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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书籍名:《且醉非觞》    作者:月佩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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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辰卿心里一荡,感到自己有些心软,想抱住他,手却无法抬起,他才想到被点了穴道。感到自己的脖子处一痛,痛得眼前发黑,他闷哼了一声,萧远浚松开了口。
  长发散乱并没有使他显得有一丝狼狈,反而平添一种令人心动的妩媚。萧远浚露出了清冷地笑意:「你既然让我爱上你,便要承担后果,我要将你带回去,直到你爱上我为止。」
  原辰卿心里暗暗叫苦,若是被他带回去,很快就会病发,岂不是更要露出破绽?
  「若是你不服气,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大家留一线,日后好相见……」他说着讨价还价时常说的话,自己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感到少年的身体紧密地贴到了自己身上,炽热坚硬的物体狠狠地顶在了自己隆起的小腹上。
  「小浚……我……我还有七个月的身孕……」虽然承认这一点会让他觉得大失男性尊严,但兵临城下之时,也不得不被迫让他放过自己。
  萧远浚冷酷的眼神顿时柔和起来,吻着他的唇:「我知道……」
  被性器顶住的地方,几乎能感到小腹稍稍凹陷下去,他额上的汗水涔涔而落。
  萧远浚一边吻着他,一边试图用手指挤进狭窄的密穴里扩张着。两人紧密的相拥,让原辰卿无法忽略来自腹部的压力,皱紧了眉头。
  看到他似乎无法承受重负,萧远浚叹了一口气,缩回了手,吻了吻他的唇。
  「不舒服就不做了。」
  原辰卿看着他衣衫下摆明显的突起,心底暗暗下了决心,低声道:「你放开我,我帮你做。」
  「真的吗?」萧远浚吃惊地望着他,喜形于色。
  自从上次他用手为萧远浚做了一次后,萧远浚嫌他技术不好,他一生气便再也不做了,让萧远浚十分后悔。
  「当然是真的。你不想就算了。」原辰卿不悦地扭头转向一旁。
  「我当然想。」萧远浚连忙解开了他的穴道,在他的颊边吻个不停,小声道:「我只怕你不肯……」他如此厚脸皮的一个人,脸竟然红了。
  原辰卿只装作没看到,解开穴道后,只觉浑身仍然觉得酸麻,他用手支撑着坐起来,手因为血脉不通而有些发颤,萧远浚便连忙为他按摩穴道。
  原辰卿不耐地拍开他的手,跪坐在萧远浚面前,撩开他衣裳下摆,便为他解下衣带,当脱到亵裤时,手指不经意地触碰到怒挺的性器,性器似乎又微微勃起了些。
  原辰卿不由得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见他脸上露出尴尬的表情。
  「你就这么忍不住?」原辰卿取笑他的自制力。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阿卿摸我,我就会特别受不了。」萧远浚低声说着,凝视他抬起的脸,目光中有些困惑茫然,更多的却是痴痴的爱怜。
  原辰卿有些心悸,不敢再看,手覆上了他的性器,揉捏套弄着。树林间只听到萧远浚喘息声,他手中的坚挺还没有缓解的征兆。
  他无奈之下,只好张开嘴对着那巨大的物体含了进去,萧远浚「啊」了一声,感到自己进入了柔软温暖紧密的所在,不由得倒抽了一口凉气,脑子一片空白,虽然对原辰卿如此主动有些疑惑,却没多想,只觉下半身随着原辰卿的吞吐而战栗起来。
  他无法控制自己,抱紧了原辰卿的头,手指插入他的发际,让自己更深地进入他。几乎不用多久,快感便攀到了顶峰,他慌忙推开原辰卿,让浊液射到一旁。
  其实原辰卿的技巧并不能说好,但偏偏这种毫无规律的吸吮舌尖转圈会让他很快射出。
