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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页

书籍名:《月满溪亭》    作者:玉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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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棠心口一凉,傅晚亭能够毫发无损地出宫,又能若无其事地离京南下,只能说明皇帝凌霄改变主意并不打算对这位瑞王动手了。
  
  与这个沉重打击相比,未能成功认回安小满的挫败根本不值一提。谢棠眼前有些发黑,定了定心神后才艰难答道:“谢瑞王吉言。既然如此,下官就不久留了,瑞王请慢走。”
  
  傅晚亭含笑拥着安小满和陶金山一同往外走,将出门时又似自语道:“希望明日一早本王别院其他被掳之人就能平安返回,否则本王还得亲自去刑部一趟要人了。唉,临行前事情总是这么多。”
  
  不管心里如何翻江倒海惊涛骇浪,谢棠绷着脸不置一词,只当自己没听见。
  
  ……
  
  出了宰相府后,陶金山松了一大口气,这才发觉自己汗湿透衣,颇为后怕地欲言又止:“小满,刚才……”
  
  安小满微哑着声音道:“舅舅,无论那姓谢的老匹夫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我安小满都不会改了姓氏跟他姓的,他对我娘犯下的罪过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
  
  陶金山摸摸他的头,叹道:“小满,难为你了。不过舅舅这回支持你,我想你娘在天之灵也不会怪你的。当年她之所以会怀着你嫁入安家而不是在绝望下自我了断,是因为看透了谢棠的薄情寡义想振作起来重新生活,而你就是她生命里唯一的寄托和希望。对不住,你别怪舅舅没有早些告诉你,因为你娘嫁给安大富前就逼我发了誓,一辈子不把你亲生父亲的事情告诉你,所以这么多年来我就一直瞒着你。”
  
  安小满流出泪来,哽咽道:“舅舅,我怎么会怪你呢,相反还要感谢你。我娘她太可怜了,吃了那么多苦……”
  
  陶金山的眼圈也不知不觉红了起来。
  
  傅晚亭握住安小满的手温言道:“别太难过,一切都已经过去了,你们一家人以后能够活得自在开心就好,你娘泉下有知也会感到欣慰了。小满,明日我们返回南溪后一起去兴阳为你娘亲祭扫好不好?”
  
  安小满心头一热,擦干眼泪,第一次向他干脆地用力点头:“好!”
  
  陶金山忍不住笑了起来,姐姐,你看到了么,有这样一个人在,小满以后一定不会吃苦受罪了,你应该可以放心了吧?
  
  ……
  
  瑞王别院。
  
  屋中热意无限喘息正浓,有人习惯性地故态复萌犯起了别扭。
  
  “……唔……你,你不是说,明早才会回来么,怎么……”
  
  “事情提前办完,当然要早些回来。”
  
  “……恩……那,那你怎么知道,知道我们被姓谢的老匹夫抓走了?”
  
  “我神机妙算啊!”
  
  “呸!亏你说得出口……啊……对了,你胸口的剑伤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那老匹夫干的?”
  
  “他还没有这个能耐和胆量。小满,你真不专心,我要惩罚你了。”
  
  “哎,等等……啊啊啊啊……恩恩恩恩……”
  
  ……
  
  许久之后,受尽惩罚的别扭小家伙终于含着眼睛全身酸痛沉沉睡去,傅晚亭穿衣起身轻轻出了房间。
  
  园中缓缓走出一个人来,朝傅晚亭拱手作礼:“公子,您明日就要启程南下了吧,属下特来作别辞行。”
  
  傅晚亭反问:“辞行?陈伯,你不与我一同南下么?”
  
  陈伯摇头,“不了,属下年事已高身手退化,恐再难当护卫之职,想隐姓更名告老还乡,还望公子应允。”
  
  傅晚亭微微颔首,“好,我答应你。陈伯,这么多年来有赖你鞍前马后照顾护卫于我,我才能一路走到今天,实在感激不尽。以后若有需要,只管到南溪找我。”
  
  陈伯怔忡片刻,忽然曲膝下拜,“公子,属下对不住你。”
  
  傅晚亭上前托住他双肩欲将他扶起,“陈伯言重了,你一向尽忠职守不遗余力,并没有什么对不住我的地方。”
  
  陈伯不肯起身,声音突然变得沙哑沉重,“不,公子,有一件事您并不知道,你胸口那一剑……”
  
  “我知道,此事以后无须再提。”傅晚亭迅速截断。
  
  陈伯惊骇莫名,“您,您怎么知道的?”
  
