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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籍名:《谁教春风玉门度》    作者:钟晓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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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轻嗣郝伍少二人在房中等了近一个时辰才见郝肆奕推门进来,身后跟着神情古怪的裴满衣,他时不时抬袖闻一闻,神情更加古怪。
  郝肆奕惬意地往椅子上一坐,拿起桌上的瓷杯把玩,看也不看裴满衣:“说罢。”
  裴满衣苦笑:“伍少中的确是隐龙蛊不错。”
  他将隐龙蛊的症状解释了一番,说辞与江颜逸几乎一致。
  郝肆奕蹙着眉头看他:“我娘又是怎一回事?我哥说,她自生下五弟后脸上的斑纹便消失了。”
  裴满衣道:“三十一年前,江湖上曾出过一桩怪事,那时有五个人在同一段时日中消失了。
  屋中三人皆静下心来听他说下去。
  裴满衣继续道;“伊始有人将他们放在一起比对,疑心五人的失踪不是巧合。然而那五人无论年纪、身份、背景甚至武功路数都毫无相同之处,众人也迟迟找不到其他线索,这件事便逐渐被人们淡忘了。至今也不曾听人再说起过那五个人。”
  “我师父曾见过其中两人,那两人并非全无相通之处……”裴满衣说到此处,顿了一顿。
  郝肆奕冷冷瞪了他一眼,用锐利的眼神传达情绪:卖什么关子!
  裴满衣对上他漆润的双眸,竟是不由老脸一红。
  所幸郝伍少颇给面子的问道:“什么?“
  裴满衣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接着道:“那二人俱是精气纯阴之人。我师父虽未见过另外三人,不过想必也应是如此。然而我也一直是不敢肯定的,直至遇见伍少。”
  他看着伍少道:“你的症状与《苗王蛊》上所书‘隐龙蛊’一致,然而因我不敢确认,且此事事关重大我当时便没有说。你也是精气纯阴之人,我伊始疑心有人偷偷给你下蛊,直到事后阿奕与我说了你们母亲之事,我这才联想起三十一年前那桩事,这样一切也都解释的通了。”
  “你娘应是那五人之一,被有心人选去植入了蛊虫,只是失败了。她怀你之时蛊虫游入胎儿体内,脱离母体,故她产下你之时她自己的蛊便解了,那斑纹也就消了。”
  郝伍少启唇,却听郝肆奕抢先问道:“哪五人?”
  郝伍少的心突然狂跳不止,他下意识地攥紧了衣摆,手心微湿。
  裴满衣道:“那五人中有两名女子,一是蚀狐门的弟子,一是飞花派的弟子。那蚀狐门的女弟子姓白,不过却不叫白思逸。”
  郝肆奕狭起峻长的双目:“相貌如何?”
  裴满衣“嗬”地笑了一声:“我也不曾见过。不过听人说,飞花派弟子相貌平平,蚀狐门白姑娘却是天女之貌。”
  郝肆奕蹙眉:依郝大富与郝贰文的说法,白思逸并不算美人。
  裴满衣看穿他心中所想,沉声道:“易容术……“
  郝伍少急切地反驳道:“娘与爹相处十几年,难不成易了十几年的容?”
  郝肆奕沉吟了片刻,对这说法也不大认同:“她脸上一直有隐龙蛊的斑纹,若是易容,又怎会……”
  裴满衣道:“我听说西域有一种易容术,以白芷、白附子、滑石、密陀僧、冰片等药以一定比例研磨成粉,配以白羊脂,可制成一种半透的胶状物质,涂抹脸上而改变相貌。这面胶易改人脸型,却因材质较透而遮不住脸上的斑纹。”
  郝肆奕有些不悦:“你似乎肯定我娘就是那人。”
  裴满衣抿嘴,故作谦逊地笑道:“不敢不敢,九成把握罢了。”
  郝肆奕:“……”
  郝伍少:“……”
  韩轻嗣一直在一旁听着,突然出声道:“蚀狐门门主白蔚,也是姓白……”
  此言一出,不止郝伍少心头一凛,连郝肆奕都不由脸色一沉——只是他原本就是冷着脸的,除了裴满衣外谁也看不穿他的情绪。
  裴满衣却是毫不惊讶,似是早已想到了这一层。
  他正欲说什么,却叫郝肆奕抢先道:“不可能!娘她在塞外时就已死了!即便她未死……她的武功也是极差的,曾险些被那些羌民捆起来烧死,又怎会是蚀狐门门主!”
  韩轻嗣想了片刻,也不出声了。
  即便其他解释的通,但白蔚武功极高,江湖上至少可排入前五。白思逸若能活着回到中原,那时也已有三十多岁,而十年前白蔚率蚀狐门围攻韩门时武功已深不可测了。白思逸短短五年之间,不该有这样的修为。
  裴满衣淡淡扫了眼郝肆奕,并未说话。
  韩轻嗣呼出一口气,也不知是叹息还是松了一口气。他道:“隐龙蛊可解得了?”
  裴满衣苦笑:“无解。”
  若非此蛊无解,他也不必苦苦骗了这独门弟子六年。若是教他早先知道郝伍少的实情,又怎会乖乖陪他六年。
  郝肆奕目光瞬间如刀刃一般锋利,狠狠剜着裴满衣的心。
  韩轻嗣叹了口气:“罢了。反正不伤他的身,遮起来莫让别人看去就是。”
  郝伍少撇嘴,一手撑着脑袋斜睨韩轻嗣:“是是,以后你保护少爷周到些,少爷有个好歹,你陪葬就成了。”
  韩轻嗣瞪他。
  然而两人还未松口气,裴满衣突然道:“你九星七耀丹的毒……如今遇了几花了?”
