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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书籍名:《宇化春风》    作者:玉兔大将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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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请恕在下愚钝。”朵善闻言,嘴边依然带笑,而脸上,却是布起了阴霾。
  一时间,再无人说话。只是偶尔会传来两声咀嚼声,不自觉望去,原来是沈烟。而他在一旁已经吃了好一会儿的菜了——恐怕他是在场唯一有心情吃饭的人。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没有去听他们说话,正好相反,他听得认真无比。而且,是越听越觉得不妙。
  这钟落鸿既是身怀皇帝的密令来的这里,又怎会将之轻告于人?沈烟一直认为,在这个世界上,知道秘密后还能保护秘密的,就只有死人——而意识到这一点后,试问谁还能保持得了平静?然,饶是如此,沈烟更觉得自己应该吃这菜。这件事儿,怎么说都说不到他的头上来。既是他们二人之间的利害关系,他一外人瞎掺和个什么,权且听着就好。
  因此,即使心中再怎么暗感不妙,沈烟也不曾开口一句,露过一个担忧的眼神。
  更何况,说老实话,这菜确实是烧得不错的~不吃浪费,岂非可惜?
  “朵二爷可知,本侯认为的‘愚’与‘智’,是如何?”
  “还请侯爷赐教。”
  “愚,止步不前。智,除之。”钟落鸿此时的笑容,又让沈烟想起了那夜。
  不过,他对他的观点倒是颇为赞同。保守而单纯的保护,从来都不是他的作风——前世的“沈烟”与现在的沈烟,尽管有诸多的差异,但唯独对“最好的保护就是进攻”这个观点,却依然还是赞同的。
  而朵善,也已明白了他的意思。
  “因此,本侯希望你能帮个忙,催上一催。若要等对方再次布置完下手……”钟落鸿的手就着桌面上的水渍划了划,“实在是太考验本侯的耐性了。”
  这人,是等不及要杀人了吧?沈烟见着他这番样子,心里不禁一个寒颤。这么嗜血的人……皇帝缘何把他留在了身边?若是他,必不会如此……
  “……如何做?”而朵善也不傻——眼下的形势他若是再不明白那他就不配做朵家的人了——钟落鸿的意思摆明了就是有用得到他的地方,而且还是重用。
  钟落鸿微微坐直了身体,廖阁马上递来一张纸,上面画了一人的画像,看上去似是有些面熟。朵善思量了半晌,这才惊讶道:“是他?!”
  “不错。然,此人并非本侯要抓之人。只是,本侯怀疑……他是幕后之人在本朝内的联系者,若是能循着他,也许,就可以找到本侯要找的人。”
  “……不错,这人确实有来找过我。说是有一批上好的铁料要供应,但是我没有答应。”朵善垂眼点了点头到。
  沈烟听他这么一说,愣了一下。他这才知道,这个朵家,竟然还是皇家的“军火商”!这古代的铁料何足珍贵,不是皇家信任的人,是万万不可贸然开采的。而收受外部的铁矿,按照规矩,似乎也是不行的。
  而沈烟为何会知晓这些?因为以前的沈烟,就曾打过运卖铁料的主意。只是因着这些缘故,所以才没得成功。
  钟落鸿微笑着看向他,他只得继续说下去:“一来,朵家的生意确实大,但都是以江南丝织等物居多,铁料我们从来都只用金昌卿运来的,这是规矩。二来,知道我们有规矩居然还敢找上门来,报价还与金昌卿所报相差许多,这就难免招人怀疑了。”