  傅晚亭缓缓道:“四年前陛下登基之时我就预料到终会有这么一天。陈伯,你不必过于自责,此事你是迫于不得已才为之,我并不怪你。况且,若不是你那日手下留情,现在我应该无法站在你面前了,所以,我还要多谢你。”
  
  陈伯浑身一震,喉头哽滞,说不出一句话来。
  
  傅晚亭将他扶起来,笑道:“好了,放轻松些,安心做你的闲散富家翁去吧。”
  
  陈伯含泪起身,并不多言,只是再郑重抱拳一礼,然后迅速消失在树影之中。
  
  傅晚亭慢慢转身回房,除衣上榻,在小家伙紧皱的眉间印下一吻,伸展双臂将他轻轻拥住。
  
  安小满松开眉头,无意识中反手回抱,自发在他怀里调整为最佳姿势,然后心满意足继续好梦。
  
  云开雾散,月盈中天,银辉皎皎倾泻一室,如此温柔,如此美满。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码完正文了,长出一口气。

多么好的HAPPY ENDING,从此以后王子与王子又幸福快乐地生活在一起了,亲妈得意中,哦哈哈哈~~

至于谢小公爷和魏远这一对,以及陶小然和秦小侯爷这一对,因为不是本文重点,所以不再专门讲述。

另外,明天会上一个番外,大师兄的内心独白,大家不要错过哦~~~




番外 大师兄的回忆录

  从哪里开始讲起?就从那个春天的午后,和小家伙初次相识的时候开始吧。
  
  第一眼看过去时,十岁的男孩儿没骨头一样大大咧咧窝在破竹椅里睡大觉,像猫儿一般打着细小的呼噜,下巴上还挂着亮晶晶的透明涎液。
  
  这第一眼的印象真不怎么好,再看看前面那个被师父哄得云里雾里的肥头大耳的富商,我有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接下来我在师父的眼神授意下舞了一套剑法——没错,是舞,而非练,就是用来忽悠那个一看就知道很好糊弄的富商的。
  
  不出所料,那富商看得目眩神弛惊艳不已,这种目光从小到大我不知见过多少,早已看得麻木。我对自己的魅力很清楚,只要我愿意,这世上没有能够抗拒我的人。当然,如果我不愿意,那结果自然另当别论。
  
  舞完剑后,我和师父以及那个名叫安大富的富商进行了一段无聊肉麻而又装模作样的对话。我清楚师父的意图,虽觉无奈,却也还是尽力配合。如果只是使用一些小小手段,就能让自己的生活得到适当改善,何乐而不为。
  
  宾主尽欢时,破竹椅里的小家伙突然说了一句我们相识以来的第一句话,真是出人意表石破天惊,以致过了许多许多年以后仍然让我记忆犹新难以忘怀。
  
  他说,“装,接着装。”
  
  很明显,他早就醒了过来,并且不动声色地旁观了我的舞剑过程,以及接下来我在师父和安大富面前的应对表现。
  
  这句话由一个十岁大的孩子说出来,不能不让我感到意外而吃惊。
  
  然后小家伙在安大富的喝斥下不情不愿地走了过来,头发篷乱,睡眼惺忪,无所顾忌地打着大大的哈欠,一脸对周遭环境的满不在乎和轻蔑鄙夷。
  
  这倒没什么,这种神情和所有被优越环境宠坏了的少爷千金们并无区别,这样的纨绔子弟我看得太多了,通常对应的情绪除了反感再无其他。
  
  不过当男孩儿狠狠一眼朝我瞪过来的时候,我发现这个小家伙还是有些可取之处,那双眼睛乌溜溜的,像在水里浸过的深紫色葡萄,很纯净美味的感觉;腮帮子鼓鼓的,像暄软白嫩的包子,让人忍不住想要伸手捏一把,再咬上一口。
  
  或许从这个时候开始,小家伙在我眼中就与可口的食物划上等号了吧。
  
  所以尽管小家伙对着我横眉立目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我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但这显然激怒了他,眼睛瞪得更圆,腮帮子鼓得更高,于是,我再次笑了起来。于是,小家伙更加愤怒,恨不得用目光在我身上穿两个透明窟窿。再于是,我继续微笑……
  
  在我看来,这就是一只尚未断奶的小豹子,尽管呲牙炸毛耀武扬威,却不具任何威胁性,反而更加激起人逗弄把玩的欲望。
  
  接下来,安大富不顾小家伙的挣扎反抗和撒泼耍赖,硬逼着他向师父磕了三个头,正式成为了师父的关门弟子、我最小的六师弟。虽然他并未叫我一声大师兄,但这没什么大不了的,称呼什么的只是浮云,并不能改变彼此之间的真正关系。
  
  我想,以后身边多了这么一只小豹子,山上生活应该不会那么沉闷了吧。
  
  事实也正如此。
  
  小家伙的出现如油入沸水般,令月见山上鸡飞狗跳了很长一段时间。他与这个一向清幽平和的环境格格不入,被我另外四个出身贫寒朴实勤劳的师弟一致排斥,并同时令除我以外月见山上的所有人感到前所未有的头痛,包括素来内敛深沉喜怒不形于色的陈伯。
  