  韩轻嗣这才想起还有这一茬来,稍稍松懈的神经又绷紧了起来:“先生,此毒可还有其他解法?他如今……已遇上五花了。”
  裴满衣沉默了片刻,缓缓摇头:“无解……”
  他话音未落,郝肆奕手中的杯子突然被捏碎了。
  那一贯不喜形于色的弟子猛地站起身,胸膛剧烈地起伏着,眼睛有些泛红:“无解无解!什么都是无解!你这鬼医是只能给鬼看病的不成!!”
  裴满衣微诧,往常便是他再戏弄挑逗这小弟子,也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的火。
  郝伍少亦是吃了一惊:“四,四哥……?”
  郝肆奕喘了一阵,逐渐平静下来。他向门外走去,手搭在门上时顿了一顿,声音清冷:“郝伍少。”
  郝伍少一怔,磕磕巴巴地应道:“哎,哎?”
  郝肆奕道:“收拾。我陪你回扬州,明日动身。”
  郝伍少吃惊:“啊?”
  郝肆奕拉开门,头也不回地出去了。
  裴满衣站在屋中纠结了一阵,欲言又止地看了看郝伍少与韩轻嗣,突然掉头追出去了。
  他心急如焚地追到楼下,却不见郝肆奕的身影,焦急地喊道:“阿奕……阿奕!”
  四周毫无动静。
  天色已暗,目光可见之处不过丈许远。裴满衣虽是医毒俱佳,然而武功却是极烂的,听不出何处有人的气息,只得硬着头皮四处乱找:“阿奕?阿奕……”
  “阿奕!!”
  他喊了好一阵,忽听楼上木窗被推开的嘎吱声,一件物事兜头砸了下来。
  裴满衣险险避开,只听瓷物在脚下应声而碎,那物原是个瓷杯。
  楼上是某人忍无可忍怒气冲冲的声音:“蠢货!这时辰我当然是回房睡觉了!”
  裴满衣讪笑着摸了摸鼻子,扭头走回客栈。
  他走到郝肆奕房中,见他正一脸皮笑肉不笑地坐在床边打量着自己,登时寒毛竖立——这个表情绝对是说明自己的小弟子要炸毛了!
  裴满衣硬着头皮上前:“阿,阿奕……”
  郝肆奕懒懒地斜他一眼:“这时辰乱吼什么?要将客栈里的人都吵起来么?”
  裴满衣摸了摸鼻子:“你,你当真要回江南?”
  郝肆奕眼皮都懒得抬:“我家在江南,为何要客居他乡?”
  裴满衣心中一空,一股巨大的失落涌上心头。
  他幽怨道:“你不叫我一声师父也罢了,我好歹照料了你六年……你便这样抛下我不顾?”
  郝肆奕额角青筋一跳,险些从床上蹦起来:“你照料我?!”
  他怒道:“这六年里饭菜是我烧的,食物是我出谷去买的,连花的钱都是我出诊赚来的佣金!我伺候祖宗伺候了六年,伺候够了!”
  裴满衣满面堆笑:“莫气莫气,以前是为师不好,你别丢下为师一人……”
  郝肆奕恶狠狠地瞪他:“滚!”
  裴满衣可怜兮兮道:“天色这么晚了,你将师父赶去哪里?”
  郝肆奕眉头拧做川字:“从我屋中滚出去!”
  裴满衣瞄了眼房中唯一的一张床,心中暗忖:还不够窄,虽说平躺上两个人有些险,然而侧躺着却还不足以让两人贴的太紧。不好,很不好,床做的这么宽干什么!
  他垂下眼纠结道:“我刚才问了掌柜的,他说客栈中已没有多的空房了……”
  郝肆奕咬牙切齿,“滚”字在舌尖转了好几圈,终是换做了:“你睡地上!”
  裴满衣得了便宜还要卖乖,小心翼翼地向床边挪去:“阿奕……”
  郝肆奕冰冷的目光止住了他的脚步。
  “咄咄咄。”
  屋外突然传来敲门声。
  裴满衣在郝肆奕的目光示意下自觉地走去将门拉开。
  门外站着的是客栈的小二,他手中捧着蜡烛:“客官,小的见你们屋中烛火还亮着,特来问一声蜡烛够不够用?”
  裴满衣颌首:“够了,很快就睡了,多谢小二哥。”
  小二点点头,捧着蜡烛欲转身离开,坐在床边的郝肆奕突然出声:“小二。”
  小二的脚步停住,疑惑地转头:“客官还有吩咐?”
  郝肆奕话虽是向小二问的,目光却是盯着裴满衣:“客栈里真没有空房了?”
  裴满衣背脊一僵,惊讶地张着嘴发不出声来。
  小二眨眨眼:“没了。”
  裴满衣暗松了一口气。
  郝肆奕目光疑惑地打量着他,正欲开口让小二退下,却听小二接着道:“……上房没了,通铺还空着哩。”
  裴满衣:“……”
  郝肆奕双眼眯了眯,待小二走后,冷清地开口:“听见了?”
  裴满衣瞠目结舌:“通,通铺?”
  郝肆奕垂下眼,突然有一种被积压已久的羞辱感涌上心头,让他情绪瞬间崩溃。
  这六年间他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气,裴满衣高兴了便将他当做小猫逗弄,不高兴了便将他当做小狗使唤,对他说的话从来都是敷衍,谎话一句接一句根本不用思考。
  他暴怒着抓起抓起桌上的茶壶向裴满衣丢去:“滚!滚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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