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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书籍名:《谁教春风玉门度》    作者: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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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蔚手脚冰凉,眼见江颜逸一步一步款款走进,终是僵在原地动弹不得。
  郝伍少瑟缩,不由向白蔚身后躲去。
  江颜逸目光森冷,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却显出几分笑容。他并不出手,只是淡淡道:“白蔚,将他给我。”
  白蔚浑身颤抖,如临大敌一般看着江颜逸。
  江颜逸嗤笑:“十六年前你不顾他死活,十六年后却要为了他与我对抗吗?”
  郝伍少猛抽一口冷气,震惊地盯着白蔚——他之前虽已十分怀疑,然而听江颜逸亲口说出来,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抽疼了一下。
  母亲……吗?
  白蔚始终不动,江颜逸却也不恼,柔声道:“白蔚,你护不住他。”
  白蔚目光虚空地盯了江颜逸一阵,突然嗤笑:“是啊,当年我连自己都护不住……我从来不是你的对手。”她笑的凄迷,“莫说我武功不如你,便是远胜你又如何?我怎么忍心对你出手……”
  江颜逸不语。
  白蔚指尖突然多了一柄小飞刀,江颜逸正惊诧间,忽见白蔚身形一闪,郝伍少脖颈上已被泛着幽蓝满光的刀锋抵住。
  江颜逸蹙眉。
  郝伍少沉浸在震惊之中,然那刀锋抵的紧,他丝毫不敢动弹,也开不了口询问,只是用又惊又怒的目光盯着白蔚。
  白蔚忽略了他的目光,只是满脸嘲讽地看着江颜逸:“韩诩之死了,你又爱上他侄子?”
  江颜逸仿佛事不关己,淡然道:“如何?”
  “哈。”白蔚只作听了甚么笑话,一脸不屑,“原来你的痴心是这般痴法。我若是韩诩之,只怕要倒灌九泉来与你拼命!”
  江颜逸眉目间满是怅然,微笑道:“诩之若是如你这般,我倒求之不得了。可惜他不是你。十年前我就与他说过,我会爱上别人,他妄想困我一生。”
  白蔚嘲道:“爱一个眉目与他有七八分相似的人?”
  她冷哼:“十年前你没找到龙皿,十年后却让你得到。你可不可惜晚了这十年光阴?!”
  江颜逸耸肩:“十年前有韩诩之,十年后有韩子凡。还不算太晚。”
  白蔚显是被激怒,冷笑三声,已有些癫狂:“好!!很好!!你以为我将郝伍少捉来只是为了护着他不成?!”
  她手上的飞刀又递进半寸,郝伍少只看那蓝光就知剑锋上淬了剧毒,连气也不敢喘,脸色已憋得发红。
  江颜逸神色晦暗不明。
  白蔚嘴角挑起一个阴沉的笑容:“你说得对,十六年前我已不顾他死活,又怎会这么好心救他?他活着倒也罢了,可他就是死,也不能成全了你!”
  江颜逸眉心猛地一揪。
  郝伍少心已沉至谷底,他认命地阖上眼,试图笼住眸中的雾气,不让它化水而出。
  落在白蔚手中是死,落在江颜逸手中也是死。既然如此,他倒宁愿让江颜逸劫了去,既能救了韩轻嗣,又不至死在亲生母亲手中。
  江颜逸只是淡淡看着白蔚,试图从她表情中看出些什么。然而印到他眼中的只有三分癫狂、三分哀婉、四分痴缠——白蔚性格太烈,爱的太痴太猛,恨的又太凶太狠。
  他叹了一声:“过刚易折。”
  一口气轻轻呵出,余音还未散去,人已逼到白蔚面前,骤然出手!
  江颜逸欲夺郝伍少,却又丝毫不顾及会伤到伍少,一招一式凶狠不已,直逼白蔚。
  白蔚连忙招架,架在郝伍少颈间的飞刀松开,一把将伍少推到一旁,与江颜逸缠斗了起来。
  ——这一把江颜逸赌赢了,白蔚到底不如他狠。
  在仇恨的煽动下,或许白蔚的确狠得下心玉石俱焚,杀了郝伍少也不让江颜逸得其血。然而若是不给她思考的时间,天性使然下,白蔚的第一反应终究是推开了郝伍少不愿伤他。
  失去了郝伍少这个掣肘,白蔚且战且退,已在江颜逸狠辣的攻势下逐渐不支,额上渗出冷汗。
  江颜逸没有拔出名剑噬魂,只取下腰间的玉箫“胭脂”为兵器,行进间风姿傲然游刃有余,全不似在打斗,倒像是持着一管玉笔在作画。
  两人贴的太近,白蔚来不及抖开长鞭,只得以飞刀为兵,攥在手中心,挡开江颜逸的攻势。
  玉箫管身与飞刀不断发出清脆的碰撞声,白蔚看着那一管缀着赤黄斑点的“胭脂”,竟是双目泛红,狠辣的掌风竟不是冲着江颜逸去的,而是意在他手中“胭脂”。
  “坪!”
