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章
半年后。
掠走了第一片朝霞引以为傲的那抹最明亮的金黄，高飞的鸟儿扑扇着翅膀从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面前一晃而过。它灵巧的眼珠转动着，好奇地扭动着小脑袋，好似被许氏集团总部的大厦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内，传来的喧闹争吵声给惊吓到了。
没有人会在这样的气氛下心平气和地扬起微笑。
呛人的烟斗味、女人身上过于刺鼻的香水味，都不是最难闻的，最令人感到恶心的，是这群人身上散发出来的，滋长于豪门家庭里的陈旧思想经年累月发酵而出的腐烂气味。
吐纳着这样的空气，还能面色轻松地勾起嘴角，是此刻坐在总裁座椅上的沈灼希。
如果到现在你还惊讶地问别人，为什么许氏集团的支配着是沈二少？你肯定会被人嗤之以鼻，然后鄙视道：“你太OUT了！难道你不知道沈二少是许微白的恋人吗？你不知道许微白是许锦严的继承人吗？你不知道沈二少就是传说中的Pierre Shen吗？怎么你还想不通这其中的厉害关系，我说你到底是不是腐女……”
咳咳，暂且关闭题外话的对话框吧。
等到不速之客纷纷不客气地落座，沈灼希扬起右手在空中绕了个圈，露出一抹无辜困惑的表情，说道：“各位叔伯婶婶，不知道你们百忙之中抽空到我这儿来，是有什么事要指教灼希吗？”
和许锦严用强大的压迫感威慑众人的方式不同，沈灼希给人的感觉很柔和，没有高高在上傲视一切的肃穆与威严，说白了，他看起来没有领袖气质。如果是初次相识，大多数人都会认为，他是个好相与的人。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欺骗人的往往都是善良可亲的表象。
“沈二少，有些话不用我们这些长辈说的太明白吧。”仍旧依照许家的惯例，率先开口的是许微白的爷爷，目前在许家年岁最大的长者。他抬起拐杖指向灼希的鼻子，气势浩然地喊道：“哼，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这个位置是属于许家人的！不管你和我那个不成器的孙子是什么关系，也不管你Pierre Shen的名号在国外多么响亮，许家人的地盘，还轮不到一个外姓人做主！”
话音刚落，其他几位叔叔婶婶也陆续接话，言辞激烈地对灼希叫嚣起来。“没有错，大哥说的对！锦严虽然公司交给你管理，但是偌大一个公司，岂是单凭他一句话，就能给你管理的？”“锦严是糊涂了，才做出了这种决定，我们可都没表态过！”“就是，我们不承认你这个执行总裁的地位！”
心里嘀咕着，看来这第二轮的“逼宫”比预计的晚了一些嘛。沈灼希继续保持着脸上的笑容，淡淡地反问道：“那么，各位想怎样呢？”
拄着拐杖的大伯挑了挑倒竖的眉头，底气十足地说道：“立刻离开许氏集团，我们对你篡权不予以追究！否则我们将联合所有股东，弹劾你下台！”
“哦？”沈灼希展露出一副不解的表情，“爷爷，您这话可真是太严重了，弹劾我没问题，让我下台更是没有问题。只是……我很怕辜负了叔叔的信任和栽培，贸然否认他的决定，他恐怕会很不高兴呢。”
一提到许锦严，刚才还群情激奋的几位叔叔缩了缩脖子，很显然，就算许锦严不在，他的威慑力还在。他们并不知道许锦严什么时候回来，但是也不甘愿让沈灼希踩着他们的头顶，掌握了公司一切主要事务的决定权。不趁着许锦严不在的时候捞油水，难道还傻得等到他回来？
“锦严那里，我自有主张！总之，你没有资格担当执行总裁，沈二少，我希望你有点自知自明。”声如洪钟回话的，当然是这位年过六十，还处心积虑囤积钱财的大伯。