  话说此处,钟落鸿和朵善互相看了对方一眼。而沈烟虽然沉默在一旁,心里却也明白过来了。
  不过他对对方是否“招人怀疑”不置可否。他觉得,与其说是对方有多可疑,倒不如说是朵善对人有着诸多怀疑。在沈烟看来,朵善几乎就是个人精,送上门来的好处他是从来都不会相信的。什么东西该碰什么东西不该碰,他或许在做出决定之前还不知道背后的缘由,但他有着天生的直觉,晓得背后的利弊与得失。这种人若是活在现代的股市里,只怕是没个几年便要成那金融财阀的领头人了罢。沈烟再次对朵善经商的本领赞叹不已。
  “本侯希望……你能找到他去谈这笔生意。而且,越快越好。”
  “这恐怕不妥吧……”朵善想说此时若是复又找上门去,那不是徒徒惹人怀疑么?才被拒绝的事儿结果今日又要推翻重谈,若是他心里不怀疑才怪。而且那些人都已经派人来刺杀过他了,显然就是已对他此行有所察觉了。这两件事儿一加,会这么巧碰到了一起?哼,只怕是人都不会相信之间没有联系的罢。
  “本侯已经说过了,实在是有些等不及了。”钟落鸿闻言,却是低眼端起茶水喝了一口,丝毫没有看他。而他这番态度已然是说明了一切。
  朵善也明白自己再说什么都是多余的了。这皇家的人果真是霸道的性格,说什么也是改不了的了。不过既然是他下的命令,那万一搞砸了也与他没有多大干系。
  “既是如此,那么请容在下先行告辞了。”语毕,他就拉起了沈烟准备离开。
  “慢。”
  一个字,却是生生地拦住了他们的去路。原来,是那三人之中的廖阁。他上前一步对着二人鞠了一礼,半躬身体,恭敬道:“侯爷想请沈公子小住二日聊表歉意。”
  闻言二人俱是朝那侧对他们端坐着的人看去,只见他闲适自若地坐在那里喝着茶,见他们望过来时,脸上的笑意更深了。
  “不用了,侯爷的好意我心领了。”沈烟说罢丝毫不想给他回话的机会拉着朵善便举步欲走。聊表歉意?他若是真有歉意那就该自己来说才是。差个下人来说,这不管是于礼还是于理,恐怕都是不合的。
  结果他们自是被人再度拦下。而萧井和蓝庭不知什么时候也已站在了门口。
  “还请沈公子,万勿推辞。”身后,廖阁再次半躬着身子礼貌到。
  “不好意思,我来此地只是应了朵善的邀请前来作客而已,所以我并不准备多待,不日即回。侯爷的好意,在下很明白了。”沈烟这话说得委婉,却是很坚定地表示了自己的拒绝。
  “沈公子请。”闻了他的言,那三人却是忽然往他们身侧一站,对着钟落鸿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这下恁是再笨的人也明白他们的意思了。
  沈烟眼里闪了闪,心中哀叹自己终究还是被人卯上了。今日里,是想逃也逃不掉的了。于是,他干脆大大方方地回过头来,对着朵善微笑道:“看来我要叨扰落鸿兄几日了。”
  朵善看着他,想说些什么却是嘴巴张了几张最后还是没有说出话来。他知道,现下的自己说什么都是没有用的。此时他的心中,既是愧疚,又是担忧。
  最后,在沈烟转身离去的那一刻,他用力抓住了他的肩膀,对他道:“给我三日,三日后我定来接你。”
  沈烟只是定定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待朵善离开,沈烟和钟落鸿依然坐在那儿。沉默半晌,钟落鸿方才笑着问他:“你可是在生气?”
  “岂敢岂敢。”
  钟落鸿笑得更欢了,“你定是生气了。”
  “哪里哪里。”
  “你在气他?还是我?”
  “不敢不敢。”
  “呵~你是在气我了~?”