  一声脆响,胭脂被白蔚劈成两半,与此同时,江颜逸七成功力的一掌打在白蔚胸口,只见她如碎布一般飞出,猛地撞在石壁上,口吐鲜血。
  饶是郝伍少这般不懂武功之人,只听白蔚与石壁相撞时的巨响,再看她惨白的脸色与一地污血,也知她这一下受了重伤。
  江颜逸的七成功力,便是白蔚这般内功深厚,也已震碎了五脏六腑。
  白蔚一句话也说不出,双目微凸,目光恶狠狠地瞪着地上“胭脂”的残片,复又不敢置信地望向江颜逸。
  江颜逸弯腰将断成两截的“胭脂”拾起,揣入怀中,蹲在白蔚面前扳起她的下颌,轻笑道:“不过一管玉箫罢了,你若喜欢,弄来数千数万支折断都可以,何必为了毁它连性命都不顾?”
  白蔚目光怨毒,喉间发出含糊的声响,又吐出一大口黑血。
  江颜逸挑眉:“噢?你说以前?”
  他啧了两声,摇头道:“人都死了,我留着一管玉箫做什么?更何况,我现在喜欢的人,是韩子凡。”
  白蔚呼吸困难,目光已有些涣散。
  江颜逸手指加力,空旷的石洞中回荡着骨骼碰撞的声音,白蔚的脸已有些扭曲。
  江颜逸笑得好不妖娆:“我总是舍不得杀你,今日……”
  他话音未落,身后突然有风逼近,江颜逸迅速回过头,却被人猛地封住了穴道,三下五除二以精魂索捆了起来。
  身手之矫捷,纵使江颜逸有备也未必能胜。
  他满眼震惊地盯着身后人:“你……”
  郝伍少惊讶地失了声:“轻……”
  韩轻嗣眸色依旧在红黑中转换不定,江颜逸怔怔地盯着他,一时分辨不出他神智是否清明。
  韩轻嗣将精魂索收紧,看了眼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白蔚,提着青雪剑缓缓上前。
  郝伍少眼睁睁地看着韩轻嗣走到白蔚身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冷笑一声,将青雪剑缓缓举起——
  “轻嗣!!”郝伍少下意识地吼出了声,望着那悬空的青雪剑,脑中一片空白。
  韩轻嗣的动作停下了。
  他冷冷地扭头看了眼郝伍少,眼神中没有任何东西,然而那一贯的面无表情看在郝伍少眼中,心却一分一分凉了下去。
  他颤声道:“你……”
  然而嗫嚅了许久,求情的话却说不出口。脖颈上仿佛还有一柄无形的飞刀抵着,让他一阵虚无的钝痛。
  韩轻嗣也不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等他出声。
  “她是……江颜逸指示的……”郝伍少艰难地出声,眼睛却不敢盯着韩轻嗣,心口一阵阵钝痛。
  “我听到了。”韩轻嗣冷声道,“她要杀你。”
  郝、江、白三人俱是一怔,江颜逸更是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韩轻肆。
  郝伍少怔了许久,一颗被攥紧的心缓缓松了下来。他站起身,跌跌撞撞走到白蔚身前跪下,颤声道:“你,是不是我娘……”只要你承认……
  白蔚目光复杂地看着他的脸,须臾后缓缓闭上,绝望地摇了摇头。
  郝伍少如坠冰窟,浑身止不住颤抖。
  韩轻嗣等了一阵,收剑回身,冷冷道:“心脉俱断,五脏受损,她活不久了。”
  郝伍少阖上眼,眼角坠落一串泪珠。他勉强勾起嘴角,一如往日的嬉皮笑脸,却止不住声音的颤抖:“不是……最好……”
  白蔚嘴角泛起一抹苦笑,用口型道:“小五……”
  可惜这一幕,谁都没有看见。
  她凝起最后一口真气,向江颜逸爬去,拖了一地血污。
  江颜逸的目光始终晦暗不明地盯着韩轻嗣,直至白蔚爬至脚旁,终于怜悯地低下头看了她一眼。
