齐爷对谁都没什么恶意,也不打算伤害。
  
  ——一点挑战性都没有,齐爷可能会这么说。
  
  其实齐爷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权利争斗有经验,管理手下有套路,称霸一方靠手段,上下疏通靠人脉,都是齐家人的专精,玩儿起来当玩儿一样……
  
  没得玩了,只能找点有意思的。
  
  所以那天兢兢业业地把所有事务都处理完的齐爷才会随便问问有没有什么新鲜事,之后令人大跌眼镜地出现在小小一个门堂那里。
  
  被撞坏的院门,倒在地上的满背鲜血的男人。
  
  最有意思的是,那个男人不激动,也不痛苦。他替旁边的男孩子挨打,疼得脸发白甚至哼不出声了,还是有那么点不在事件之中的意思。
  
  后来查问查问才知道,严格算来,这个男人确实不在事件之中。根本不干他的事。
  
  不知道哪儿跑来的炮灰。就像年少砸人场子时,明明是和对方罩着酒吧的势力有所冲突,偏偏一个打工的侍应生窜上来不明所以地硬要拦着,被狠狠地砸了两啤酒瓶子。或许有隐情吧,不过齐爷已经懒得想了,他对这个男人有那么点兴趣,就随着人情把他要了过来。
  
  男人女人没所谓,齐爷自己活得太肆无忌惮了,干脆就什么都没所谓了。
  
  什么有所谓?叫私人医生有所谓。
  
  齐厉传内线叫徐医生过来,一个消息传出去,千万个消息传回来。值得信任的消息互通的手下们纷纷询问贴身伺候的可怜人,齐爷怎么大半夜的叫徐医生来,是受了伤还是不舒服,出了什么事?
  
  正值壮年被人叫爷也就算了,好歹也是身份的象征。这么金贵着伺候,被像个垂死的老头子般的对待,岂不是让人心里不痛快?才不,齐爷一点压力也没有,他的健康就是值得这么多人关注,他金贵得理所当然的,理所当然得有点过分。
  
  没人觉得过分。
  
  徐医生二十来岁,这个时候却已遵循养生之道早早睡下了,从被窝里爬起来,抱着私家的急救箱子跑来,就看齐爷主卧隔壁的客房里,大床上伏着个男人。
  
  剪开上衣,解下渗着血的绷带,果断擦干净上药缠绷带外加留下口服药,顺顺利利、一气呵成,之后徐医生准备闪人了。
  
  “他伤得如何?”齐爷发话了,平平淡淡一个疑问句。
  
  “不重。”徐医生认真斟酌,斟酌半天也就这么两个字。心底下有点忐忑,爷也是刀枪里打滚、闯荡时受过不少伤的人物了,怎么会连伤得轻重程度都分不清了呢。
  
  “他喝了不少酒,无妨?”
  
  “没什么影响,齐爷放心。”徐医生松了口气,眼见齐厉一点头,立即闪身走人。
  
  齐厉瞥了一眼床上的陆以华,合上门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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