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安素在秦家这顿饭吃的真是食不知味。
秦家的餐桌是那种长的椭圆形的，秦家爸妈分坐桌子的两头，两边就坐了秦默雨和秦默阳，自然地，身边就坐了各自家属。
可安素的位置总是尴尬的。
一开始入座时，秦默阳本想坐他妈下手边，图个就近能套近乎。可他一离秦妈妈近了，就等于是把安素推给了他爸。所以，拉椅子时，秦默阳眼疾手快的又变了动作，让安素坐他妈下手边去了。自然地，他就靠近了秦爸爸。
他那个动作不可谓不明显，所有人都是面色一滞，秦妈妈笑的尴尬，秦默雨目瞪口呆，魏明伟欲笑不得，而秦爸爸今晚发出的第一个声音就是不甚明了的冷哼。
秦默阳不甚在乎的扬眉，动作依旧，让安素坐下了。
安素当时脸上的尴尬是藏都藏不住，他的性格哪里有遇到过这种尴尬的情形呢，更别提让他去化解了。
饭桌上的气氛稍微松弛起来，还是得幸于秦默雨怀里的小念念。秦默雨喂她喝汤，她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只扑棱个两只小手在空中乱挥舞，嘴嘟的老高。秦默雨边抱着她边轻声细语的哄她，母女俩弄出的这点声响，算是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这才解了安素的一点尴尬处境。
可今晚吃饭的主题本就不是孩子，在坐的又都是各个心思通透的大人，谁也都知道主角究竟是谁的。
吃饭时，反正秦默阳是收敛有余、放纵不足的给安素时不时夹个菜，偶尔还对菜品头论足一番，实则夸着秦妈妈。秦默雨也是，顾着孩子的同时也没忘记照顾安素，隔着对面，都把菜夹到碟子里递给他了。
其实，本来吧，她抱着孩子上桌喂饭就是顺带的，不是为了调剂气氛，她哪费这个事儿啊。在这之前她早就给自己女儿喂过奶了，人家小念念现在饱着呢，不然，刚才也不至于一点都不吃啊。
老婆为了缓和气氛都那样对待女儿了，魏明伟说什么也不好毫无表现，于是，也给安素推荐了几道丈母娘的拿手菜，意思的夹了几筷子。
今天这整桌菜都是秦妈妈一个人准备的，从昨晚决定让两人回来吃饭，她就在心里拟了菜谱。今天一大早就出门备菜，然后一整天就在家里准备了。说真的，这桌上的怪好几道菜都是挺费心思和功夫的。就秦妈妈之前说的那最后一个汤，她煲了整整一天的。
几个小辈都在夸她的菜好，秦妈妈本就有些紧张的心也没有多放松下来，再瞧着儿子头上还顶着纱布的伤口，于是，挪近了那煲了一天的汤，替安素盛了一碗。
除了那个还在怀里牙牙学语不能动的小念念外，每个人对安素几乎都有了表示。落下一个秦家大家长，脸色是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而对面的老婆还在不断对他似有若无的示意，最后秦家大家长是要多不自然就有多不自然的吭哧了句，“他们妈妈的手艺还不错的，多吃点儿吧。”
前后毫无人称称呼，却每个人都知道他是对谁说的。
秦默阳心里撇嘴嘀咕，却也绷不住有丝高兴。
吃完饭，安素心里就算明知道他开口要帮忙善后只会徒增自己的尴尬，但他还是主动开口要帮忙了。这是一种习惯，在他们家是从没有过自己离桌爷爷奶奶善后的。这已经不仅仅是一份孝心的问题了，也变成了一种饭后习惯。所以，在秦家，安素做不来饭后的安之若素。
秦妈妈站在厨房门口，自然是不会同意他帮忙的，仍然笑着婉拒了。
“不用不用的，家里有机器，我一会儿旁边看着，等它自动洗完就行了。”
虽然从进了秦家门安素就一直尴尬着，可两次这样被拒，安素的尴尬不会减少只会增多。
秦妈妈见他微微开合着嘴，很是无措的样子，意识到自己拒绝的态度似乎会造成误会，于是又急忙解释道，“你们男人家哪用做这些的啊，阿姨一个人来就好，一会儿就完事了。”
安素缓缓浅笑，“阿姨，我在家也都做这些，没关系的。”
秦妈妈猛然想到安素是什么样的家庭，心里顿时了然。而后温柔的笑言，“在阿姨家不用的，去跟默雨默阳他们说会儿话，玩会儿吧。一会儿好了，我再叫你们吃水果。”
秦默阳听到他妈最后这一句话，只好上前把人拉走了。
其实，他刚才离这两人就几步远，安素饭后起身没在他眼皮底下，他怎会放心。而刚才，他之所以没提前出声，主要还是想着，这人愿意跟他妈多亲近亲近怎么说都不是坏事。可他没成想，他们家夫人不敢使唤他的人啊。
两人去了楼上秦默雨房间，刚才小念念似是要睡觉了，秦默雨只得先抱她回房，不然刚才在楼下善后的就不会只秦妈妈一个人了。
等不在了秦家两位家长的眼皮底下，安素的心才总算稍微平稳缓和了些。
魏明伟看安素很是小心翼翼的轻吐一口气，实觉有些好笑，认识这人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过他能有情绪波动这么明显的时候啊。
给安素倒了杯水递过去，魏明伟打趣道，“我岳父岳母就这么可怕吗？怎么把你紧张的一晚上让我怀疑默阳领错人进家门了哪。”