  萧远浚单膝跪下,抱着因为尽心侍弄他而变得眸中含着水光的原辰卿拥吻着,原辰卿肯为他做这些,可见他是爱他的。
  他心里充满了感动,舔着刚才因为震怒而在他的脖子处留下的伤痕,不由自主地扒开了原辰卿的衣襟,胸口处一片肌肤渐渐露出,他便顺着肌肤裸露的地方吻了下去。
  吻过原辰卿的蕊珠,感到对方因为自己的爱抚而有了轻微的反应,他更感激地回吻着所爱的人,不料身下的欲火再次燃起,几乎感到欲望在悄悄抬头。
  其实两人每天做几次原来是常有的事,在前次吵架过后次数少了,又因原辰卿怀孕之故,很难得到完全的舒解,虽然半个月前原辰卿就不在意地介绍他和一群女人乱搞,但他却很在意原辰卿的不在意,虽然故意和女人逢场作戏,但没过片刻就先忍不住怒火冲天,气得拂袖而去。
  萧远浚轻轻「嗯」了一声,便不再吻他了,只用炽热的目光看着他,满面通红。
  原辰卿一看萧远浚难以收拾,心下暗叹了口气,低声道:「要做就做吧。」
  他的提议正中萧远浚下怀,顿时兴高采烈:「那我躺着,你自己坐上来。这样不容易压到宝宝。」
  「你怎么知道?是不是又去问大夫?」
  「没有……」在原辰卿严厉的目光下,萧远浚有些尴尬起来。
  「荒郊野外的,被人看到成什么样子,胡乱做做,做完早些回去罢了。」原辰卿面无表情。
  「你愿意跟我回去了?」他一时激动,频频吻着原辰卿。
  「你是不是不想做?」
  「想,想。」萧远浚美色在前,又被他软硬催促,他年纪尚轻,即使知道纵欲过多的坏处,也不知克制,竟然与原辰卿做了一次又一次,直到精疲力竭,不知何时已到深夜。
  所幸他们所在的密林是常人很少涉足之处,也没人发现。不过即使有人发现,萧远浚如此貌美慑人,又散发及腰,看起来便如同山精鬼魅在摄取人的阳气,看到的人都远远避了开去,也没人敢打断他们。
  「阿卿,我困啦……」萧远浚喃喃地,吻着怀里的情人,「我们在这里睡一觉好不好?明天早上侍卫也到了,我们再回王府……」
  原辰卿回吻着他,扯开了他抱住自己的手,坐了起来。但萧远浚无意识地,再次横过了手,抱住了他。
  虽然是夏末,白天热得汗流浃背,但晚上却有些凉意,萧远浚脱了自己的衣裳给他垫在身下,此时用不着了,他便将衣裳卷成一团,给萧远浚抱着,轻轻扯开他的手。早知萧远浚精力过盛,没想到耗费了这么多的时间。
  虽然可以再次在他的茶水里下药,但他上过一次当,自然小心谨慎,不会再喝自己倒的茶,恐怕凡是自己经手的东西,他都不会再碰。也只有出此下策。
  不过……有一半原因也是因为自己对他心软了吧?想把最好的自己留给他,不愿让他见到自己垂死时的可怕样子。
  薛神医说过,病发时平时最多是心悸痉挛,但到最后半个月时,便会浑身皮肤的血管爆裂,皮肤腐烂,那时人也许还没死,只能痛得在地上打滚,到最后打滚的力气也没有,只能神志不清地死去。
  这种死法原辰卿并不陌生,他的亲生母亲就是这样死的,足足痛了十五天,浑身都是血,没人敢碰她。
  原辰卿那时还小,哭着扑入母亲的怀里,却被母亲发狂时抓伤了。父亲直接吓得不敢再见她,把她关入柴房里。
  他最后见到她时,她是被人从柴房里抬出来的。浑身的血迹结成褐色,隐隐发出古怪的臭味,就连抬她出来的人也捂着鼻子。
  也许是因为母亲临死的惨状太过可怕,父亲才一直回避被留下的孩子,甚至很早就再娶。
  当他听到薛神医对他病兆的描述时,他便已知道自己患上了母亲一样的病,或许是遗传,或许是到了这个年纪便会体质改变,总之这种病除了传说中才存在的沉香墨莲外无药可解。
  萧远浚虽然爱他,但见到他的死状恐怕很难不害怕,年幼时父亲提起母亲时那种厌恶的神情嵌在心里,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想起。
  他把萧远浚散落的发丝拂到耳后,在他的脸颊上轻轻一吻,不禁微笑起来。
  不管怎样,这一辈子能遇上他,倒真是一件幸运的事。
  

  
  萧远浚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翻了个身,直觉地伸手往身边一抱,抱了个空。他蓦然惊醒,阳光漏过树叶的缝隙,照在他眼睛上,一时间却有冰冷的错觉。
  他竟然趁他睡着的时候跑了!