“哦……既然如此，爷爷，各位叔叔婶婶……请你们自便吧！想要弹劾或者用其他方法都可以，我在这里拭目以待。”受到威胁，完全不以为意地，沈灼希端起咖啡抿了一口，眼角含笑。反正，他已经早就和其他的所有股东会面过了，仅仅表明了自己是Pierre Shen的身份，他们便都闭上了嘴巴。
唉，也难怪，谁让他不久前耳根子软，耐不住几个属下的建议下，以50亿美元的价格收购了亚洲地区最大的IT软件供应商微飒呢。正逢M国经济危机，在M国上市的微飒被背负了巨额债务无法还清，除了向Z国低价出售正版的第四代微飒系统，它在全球其他区域的销售量急剧下降，呈现疲软态势。有人愿意收购，微飒反而要暗自偷笑才对。而他在大学毕业那年建立的投资旗舰公司——Pierre Hathaway公司去年的利润增长了28%，目前的总资产已达200亿美元。
当然，许家在场的几位老人家都不太清楚Pierre Shen这个称号意味着什么，因此才敢气势汹汹地前来威逼沈灼希下台。回想许锦严半年前那么果断地将公司丢给了自己，沈灼希猜测，他肯定是知道自己就是Pierre Shen的事实了。真是一直狡诈的狐狸。
“你你你……”支吾了半天，怒气冲冲的大伯除了重复着这几个字，说不出其他的话来。他作势马上要给其他的股东们打电话，结果沈灼希依然不为所动，翩然起身，取下挂在衣架上的西装外套，瞅了眼手表，对他们笑道：“各位如果还想继续在这里呆着，请随意！隔壁有茶水和糕点，请随便用！我要先走一步了，爷爷您也许不知道，如果我迟到了，白白可是会发火的呢。”
于是，下午三点四十七分，许氏集团的执行总裁沈灼希先生翘班了，驾驶着雪佛兰敞篷跑车，心情愉悦地驶往K城。
今天是G&C声优养成学校挂牌成立的日子，他作为G&C总经理要去剪彩。许微白和沈映冉自然会出席，在《不疯不成魔》杀青后，修了长假的凌霄和与韩哲宇也被他喊了回来，还请来了正式收微白为徒的袁佳声老爷子。
“诶，叔叔，原本我真打算把G&C反收购回来的，可现在你让我当了许氏的执行总裁，G&C和HR的总经理的职位也让我兼着了，我都没办法反收购了！总不能为了G&C是姓许还是姓沈的事情再闹腾一次！我只有一句话想对你说，有你这只洞庭湖的老麻雀在，我认输了行吧？拜托你行行好，快点回来吧，我答应顶替哥哥在G&C的位置，你快点回来啊！你再不回来，白白就要给我这只累死的驴子收尸了！”路上，沈灼希抽空打电话给许锦严联络感情，询问了许焕然的身体情况，最后扯着嗓子说了这番话。
听到沈灼希全然一副自家人不客气的口气，还继续赖着不过小他八岁的年纪喊叔叔，许锦严嘴角抽搐地回道：“不回，什么时候焕然想回家了，再说！如果你想娶微白，就乖乖呆着。想撂摊子不是不可以，你嫁到我们许家就行。”
被一句话噎住了喉咙没法反驳，沈灼希只能龇牙咧嘴地挂了电话。
晚上八点半，G&C声优养成学校成立的剪彩仪式在热热闹闹的鞭炮声中开始了。仪式完成后，只接受了简短的媒体采访，一行人就从记者们的眼皮子底下溜走了，分上了几辆车，来到了预定好包房的一家火锅店，关起门来开始动筷子，吃火锅。
不过因为袁老爷子有事要赶回Y城，实际去会餐的人只有许微白、沈灼希、凌霄和、韩哲宇、姚洁五个人。
刚一落座，姚洁就拿着餐牌，不高兴地冲周围的四个人嚷道：“唉，我这么大瓦数的一电灯泡在这里亮着，你们就不想赶我走吗？”
“姚姐，要不我给姐夫打个电话，让你跟他在电话里卿卿我我一番，以解相思之苦？”还没等其他人说话，微白就斜睨着她笑出声来，推着他跟着过来的灼希故意掏出了手机，附和道：“嗯，白白这个主意好。姚姐你看他看多为你着想，来来你用我的电话打，打多久都没关系喔。”
姚洁顿时白了他们俩一眼，拖起椅子往里面挪了挪，“饶了我吧，我现在看到你们俩就浑身起鸡皮疙瘩。还有，拜托你二少，现在你可是我的顶头上司了，请叫我的全名，多谢多谢！”
听到他们斗嘴，凌霄和与韩哲宇忍不住也笑开了。
很久没有这样轻松地聚餐了，虽然只有五个人，但大家喝酒吃菜聊得很尽兴。由于实在太忙，沈灼希已经有一个多月没有见到微白了，这会儿总算能够触碰到他，便在饭桌上忙不迭地给他夹菜，身子就差没贴在了微白的后背上了。