安素刹时摇头苦笑，“明伟，你就别笑话我了。我真是怕自己动辄得咎啊……”
魏明伟安慰的拍拍他肩膀，“没事儿没事儿，你瞧，这不也过来了嘛。想我当初见丈母娘的时候，也是紧张万分哪。”
“这跟你那……又哪能一样……”安素无奈反驳。
秦默阳在旁边一听就不干了，亲密无间的拽着他胳膊，“怎么不一样，怎么不一样了？我看就一样！还不都是往家里领回个人，你干嘛说不一样……”
安素真真气死了。
这人怎么就不看场合呢，什么时候什么地点都能跟他胡搅蛮缠一番。就没看见默雨和明伟两人那要笑不笑的表情嘛。
忿忿瞪他一眼，安素不理他。
秦默阳不罢休的晃他胳膊，安素是耳朵泛红的迭迭承认，“一样，一样，一样，行了吧？”
秦默阳乐呵放手，无视他姐和姐夫的眼光。安素无视不了，只得在不着痕迹的暗处狠掐了他一下。
秦默雨在一边看着这两人的互动，真的，第一次，她心甘情愿的承认，自己没有做错。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也是有幸福可言的。
几人在楼上说了好一会儿话，话题都捡着让安素可以放松的说，可这终是权宜之计，想让安素放松，只能是他本人从心底有这种情绪产生。所以，房门被敲响的时候，秦默阳明显察觉到安素身体瞬间的紧绷。
心里微叹，傻瓜，有我在，你紧张什么。
秦默雨开门，秦妈妈叫他们下楼吃水果。
安素见是秦妈妈，嘴边露出一抹礼貌性的微笑。
秦妈妈也笑了，对着他，又重复了一遍，“安素，下来吃点水果吧。”
以前我们就说过秦妈妈是学设计出身，很有兴致的时候，她能够把水果切的很漂亮很精致。所以安素坐到客厅的时候就见到每人面前的碟子里都错落有致的放了一些水果，颜色亮丽，形状精致，让人吃甚至都有些舍不得。
“吃啊，是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水果下不去口？”秦默阳见安素端着自己的那碟小水果像是不知道该如何叉食，好笑的开口。
安素未及开口，秦妈妈却说了，“安素要是不吃水果就放下吧。你叔叔正在煮红茶，马上就好了。”说着就欲起身，可人刚动，就看见自己老公拎着茶壶过来了。
秦妈妈又急忙把放在茶几一边的一套玻璃茶具拿过来，置好壶垫、杯垫，然后再在其中的一个玻璃底座内放入水上漂蜡烛，点燃，等她弄好的时候，秦爸爸正好把拎着的那一小壶茶放在了那玻璃底座上。
秦妈妈拿过一个外釉梅花的小小瓷杯放于安素面前，托着杯座给他先倒了杯红茶，之后又怕壶里的茶冷掉，复又放在了内漂点燃蜡烛的玻璃底座内。
这一系列的动作不管是简单还是繁复，却终究体验了秦妈妈的一份心意的。
秦默阳看着秦妈妈做的一切，心里说不上来什么滋味。
他犹记得当初在家里他姐找他爸把几盒红茶要送给胃不好的安素之事，那时，正是他跟安素最僵的时候，为他姐的行为，他还发了一通很大的脾气。他没有想到当年他姐无意提的事情，秦妈妈竟然记住了。不仅记住，现在竟然还考虑到了。
秦默阳看着满眼无措，却又有些激动地不可自抑的安素，适时坐的靠他又近了些。而秦默雨的视线在自己爸妈身上来回逡巡了一遍后，叉了一小块苹果含进嘴里，低着头笑了。
虽然这吃水果的空档没有了小念念帮忙调节气氛，虽然气氛也一直安静沉默着，只间或的有秦默阳跟秦妈妈说两句，跟安素说两句，偶尔秦默雨夫妻再答茬两句，虽然秦家大家长也一直保持着沉默、只字不语，但此时的气氛已经比安素刚进门时好太多了。
秦默阳是绝没有在秦家过夜的打算的，所以这饭后水果吃的差不多的时候，他就开腔要走了。走之前，秦妈妈把他叫到一边，从厨房里拿了一个保温壶递给了他。
秦默阳晃了晃，觉出里面该是汤水之类的，以为是他妈心疼他，给他另开的小灶，张嘴便道，“妈，我就知道你疼我！”
秦妈妈拍了他手一下，蹙眉轻斥，“想得美！不是给你的！”
“呃，不是给我的？”秦默阳瞪大眼，“难道是……”
秦妈妈偏了偏头，低声说道，“我看刚才……安素也没吃多少，估计吃下去的也不好消化，你把这汤带回去，回头热热，让他当夜宵喝了吧。”
秦默阳错愕，却掩不住脸上的笑意。不管怎样，他从心底里感激秦妈妈今晚所做的一切一切。手里还拿着保温壶就一把抱住了他妈，搂的紧地秦妈妈心都疼了。
两人从秦家出来后，秦默阳就没掩住那脸上的笑意，甚至嘴里还吹起了口哨。晃着手里的保温壶让安素猜是什么，安素哪猜的出来啊，只得微笑着看他。
秦默阳眼珠子转了转，把保温壶拎近了安素眼前，“喏，你丈母娘特地给你留的夜宵！”
“说什么呢你！”安素急了，可看着眼前的东西，又讷讷无语。
今儿一晚上他见识到秦妈妈的太多面了，尽管秦家大家长在这其中没有太多的开口，尽管他跟他们也没有太多的言语交流，但这足以让安素放下心底最深处那块最易碎的担忧。尽管今儿一整晚他都很紧张，很无措，很窘迫。
秦默阳握住愣怔人的手，来回揉捏着他的食指，语带心疼，“今晚觉得委屈没？我也知道你没有吃的太饱。”
安素望着那保温壶，缓缓摇头，怎么会委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