  怪不得他会一反常态和自己做那么多次,怪不得他会肯用口用手服侍自己,怪不得他做到自己困得快睡着才没要求再做,原来他根本就是为了离开……
  说什么会随自己回到王府,根本就是谎言!
  吃惊和恼怒一时之间齐窜心头,他踉跄地站起来,往前疾行几步,树林中只有鸟雀鸣叫声,除此之外,再无一点声息。
  他已经走远了!
  萧远浚只觉心口间气血翻涌,竟有晕眩之感。
  他大怒之下,一掌击出,正中一棵大树,轰然一声巨响,树干从中断成两截,白晰莹玉的面庞露出一丝残酷之色。
  既然好好求他回去他不愿,就别怪他狠心!
  萧远浚满腔怒火无处发泄,此时永安王府的一队府兵已然赶到。萧远浚早在之前就派暗兵跟随,正打算今天软磨硬泡,一定要把原辰卿带回去,谁知原辰卿竟然早已料到他会有这一步,先行走了。
  这队侍卫的首领看到萧远浚虽披了衣裳,但长发散乱,仍然一眼就认得是他们跟随多年的主人,立时叫道:「王爷!」
  侍卫们还没跪下行礼,萧远浚就已气不打一处来,骂道:「都是一群没用的东西,怎么现在才来?不是叫你们早点来吗?」
  侍卫们原先受了他的命令,不敢惊动他,因此远远避开了。此时无辜地被他一顿臭骂,只惊得面面相觑,不敢吭声。
  萧远浚虽然娇纵任性,但平时对王府侍卫却是极好,给的薪俸都十分优渥,想不到生起气来,如此骇人。
  其中一个侍卫小声问他:「王爷,我们现在是不是要打道回府……」话没说完,被他一脚踹翻在地。
  「你们这群笨蛋,笨死了,人都跑了还回什么府!都给我去找,找不到你们就别回来!」
  众侍卫齐声应是,慌慌张张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转身离开。
  萧远浚自然也不愿回到冷清的庭院,直到在外面浪迹漂泊了半个多月,却是再无原辰卿的踪影,而自己身心疲惫,早已困顿不堪,此时皇帝下旨宣他回宫,他不得已回到了永安王府,却命侍卫继续寻找原辰卿。
  自王爷回到王府的那一天起,王府便笼罩在一层愁云惨雾之中,王爷动不动就砸东西骂侍女,人人都不敢有丝毫马虎,唯恐惹到了王爷,小则打骂,重则被逐出王府。
  原辰卿离开王府时因为胁迫萧远浚,所以没带多少东西,王府里还留着他不少衣物,此时睹物思人,让萧远浚想起那个无情的男人后更觉生气。
  他命人把原辰卿的衣物都搜出来烧了,但当东西都被扔出来,看到原辰卿穿过的衣裳,用过的物品,他又万分不舍,在东西被集中放在庭院中央点燃时,他又下令把东西放回远处。
  站在落叶飘零的庭院,不知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
  这只奸诈阴险的老狐狸,他果然是栽在他手里了。
  忽然明白这一点,萧远浚只觉得丧失了所有的力气--怎么这么倒霉,竟然遇上那个男人……
  可是,如果找不到他,他一辈子也忘不了他了……
  他浑浑噩噩地,也不上朝,每天派人出去找人,王府的府兵不够,他便向交好的几个将军借兵,直到后来仍然找不到人,他无奈之下,向皇兄呈了奏折,希望皇兄借调大内高手去找。
  永安王的疯狂终于惊动了皇帝萧远澜,这一次请援并没有得到批准,反而被萧远澜痛骂了一顿,说他不思进取,为了一个男人就搞得这个样子。
  萧远浚大为不服,皇兄当年所做之事并不逊于自己,却能宽于待己,严于律人,可见事情到了别人头上,人的看法便另有不同。
  其实若是萧远澜出去微服私访,萧远浚大权在握,这事便直接自己批了,只因他为了寻找原辰卿每天魂不守舍,也不愿代萧远澜理政,想必激怒了萧远澜。
  他大怒之下,未经通传便闯入皇宫。
  永安王多次出入皇宫,而皇帝对他甚为宠爱,即使他偶尔冒犯也没龙颜大怒,守卫竟然让他直直闯进宫去。