看着碗里的菜堆成了小山，微白也没有喊停，嘴角一直微翘着，不紧不慢地往嘴里夹。
“白白，你最近的通告是不是少了？”把刚煮熟的羊肉片沾上了佐料，正欲放在他碗里，发现已经堆不下了，灼希直接递到了他的嘴边。微白稍愣了一下，琥珀色的眼睛忽闪了几下，才张开了嘴。
咀嚼了咽下，微白才回答道：“是少了一些，正好多点时间学习，迈克说，我的功课进步多了。明年的考试，我成功的几率在80%以上。”
迟疑了一会，灼希放下筷子，收敛起脸上的笑，神情变得严肃起来，“果然公布了那件事，还是对你有了很大的影响。白白，你……”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嗯？”回想起那段时间，沈灼希大胆地牵着自己手在记者面前宣布，他们真的是恋人的场景，微白就不自觉弯起眼角，“事情做都做了，难道还倒带不成？等我真的考上了哥伦比亚商学院，也没有精力接那么多通告了。你难道不希望我多点时间休息么？”
“我是怕你……”灼希直视着微白的眼眸，把手悄悄伸到了桌子下，握住了他的手。
轻叹了口气，回握住他的手指，许微白侧过脸勾起一抹清甜的笑。“真正欣赏我才华的人，不会因为我有了恋人就不再支持我，能凭借我实力能争取到的工作，也一个都不会少！日久见人心，我的努力就算现在有的人看不到，那也没关系。什么对我来说最重要，我很清楚，别担心了……”
“白白虽然你这样说，我心里还是有些不好过，但就算我自私吧，就算再有人问我和你是什么关系，我依然会那么说。”灼希含情脉脉地望向微白，和他十指紧扣，嘴角的笑涡又出现了。
低声笑着，微白把碗里的菜往灼希那边转移，由于灼希的右手和他的左手扣着，他想拦着也没办法。“你当我是猪呀，我一个人哪里能吃那么多？你刚才就吃了几片大白菜，干什么，减肥啊？都三十多岁的人，不减肥也帅不到哪里去了，还是老老实实填饱肚子吧！”
“白白，你嫌弃我老了吗？”自问心理年龄和生理年龄一样年轻，灼希觉得自己现在正是意气风发的年华，这样被微白取笑，他还真不服气。
“是啊是啊，你年纪大了，比起十七八岁的小伙子差得远了！熬夜喝酒什么的，都让给别人吧，工作实在太忙就随便糊弄一下吧，反正也不是你家的公司，弄垮了拉倒。”微白噼里啪啦地数落着，听着好像是在贬低灼希，实际上谁都听得出来，他心里不知道多心疼呢。
嘿嘿傻笑着，灼希别扭地用左手夹菜放嘴巴里放，再也不肯松开右手了。
一个星期后，Y城的各条街道上都被装点上了常春藤、铃铛、果糖拐杖、驯鹿玩具等等亮闪闪的物品，圣诞节又临近了。平安夜这晚，电影《不疯不成魔》在Z国所有院线同步上映，沈灼希和许微白却都没有时间参加首映礼。灼希因为要处理一件加急的文件，一个人加班，刚从办公室离开，走出许氏集团大厦。微白几天前则和艾瑞克飞去了M国，去录制一档曼哈顿电视台的Z国行脱口秀栏目。亲自邀请他的主持人，正是那个爱好Z国文化的制片人艾琳。
自怨自艾地叹息着，沈灼希买了一提啤酒和一盒披萨，准备孤独地度过这个平安夜。他驱车回到公寓，打开电视躺在沙发上，刚好赶上直播微白参与的这档节目。自从微白到M国发展，他就特意订下了曼哈顿电视台的公众娱乐频道，有空就看。
谈论了Z国过年的习俗之后，主持人问微白有什么话想对Z国的观众朋友们说的，他神色庄重地浅笑着，用富含感染力的清透嗓音说道：“我想祝福天下所有的情侣幸福甜蜜，虽然“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像是一个童话，但只要你们相信，童话也有可能变成现实。
最后我想说的是……沈灼希，上次你趁着我睡觉时问的那句话，虽然我没听清……但是就好心告诉你答案吧，I wi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