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24、
对于两个人有过的那一吻，沈云谦好像完全没有了记忆，第二天又全然如常的吃了早饭笑盈盈的跟程姨打了招呼去上班了。
雷霆在楼上看到沈云谦走了才下楼来吃早饭，心里有些忐忑，明显对于沈云谦吻了他这个事实，他要心绪不平的多，究其原因，却又说不上了。
这一天雷霆都没什么心思，一个人在深蓝的经理室里对着株盆栽的铁树发呆，然后不知道过了多久，惊奇的发现这株巴西铁树已经开花了。小小的白花，数量开得尚不多，但已满室馨香，难怪巴西铁树又叫香龙血树了。
铁树都开花了啊，还开的那么香……
雷霆站起身打开窗，几口新鲜空气灌入肺部，觉得呼吸似乎通畅了许多。
桌上的电话响了，雷霆看了眼来电显示，沈云谦的号码。
心里有点突突乱跳，还是接起了电话。
那头却并没有儿女情长。
“小霆，这两天多注意一下，有消息说最近多部门展开娱乐场所专项整治联合执法行动，让大家都多上点心。”
雷霆表示知道了，深蓝其实一向干净，没有那些乌烟瘴气的东西，也一直是拒绝MB在店里揽客做生意的。
当然，至于一些VIP客人在为数不多的包厢里面干什么，深蓝也不可能完全知道。
雷霆正准备找陈领班来说说这事，陈领班已经自己先跑进来了。
“雷经理，包厢里有人溜冰，要打起来了。”
在水吧酒吧KTV商务宾馆甚至星级酒店磕药打K溜冰的事情早就不是什么新闻了，这种事店家多半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别连累了店里就万事好商量了。
不过今天不同往日，沈云谦既然撂下话来，必定这两天搞不好就会有警察突然冲进来，雷霆也不敢怠慢。
那个混乱的包间内，明显有人草草的收拾过，除了茶几上有微量可疑的粉末以及茶几下面不起眼的角落里掉下的一根吸管，其他已经没什么东西了。
五六个人东倒西歪的坐在那里，一脸看好戏的表情看着两个站着的男人对峙。
“浩子！跟我走！”
红了眼睛的男人伸手来拉人，被称作浩子的男人冷冷的抽回了手。
“左忱，我们已经结束了，你没资格干涉我的生活。”
“我们至少还是朋友，我不能看着你这么堕落下去！”
左忱再度伸手，却被后面沙发上站起来的一个男人抢先拍掉了。
男人的手搭上浩子的肩膀，斜眼瞄着左忱“嘿！哥们，怎么说话呢？跟我出来玩玩就是堕落了？”
左忱根本不想理会男人，上前一步把浩子拉出男人手臂的控制范围。
“跟我走！”
“你放手！”浩子狠命的一甩“姓左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总之我不能看着你这样！”左忱吼回去“自甘堕落！”
浩子挥手，巴掌着肉的声音回荡在不大的空间内，很是响亮。
左忱的脸被打的歪到一边，或许有点疼，但更多的是震惊，浩子终于还是出手打了他……
“那你要我怎么样？十年前拖我下水跟我告白的是你！十年后同我分手说要结婚的也是你！好吧，我已经不计较你说开始就开始，你说结束就结束了，现在你还要怎么样？还有二十九天就是你的大婚典礼了，我却连出来玩的权利都没有吗？难道还要我笑容满面的包个大红包给你送去欢天喜地的说早生贵子百年好合？”浩子喘了口气，溢出一丝自暴自弃的苦笑“左忱，你何其残忍……”
十年感情，说放就放，何其残忍……
左忱被终于爆发的浩子骂呆了，楞了半晌，愧无反驳，失魂落魄的踉跄而去。
跟陈领班耳语了几句，把包间内的事情交代他处理好，雷霆不放心的去看左忱。
一楼角落的卡座里，左忱独自买醉，没有了一点法庭上沉稳干练的样子。
面对纠结的感情时，大家不过都是凡夫俗子。
端了一碟烤美国杏仁片和一盘炸腰果过来，放到小圆桌上，雷霆在左忱旁边坐下。后者抬头看了看是他，好像可以更加放松的卸下伪装般，表情更沮丧了。
“陪我喝一杯。”
“如果喝酒能解决问题，陪你喝到天亮都没问题。”雷霆轻轻移开左忱前面的酒杯“关键是，它什么都解决不了。”
自古借酒消愁愁更愁，左忱何尝不懂？
可他只是一个平凡到不能再平凡的普通男人，不是跃马驰疆的将领可以无所顾忌，更是不是手握万里江山的帝王可以随心所欲。只是河蟹社会中卑微的一份子啊，甚至还被一份较为令普通人羡慕的稳定工作束缚了手脚，让他更加不敢抗衡一切国人的道德准则……