  此时皇兄本应在御书房,但御书房空空如也,萧远浚随手抓了一个太监来问,却说萧远澜在后花园赏花。
  现在已是初秋,后花园里即使花再好也是有限,皇兄却不知在赏些什么花。萧远浚心中冷笑,不顾众多宫女太监的阻拦,闯了进去。
  果然在园子内少有的繁花深处里,摆设着茶几竹椅,楚风落正坐在一张竹椅上,而萧远澜一手抓住竹椅扶手,俯身正欲亲吻楚风落的嘴唇。
  萧远浚虽然怒火冲天,但撞到这副景象也不禁尴尬,自知冲动,正要悄悄离开,此时楚风落已看见了他,慌忙地把萧远澜推开,说道:「王爷,你怎么来了?」
  萧远澜看到打断他的好事的竟然是萧远浚,眉心微微一皱,楚风落胀得面孔发红,解释道:「刚才眼睛里进了沙子,所以我让皇上给看看。」
  这借口他都和原辰卿玩腻了,皇兄他们还乐此不疲。
  萧远浚没什么心思戳破他的谎言,应了一声,对楚风落微笑一下,便开门见山对萧远澜道:「二哥,你为何连我这个小小要求都不允?」
  萧远澜「哼」了一声:「你为他失魂落魄,几乎整个皇朝都知道,难道他会不知?既然他明知你如此伤心仍然不愿见你,可见是无心于你了,你还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简直大失我皇室颜面。朕不会派兵,也不准你再沉迷下去,听到没有?」
  「即使他不愿见我,我也只想着他,只爱着他,再也不会去找别的人。」萧远浚双目通红,看着萧远澜,「二哥,我从来不知道爱一个人是这么痛苦的事……就算他不爱我,我也要缠着他一辈子,你允了我吧!」
  萧远浚忽然跪倒在兄长面前。
  楚风落扯了扯萧远澜的袖子:「我看他是认真的,你帮他一把吧。」
  萧远澜看着情人,厉色立时不见,眸中只是柔情无限:「风,你不知道,我不是不帮他。萧氏一脉人人都习有祖传武功,这套武功甚是霸道,极易走火入魔,习练者不可情绪大恸,若是极为伤心时,便会五脏六腑受损,我担心他用情太深,便会……」萧远澜叹了一口气,住口不说。
  楚风落轻轻握住他的手:「澜,以前我不明白你的心意,苦了你了。」
  萧远澜微微一笑:「若是为了你,那也没有什么……」
  萧远浚心中焦急万分,看到二人又要你情我侬情意绵绵一番,只怕误了找人的大事,轻轻咳嗽一声。
  萧远澜正要说些什么,被他这一声干咳打断,似乎才想起萧远浚在旁边,皱了皱眉:「四弟你平身吧,我允你就是了。」
  萧远浚喜上眉梢,几乎是跳起来:「谢谢二哥,二哥最疼我了!」
  萧远澜苦笑一下:「都快十七岁了,怎么还像小孩子似地长不大。」
  萧远浚直觉地便想反驳,但想到那个人也这么说自己,神情又有些抑郁起来。
  在那个人眼里,或许自己真的不值得依靠吧,所以他才会跑掉……
  想到可能会是这个原因,萧远浚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眉间染上些许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怆然--要征服这只坏心狐狸,真的好难,由于年龄的差别,自己的阅历已经比不上他了,要和他一样狡猾,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再被他嫌小……萧远浚只觉得自己的未来忽然变得更加黯淡。
  萧远澜答应后,萧远浚暴躁的心终于渐渐沉静下来,忽然想起和原辰卿在一起时的事,越想越觉得当时发生的事十分可疑。
  记得两人相识之时,恩爱缠绵,比起哥哥他们更少了许多矜持顾忌,两人都是洒脱不羁的性子,一见面便多次亲密,如果真的如同原辰卿对自己所说的那样,他根本不爱自己,只是为了让他爱上他后,再报复自己拿他当成别人的羞辱之事,那时……为何还肯让自己做那种事?