  白蔚扯着他的衣角,骨节因过度用力而泛白。她颤着手撕去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真容——秀到了极致的脸,只眼角微有岁月的痕迹。曾潋滟的双目已有些空洞,曾艳红如血的嘴唇已惨白若纸。
  她似笑似哭,喃喃道:“我恨了你三十一年……了你三十三年……”有一个字她始终未说出口。
  江颜逸浑身被精魂索所缚,双手反绞在身后动弹不得。
  他弯下腰,轻吻白蔚的眉心,声音柔情似水:“我知道。从今日起,你再不必恨了。以往是我对不起你。”
  白蔚脸上滑落一串串水珠,手指用尽最后的力气抓住他衣角不放,已发不出声来,用眼神和口型表达着最后的意思。
  江颜逸微笑:“是,我喜欢你。从第一次见到你便喜欢你。”
  白蔚精疲力竭地泛起最后一个笑容,微笑着阖上眼,停止了呼吸。
  郝伍少与韩轻嗣着走上前,看清她的容貌——那眉眼脸型,几乎与郝肆奕一模一样,与郝伍少亦有七分相似。
  郝伍少一口气喘不上来,险些昏厥,韩轻嗣连忙将他扶住。
  郝伍少柔弱无力地靠在韩轻嗣怀中,双目空洞,眼泪只似山泉细细流淌不绝,却没有发出一点声响。
  江颜逸抬起头,平静地望着韩轻嗣:“为什么?”
  韩轻嗣以空着的一只手从颈间掏出一枚寒玉:“南山寒晶玉魄,碾碎成粉咽下,可暂时压住心火。”
  江颜逸恍然道:“裴满衣给你的,他早就料到……”他顿了顿,又问道,“你昨夜服下的?”
  韩轻嗣颌首。
  江颜逸苦笑:“昨夜的一切……都是你做戏给我看的?你故意……以放松我的警惕?”
  韩轻嗣沉默了片刻,点头道:“是。”
  江颜逸笑得凄绝:“你从一开始就怀疑我了罢?你到底有没有信过我?”
  韩轻嗣冷笑,将郝伍少扶到一旁坐下,走至江颜逸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有没有信过你?你又可曾对我说过一句实话?”
  江颜逸痴痴地盯着他。
  韩轻嗣弯下腰,蹲在江颜逸面前:“卞安说叔父二十五年前向他学的石阵,而白蔚三十一年就已失踪……呵,那阵法是叔父教了你,你再教给她的罢?”
  江颜逸恍惚道:“就因为这个?”
  韩轻嗣嗤笑:“有的时候,信与不信,不在于你说的多么荒诞或是逼真,只在于我的感觉,在于对方是谁。”
  他狭起眼:“从一开始,我就没打算过要相信你。”
  江颜逸猛地一揪眉心,突然放声大笑,在石洞中显得愈发凄迷瘆人:“在于对方是谁……哈哈,那时候我竟然不信他,竟然不信……哈哈……”
  韩轻嗣蹙眉盯着他。
  江颜逸笑够之后,眉眼中满是绝望,痴怔地盯着韩轻嗣,竟凑上前欲吻他。
  韩轻嗣嫌恶地一把将他推开。
  他站起身,厌恶而疏远地看着江颜逸,周身绽出强烈的杀气,眼眸墨色的时间缩短:“你为何灭我韩门?!叔父也是你杀的吗?!”
  江颜逸忽然剧烈地挣扎起来:“不是!韩诩之是……”他扭动了一阵,精魂索越缚越紧,陷入皮肉中,“我!!我纵是杀了自己,也不会动诩之!!”
  韩轻嗣心口撩起一把火,烧得大脑昏昏沉沉,意志险些丧失。
  他迅速走近郝伍少,轻轻在他腕间一划:“抱歉。”说毕便躬身饮起了血。
  郝伍少哭的累了,整个人失魂落魄,木讷地看着韩轻嗣饮血。
  韩轻嗣舒了口气,揩揩嘴角,眸色终于沉了下来。
  他随手扯下一块布替郝伍少包扎住伤口,这才转回江颜逸面前:“为什么?”
  江颜逸已冷静下来,浅笑道:“不急在这一刻……等你解了蛊,我自会告诉你原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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