他不能越过这个社会的伦理底线，作为活在体制下的个体生命，他只能在这个夹缝中小心翼翼步履维艰的维持着自己想要的和社会想要的之间那种微妙的平衡。
直到母亲病重，婚姻的事情被提上日程，已经到了拖无可拖的燃眉时刻，他不得已选择放弃浩子……
对，故事中，童话里，任何困难从来都不该是王子放弃公主的借口，他应该握紧公主的手把她拉上自己马背，然后策马扬鞭留一串马蹄声给追过来的坏继母或是其他什么人，从此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但现实始终是现实，又有那篇童话是说王子选择了王子气死自己重病的母亲在一片鄙夷的骂声中还能幸福的生活在一起的？
一句承诺很短，一辈子却漫长，人类果然太渺小，很多誓言根本不配说出口……
“差不多就可以了，不要再喝了，我送你回家。”
左忱到底还是喝多了，报了几遍才说清楚自己家的小区地址。
雷霆做主给他免了单，弯腰扶起了他。
男人被逼到这一步，可悲亦可怜。自身的压力已经够大，在这个本来就小的圈子里还要背上始乱终弃的负心名声，可若真想从善如流的解决，这题偏又无解。
如果这世间所有的事情，真的只是一句谁对谁错就能讲清楚倒也简单了。
雷霆看着失神的倚在车座靠背上的左忱，微微摇了摇头，发动车子。
“停车，我想吐。”
车子开了不到五分钟，雷霆忙踩刹车，左忱打开车门摇摇晃晃的下了车，往路边绿化带深处走了几步。
被夜风一吹，酒劲更加上头，觉得胃里风起云涌折腾的厉害，真要吐又不太能吐的出来，干呕了一会儿，左忱又跌跌撞撞的转了回来。
“小心！”
雷霆眼看着左忱脚下拌蒜，一头就倒在了马路牙子上。
这事儿闹的，忙跑过来把人扶起来，血已经下来了。
雷霆觉得自己跟额头见血这码子事特别有缘，把人扶上车，抽出几张纸巾让左忱把伤口先压上点止血，把车又掉头往医院开。
X市可能真是太小了，有缘人就显得特别多。
值夜班的小甜护士看到雷霆夤夜扶着一个男人来看急诊，忍不住把哥哥的话在心中又翻滚的三遍。
“好了，回去不要沾水，隔天来换次药。”
小甜护士处理好伤口后公式化的吩咐。
“谢谢你了。”
不知道是否酒精从伤口中也挥发了一部分，左忱似乎也清醒了些，觉得雷霆代他说出的这句道谢的话怎么听都有点道歉的语气在里面。
小甜护士努力面无表情挥手让人离开，却在人真走了之后又对着门口发愣。
“雷霆！”
终于还是忍受不了被心中的疑问就困扰，小甜护士追了出来，在急诊楼门口叫住了雷霆。
“我在前面等你。”
左忱拍拍雷霆的肩膀，一个人摇摇晃晃的先往前走。
“还有什么事吗唐小姐？”雷霆微笑开口。
一句唐小姐分开两个人的距离，有礼而生疏，小甜护士脸色更苍白了几分。
“你真的是gay吗？”
小甜护士红了眼圈，但如果是这个答案，她至少能够输的心服口服，性别的问题，是老天给的，跟后天的努力无关，当然，这不包括为了爱人能做到去变性那一步的人。
雷霆没斟酌好怎么回答，被这么突兀的问题问的有些发愣，半晌才呢喏着开口“我……”
“你不要说了，我明白了。”小甜护士突然伸手掩住了雷霆的口，这种事情，不该那么残忍的逼人家亲口承认的“开车注意安全。”
丢下最后的六个字，小甜护士转身跑了回去，留雷霆愣愣的站在那里。
她知道什么了啊？自己都还搞不清楚弄不明白呢！
逆光从旁边闪出一个抱着孩子的年轻男子“抱歉，不是有意偷听你们说话的。”
小麦抱着半夜发烧被他带来医院打针现在已经睡着了的嘟嘟，站到雷霆面前。
“刚才那个问题，真的需要想那么久吗？还是仅仅想以此为借口来拒绝人家？”
小麦没有等雷霆说出的答案，好像他问这个问题也并不是想要听雷霆回答。雷霆被问的一愣的当口，小麦已径自出了医院，抬手叫了辆出租车带着嘟嘟先走了。
雷霆一个人站在急诊楼的苍白灯光下，下过雨的阶下残留着雨水的小水洼，自己的身影被灯光投上水痕上，有风掠过，水影晃动，模糊一片，看不出那影子是曲是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