  虽然原辰卿是男子,自然不像女子那般扭捏,但对男子来说,被人拥抱虽然不用担心名节,但男子尊严无疑大受损害,他又为何肯被他拥抱?
  难道这当中,竟然藏着极大的玄机?
  萧远浚绞尽脑汁,都不明白为什么原辰卿会忽然和自己接近,又忽然离开,和他温柔缠绵的过往历历在目,那些晨昏相对的亲吻爱抚,那些无心的相互体贴关怀,甚至那些无言的默默相对,如今想起来,似乎甜蜜之中也带着酸楚。
  本来……他可以拥有最好的那个人……却一直在他的身上寻找别人的影子……直到最后失去他……
  曾经对他诉说的感情,其实自己并不能明白,只是觉得千万不能让他离开,不能让他对自己冷眼相对,所以急切地说出自己也不能确信的话,如今想起来,那些说出口的爱,未曾比得上在心里的万分之一。
  他是这么地……这么地……想他……
  萧远浚思绪飘回到了过去,两人初次相逢的那个傍晚,烟花拂柳的扬州,薄日的春末的空气中醺透了胭脂的甜香,自己闯入时,他看着自己,那种吃惊疑惑的目光……那样缓缓地一抬头,触到自己目光时,神情便定了一定。
  他不由得微笑起来,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一定要告诉他,最喜欢他疑惑时微微抬起像狐狸一样细长的眼,喜欢他仿佛犀利敏锐,却又有些慵懒的表情,喜欢他说话时醇厚温柔的嗓音……
  如果能再重来,一定要好好的把握,千万要把所有的蛛丝马迹都抹掉,藏在花瓶里的画不该让他发现,以免让他伤心,不不不,如果早知道会遇到他,又怎会画别人?
  他一定会费尽所有心思讨好他……
  萧远浚恍惚着,坐在桌前胡乱地用笔划着,却发现画来画去,都是一个「原」字,想到那个人,心里一阵甜蜜一阵心伤。
  正在此时,门外忽然有人敲门,他微微有些不悦。
  在原辰卿离开的前半个月,他的情绪很不稳定,就是萧远澜不提醒,他也发觉自己的内息紊乱,似乎有走火入魔的倾向,每次半夜醒过来,发觉床上只有自己一个人,便会感到惊惶失措,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担忧惧怕,像蚕一般,噬咬着心。
  王府里所有的下人都知道他脾气不好,除了必要的吃饭洗漱,没人敢来惹他,此时又是谁,胆子这么大?