  “侯爷说笑。”
  “哈哈,你是在气我们二人!”钟落鸿见他这副样子,像个猜迷猜中了的小孩儿一般乐了起来,“气这明明不关你的事儿却是硬把你给扯了进来,对不?”钟落鸿凑近了身体,对着他的侧脸低低笑着问到。
  沈烟不习惯别人说话的时候离自己这样近,他反射性地往后退了一点道:“我可没有这个意思。”
  “瞎说,你明明脸上都写着呢。满脸的不悦,偏那朵善还像个傻子似地没有看出来。”说到这里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事情一样“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还说三日后定来接你呢,这个傻子……他都没看出来你气得不轻呐~”
  沈烟闻言皮笑肉不笑地对他说:“看出来又能怎样?至少我这般,还能给他个心安罢了。”
  “心安?只怕是回去要念你念得晚上都要睡不着觉喽~”钟落鸿单手托着下巴,睨着他偷偷笑到。
  沈烟拎了拎嘴角,“托侯爷的福。”
  听他这么一说,那站着的三人真是为他捏了一把汗。从定屏侯成名以来,从来都没人敢和侯爷如此说话的,谁人见了他莫不是毕恭毕敬,嘴里叨着三生有幸心里却是默念以后不见的。他们知道,自家侯爷是脾气怪了点,性格坏了些,偶尔还毒辣了些。但周围却没是有人敢当着他的面嘲讽他的,更不用说像今天这般字字讽刺句句嘲意了!看看沈烟的模样,年纪虽不大却也应该不小了罢?可这番看来,真不知他到底是胆子忒大还是脑钝无慧?
  钟落鸿闻言却是不怒,反而依然笑意吟吟:“说来你为何不在皇宫里待着呢?本侯觉得皇上似乎对你颇为欣赏啊~”
  沈烟眼神朝他瞥去。
  “呵呵,那日里皇帝莫名其妙就认了个‘义弟’,我们这些做大臣的总该把人给认清楚吧?”钟落鸿知他心中疑问,故作如此解释到。
  沈烟眉头一皱,“我没见过你。”这么说来,这个钟落鸿是一见面就已知道他是谁人了?现下沈烟开始有点怀疑,这人究竟是不是专心致志地冲着朵善来的?
  “你府上来人那么多,你怎么可能一一记得?”钟落鸿斜睨了他一眼显是觉得他话说得有点自大了。
  “我记得的。只要是‘我’接待的人我都记得。”沈烟闻言,只是冷冷淡淡地回答,可说的口气却是言之凿凿确意十足。
  “……你确实没见过我。”不知为何,钟落鸿见他这般肯定,竟生出了他也许是真的记得每一个自己接待过的访客的想法。……罢,这黄土之大,也许真有记性好到这般地步的人也说不定。
  “不过,本侯手下的大臣倒是去了的。”
  听他这么一回答,这个疑问算是暂时得到了解答。
  “你还没回答本侯呢。为何不待在皇上赐你的府邸里?是有哪里不好么?”
  “不好。”
  “喔?不好在哪儿?”
  “什么都不好。”
  钟落鸿忽然觉得眼前这人实在是口味独特得有些刁钻了,这皇城里住的进的,除了皇亲,便全是国戚。即便是那平民,也是曾经,亦或现在在皇城里任过职的人的家属后代等等,能进得了皇城这个离皇帝最近的地方来,认真说来多多少少都是沾了皇室的光。而他们,也莫不是以此为荣。而这人倒好,竟是如此地嫌弃!这将他们这些皇族的尊严,置于何处?!这么一想,钟落鸿心里不禁产生了对抗之意,于是便接着他的话又问道:“是嫌府邸不够大?”
  “没有。”
  “皇上的赏赐不够多?”
  “没有。”
  “奴仆对你不够尊敬?”
  “没有。”
  “呵!”钟落鸿冷笑一声,“那你还能有何不满?!”他倒想知道知道这人怎地这般难伺候?!
  “没有不满,只因那里不是我的家。”沈烟淡淡地回答他。
  “……皇帝赐给你了那里自然就是你家。”这个不像答案的答案惹得钟落鸿皱起眉来。
  “非也。”
  “何如?”
  “那只是皇帝赐给在下的住宅而已,泥土造的瓦片抷的,只是座房子罢了,却并非是我的‘家’。若是皇帝赐了一处一处便成了我的家,那我还有何‘家’可言?这就好比多情其实最是无情一般,爱得多了哪里来得最爱?”
  家,就应该是有父有母,有说有笑的。而不是对着一群昨天还是陌生人,今天却可以对着你福身喊主子的人。因此饶是房子再大,奴仆再多,都比不得自个儿草窝的一丝一毫。只可惜,这个“家”,现在已是不再了……
  “……哼,你倒是会说。”钟落鸿听得他这么一说,心中似乎有些微动,然,嘴上却仍然是强道:“那把你的家搬去不就好了,难道那里就这么比不得你原来的家么?”