  连师父都后悔收了这么一个要命的徒弟,只是他老人家还是咬牙忍了下来,为了长期源源不断的生活供给着想。
  
  小家伙对所有人都看不惯,将厌恶毫不掩饰地挂在脸上。这很好理解,毕竟大家对他的态度也相差无几,但令人不解的是,他对我也抱有强烈的敌意,程度远甚于对待其他人,完全是一副深仇大恨不共戴天的模样,这于我来说实在是一种匪夷所思、难以言表的奇妙体验。
  
  或许,世上真有天生相克这回事吧。
  
  日夜朝夕相处下,小家伙的性情脾气日益全面的展现在我面前,乖张、别扭、任性、狡黠、孤僻、倔强、自我、骄傲、冲动、羞涩、大胆……等等等等,异彩纷呈不一而足,令人眼花缭乱目不暇接,我时常禁不住要想下一刻他的脸上还会出现什么样鲜活生动的表情。
  
  异乎寻常的出身和险象环生的环境使得我的心智以远超同龄人的速度成长着,八岁以前在宫中的孩提时代,我认真努力扮演着好孩子的角色,从未向那些高贵不凡的亲人们索要过任何一件玩具,未曾提出过任何一个要求,包括真心疼爱我的苏昭容。这位善良可亲的妇人总说我不像这么大年纪的孩子,过于听话乖巧了些,甚至比大了我八岁的四哥还要懂事。
  
  我不是不想像其他皇兄皇弟那样所无顾忌地任性撒娇嬉戏胡闹,只是我知道我没有这个资格,在基本生存都成问题的后宫里,一切都是奢求。
  
  所以,当我的存在令苏昭容和四哥十分为难而无法为我提供更多保障时,我主动请求离开,我不想欠人太多,也不想死得太早。
  
  八岁后上了月见山到十五岁的七年中,我又尽心尽力地扮演着好徒弟、好师兄的角色,师父对我很放心,从来不对我做任何要求;师弟们对我很贴心,拿我当偶像一样崇拜。在他们看来,我依然是无欲无求的完美存在。
  
  然而,到我十五岁认识了一个名叫安小满的十岁男孩时,我第一次生出了渴望,一种想要拥有一件心爱宝贝的强烈渴望。我想把这只宝贝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它有多可爱,不让任何人知道它有多有趣,想让它只属于我一个人,让它那双灵动纯净生气勃勃的眼睛只看着我一人。
  
  于是,我开始不动声色地靠近这个比天下间所有顽劣孩童还要乖张别扭的小家伙,比天下间所有敏捷老练的猎人还要有耐心,纵容他的一切坏脾气,在他毫无觉察地情况下按我的方式进行调/教,并在适当时候给予恰如其分地敲打。
  
  事实证明我的策略卓有成效,小家伙不知不觉间逐渐落入我的陷阱,表面上对我的态度一如既往的恶劣和排斥,但在更多方面我们却日益亲密贴近彼此,比如他会咬牙坚持每天晚饭后和我一起练功两个时辰,比如他会在自以为隐蔽安全的情况下偷偷看我,比如他半夜睡着了会自发主动钻进我的怀抱——当然,对于血气方刚青春年少的我来说,这既是甜蜜的糖果,也是苦涩的黄莲,你们懂的。
  
  我想,日后成为瑞王的我之所以能够抗拒所有诱惑坚如磐石屹立不倒,而未被别有用心者利用各种手段打垮和摧毁,与那几年与小家伙朝夕相对时的克制和隐忍密不可分。
  
  小家伙无疑比很多人都聪明,但是,他在某个方面却又比很多人要迟钝,等待他长大成熟的过程漫长而又辛苦,却又格外让人期待。我想,有一天等到他彻底开窍知晓情为何物时,我一定能够尝到世间最为甜美可口的果实。
  
  本来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中有条不稳地进行着,直到有一天这个进程被意外打破——小家伙在上山四年后第一次要下山回家了,因为他爹安大富食言了,未能按照约定每年春天送东西上山,于是小家伙不安了,焦虑了,愤怒了,想要回去看个究竟,质问他言而无信的父亲。
  
  我有不好的预感,但却没有什么立场提出反对,所以只是对小家伙笑着说等他回来,再眼睁睁看他离开。而小家伙临别前神情间也是依依不舍的,但说出的话却别扭如昔。
  
  目送他离开时,我在心里安慰自己,没关系,等他回来就好了。他已经十四岁了,到了可以承受某些事情的时候,等他回来,告诉他自己的心意,一切就会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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