  萧远浚正要发作,只听外面那人赶紧道:「王爷,有封信是给您的。」
  「不想看,拿到书房去放着。」
  「好像……好像是原公子写的……」外面那人迟疑地说。
  萧远浚一跃而起,飞快地打开房门,夺过门外守卫手中的书信,颤抖着撕了印漆,展开信笺,信上的字力透纸背,挺拔俊逸,正是那人笔迹。
  他看了一遍,只觉得血液齐聚头顶,两耳旁边轰鸣作响,再也听不清一句话,仔细看那信上内容时,只觉得不信,但这字迹偏是那个人的,再是确然无疑。
  「原辰卿!你这个骗子!」
  信上每一个都像渗着血迹,刺痛他的眼,他大叫一声,只觉得胸口的剧痛再也难忍,气血翻涌,冲上喉间,他感到一股腥甜,一张口,血便如雨喷出。
  人摇摇晃晃,软软地倒在地上。
  
  
  
  一个月前
  「乖孩子,一个时辰后,你把这封信交给现在在原府外面要饭的叔叔,我给你一两银子,怎么样?」原辰卿站在小巷角落里,眯着狭长的眼睛微笑着,把手里的书信交给一个咬着糖葫芦,脸上脏兮兮的孩童,摸了摸孩童的头发。
  「好的,原叔叔。」那孩童圆圆的眼睛看着他,点了点头,接过了银子和书信,转身跑掉了。
  他认得这个是原家邻居的小孩,而对面那个假扮乞丐,时常用莫测的窥探目光看着原府进出的人的,不是本地人士,很可能是远浚派来查探的人。他本来想回家一趟交代后事,但是萧远浚派人找他,让他烦不胜烦,家里没有对他重要的人,不过只是几个争权夺利的人而已,索性连家也不回了。
  离开王府后,他没回苏州老家,而是到杭州几个重要的商行去解决后事,商行的管事都是他的心腹,他留了遗书将自己的产业交给最可信任的钱管事掌管,如果五年之后,弟弟原烈成器的话,产业可交给他。
  杭州布行的钱管事站在他身旁,看着他微笑不变的侧脸,低声说道:「少爷,你把真相告诉王爷,不怕他难过么?」
  原辰卿没转头,只是看着咬着糖葫芦的孩子蹦跳地走到远处。
  多年以后自己的孩子可能也会有这么大吧,可惜自己是看不到了。
  「他还小,就是再伤心,也总会忘记的。」想到萧远浚看到自己的遗书会有的表情,原辰卿有些茫然。
  他会伤心地哭一场吧?哭自己其实只是在利用他,在骗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给他生孩子,只是在享受他爱着自己的温暖……
  可是到最后,他还是会忘记的吧?
  那个少年曾经那样地爱过别人,既然会移情别恋爱上自己,以后……大概那个少年也会遇到另外一个人,再爱上那个人……
  但愿那个人不像自己一样,只想着骗他,从他身上吸取相拥的温暖而已。
  「可是他现在可能会很伤心……」钱管事苦笑摇头。几个月前他和原辰卿在京城议事,原辰卿和少年风流的永安王住在一起的风言风语也听到一些,不过他身为下人,也不好多说什么,尽管满腹狐疑,也从不多问。直到半个月前原辰卿忽然告诉他,他才知道缘由。
  「现在伤心也没办法了……」原辰卿苦笑一下,「永安王让那么多人来找我,无论我找什么借口都挡不住,早晚会被他找到。到时病发……」原辰卿摇了摇头,到时萧远浚找到自己,自己在他面前悲惨死去,死状实在是太难看了,一定会吓到他,就是萧远浚会变心,他也不希望是因为这个原因。
  「对了,钱伯,我现在就去薛神医处,到了合适的时间便让薛神医设法剖开我的腹部,把孩子取出来,你让人到静溪山把孩子带回去养大成人,等萧远浚收到信的时候,可能我已经……已经死了。他如果想接孩子去养,便让他带走吧,如果他对孩子不好,你便设法再把孩子带出王府,一切拜托你了。」
  「少爷,剖腹产子都是分娩难产时才用,到底是瓜熟蒂落,没什么危险,如今强行将孩子取出,只怕孩子还没完全成形……」
  原辰卿苦笑一下:「我写信问过薛神医了。他说如果是八个月的孩子,要剖开小腹提前把孩子产出来,是可以保住孩子的。」只是母体会造成巨大损伤,性命多半是保不住。但自己总是要死的,多几天少几天也不必再去争了。
  想到自己的腹中会有一个即将临盆的胎儿,他的心情十分复杂。虽然胎儿给他平时造成很大麻烦,即将的生和即将的死都在同时进行着,但想到会有一个能传承自己血脉的孩子,想到腹中的孩子是远浚那个孩子的,原辰卿对于死亡也不再感到恐惧,甚至有种隐隐的喜悦。
  他这一生,其实也可说是无憾了。
  因为遇到那个少年……那个宛如狼一样凶悍,但温驯时又像狗狗一样腻人的少年……
  唇角不由得扬起一抹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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