  “若论条件来说,确实是那里比较好。”沈烟敛了敛心中又有些晕开的悲伤,对他慢慢解释道:“但是,我不喜欢。那里没有我的爹爹与娘亲,没有我家的歪梨子树,没有我家的破门槛,更没有我的乡里乡亲。”
  “哧,男儿志短,便是如此,就堪堪把你困在那穷地方了?”
  钟落鸿微带鄙夷的语气惹得沈烟有些不快,他冷冷瞥了他一眼,道:“我喜欢的东西你们这些人自是看不上了。可你却不知,你们那些东西我才看不上呢。”
  “嚯~口气倒不小!真不知道你那些书读哪里去了!难道你们那魏夫子没有教导过你好男儿志在四方吗?活在一世,不做出一番功成名就来,何以说我自有我的天地?”钟落鸿微狭了眼,冷声斥道:“只有那些个没出息的庄稼汉们才会说出‘老婆孩子热炕头,三亩田地一头牛’这等无用窝囊的话来。”
  沈烟听他这么一说,心下更是不悦,“既然你都知道了还问我做甚?难道魏夫子没告诉过你我是他教导过的最没有志向的学生么?再者,我有我的天地,你有你的天地,咱井水不犯河水,你要功成名就那是你的事情,与我何干?我要老婆孩子热炕头三亩田地一头牛,又干卿何事?”
  钟落鸿被他这么一呛,愣时说不出话来,半墒只能呐呐嘲了他句:“胸无大志!”
  沈烟听得,却是露骨地鄙视了他一眼,随后道:“在下只是想要的很少,而你们这些人,却是想要的太多。无奈就生出了许多是非。而最最糟糕的是,你们这些人的自以为是,偏偏就成了别人的劫难。而这别人,大多都是无辜的百姓。试论,天下间哪场战争不是因这些看似大志,实则却是一己之私而引起的?若是为民,自是无可厚非。然,你们可知,这亡,百姓苦,而这兴,百姓亦苦?”
  “啪!”
  钟落鸿不知为何心头火起,一巴掌拍在桌上,声音之巨吓得身后三人俱是观望着他,生怕他一个生气把面前的少年给宰了,届时他们哪里再找一个赔个那姓朵的去?
  “不亡何来兴之有?”钟落鸿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遂甩了下衣袖复又端坐起来。
  “你所言不虚。只是,若这天下间少一分私欲,多一分满足,那天下的太平便有盼头了。而这——”沈烟转眼定定看向他,“不正是你们追求的目标么。”
  钟落鸿看着那双眼睛,那里面的自己,满脸的遮掩不住的怒容,而这人,竟然还是如此平静,倒显得自己如此难堪,如此难看了。于是他又冷斥一声嘲笑到:“你说的那是圣人。”无欲无求?他死都不信能有这种人!
  “圣人亦是凡人来。佛由涅磐生。人有欲望固然没错,错只错在欲望太大。欲小为己无错,欲大为己即是大错了。而我与你的不同,也只是因着你我欲望的大小不同而已。所以,我不干涉你,你也别干涉我,大家桥归桥,路归路,国之安危,既然有你们这样的精锐去担忧,我一介小农布衣,又何德何能有得什么空,再去插上一脚呢。”说到这里,沈烟轻叹一声,心里的无奈这才表现了出来。
  “得,我算是明白了。你依然是在变着法儿埋怨我和朵善把你卷进来呢。”钟落鸿忽然觉得心情又好了起来,“放心罢,本侯只是想借你催着他而已。你不必担心过多的。”话到此时,他也已不想再隐瞒自己确实是想利用沈烟要挟朵善的目的了。反正这个被人利用的人也是对自己的处境明白得不得了了,再多的隐瞒,也是无用了。
  孰料,沈烟闻言不满地撅嘴道:“催催催……你又不是催生婆老想着催干什么。”他这一句埋怨的话叫其余三人听得皆是想笑却又万万不敢笑。而被埋汰的主角同样也是听得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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