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喂……”声音微颤。
秦默阳不露声响的深呼吸，“妈，我今天拆线了。没什么大事儿，等我彻底好了，再露脸给您看啊。虽然那医生说我不会破相，可我跟您说哪，我怎么照镜子怎么都觉着你儿子没以前帅了。真怕您回看着心疼！”
秦妈妈拿着手机的手有些抖，她哪想到在一星期后会这么突兀的接到儿子电话，然后又听到他那惯常以往的嘻皮话呢。
听着儿子开门见山的一串话，秦妈妈是哽咽着低声，“……没看着，妈妈已经很心疼了……”
秦默阳清清楚楚听到了话筒那边的这句低喃，心里酸涩，却还是嘻皮道，“妈，瞧您！我知道您当时肯定没想到你老公会动手的，要不然您还不死命抱他腰拦着啊？呵呵，我知道妈妈最疼我了，我也最疼妈妈！来，在电话里给儿子笑一个！我怎么听您现在这声音是感冒声啊，难道您哭了？哎呀，怎么了嘛，发生多大的事儿了，您怎么哭了嘛。可别这样，儿子会心疼的。”
秦默阳的话是句句戳秦妈妈的心窝子。他挨打的事，秦妈妈就是现在听了，想起当时那烟灰缸，都心里冒冷汗。而儿子明知道她哭了、伤心了，却还不当事儿跟个孩子似的的嘻笑着、娇气着，秦妈妈心里是疼的没辙没辙的。
她会不知道儿子这个电话打的太巧、太故意么？
秦默阳离家的这一个星期里，考虑到伤口是在脸上显眼儿处，所以也就没去事务所上班，即使有工作也挪回家里做了。尤其是在周涛、张凯他们知道他这面正家庭抗战后，工作更是帮他分担不少，所以，他空出不少时间。
这空出来的时间他把握笃定的闲着。可他闲，不代表安素也闲，人还要上课呢。所以，很多时候都是秦默阳一个人去安家蹭饭吃。安家爷爷奶奶自然是看到了他头上的伤口，或许对安奶奶他还不能说实话，可对着安爷爷秦默阳是连撒娇带马屁的说了他们家情形，直说他爸连爷爷一半开明都没有。安爷爷听了，是乐呵不足，担心有余。
同时，这一个星期里，秦默雨除了刚开始那天下午来见过他们一次外，就再也没来过了。仅有的联系就是电话。
有很多话秦默雨想说，可是在电话里，她又说不开。不是她不说，而是没法说。
她让秦默阳给妈妈打电话，可秦默阳愣是没打。本以为妈妈会坚持不住，再给儿子打个电话的，可秦妈妈自那天被挂了电话后，也没有提过这茬了。甚至，都没有提过要见见儿子。只是静静的呆在家里，连服装店也不去，对秦爸爸还是那样的爱搭不理，唯一能让她有些精神的时候就是跟小念念玩。鉴于此，秦默雨基本上就不带小念念出门，尽留家里让孩子陪着她妈的。
这几天以来，妈妈的态度，让秦默雨一度怀疑秦默阳或许笃定的过火---错了。妈妈是极有可能被伤心伤的狠了，所以不会有他希望的情形发生。
这样的状况，她在电话里跟本都不需要明说，没有等到秦妈妈丝毫消息的人，自己自然有所察觉。
所以，最终，按捺不住的人是秦默阳。
今天拆线换药，是他找出的最合理最能让秦妈妈动容的理由。或者说，是一个借口。
他自己又岂会不知道上面那番话秦妈妈听了得是一种什么感觉呢。
子女都是父母上辈子欠下来的债，这辈子要还的。这话是自古传承下来的，哪会有假呢。
所以，秦默阳第二天早上接到了秦妈妈的电话，告诉他，晚上两个人一起来家里吃顿便饭吧。
两个人？
除了他，还有谁？
秦默阳几乎是慌不迭的代另外一个人点头答应了。
安素现在很紧张。从那人告知他晚上要去他家吃晚饭时，他就开始紧张，一天的课都上的磕磕绊绊。这种紧张的情绪跟随了他一天，他无法纾解。
对他来说，这并不是一种要害怕退缩的情绪，他只是深知，等迈入那个家门，所有人审视他的眼光都不会再复平时，那将是一种全新的认识，所以，再是如何紧张，这一关他都得自己过。
而现在，越临近那人家门，他也就越紧张。
秦默阳按门铃前，用力的握了握安素的手，嘴角含笑，以眼神鼓舞，“还在紧张？”
感受那人手上不断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安素浅浅的微张着嘴，试图给出一个放松的笑容，却做的很失败。于是，只得实话实说，“有点儿。”
秦默阳侧耳听了下门内的声音，然后出其不意的给了他一个唇贴唇的亲吻，吓得安素几乎禀住呼吸的捂着嘴后退一步，低声轻斥，“干什么啊你？”
秦默阳无辜的眨了两下眼睛，很善解人意的道，“帮你舒缓下紧张情绪嘛，你都紧张绷着一天了啊。早知道，还不如这时候再告诉你呢。”
知他心意，可仍觉他强词夺理，安素恼羞的瞪人，“那也用不着用这种方式！都不看地方的啊……”
秦默阳挑眉，摸摸鼻子，然后按了门铃。
来开门的人是秦默雨，后面跟着正抱孩子的魏明伟。在门开的缝隙里，能清楚看见正围着围裙急急忙忙从厨房里跑出来的秦妈妈，脸上的紧张还尤乍现。而秦家大家长仅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拿着报纸微微抬头。
一时间，这甚至都说不清几足鼎立了。幸好，魏明伟怀里的小念念咯咯一笑打破了僵局，看着小家伙笑的方向就知道她是见着舅舅了。
秦默雨急忙把人招呼进门，秦默阳伸手捏了一下小念念的脸，笑道，“傻样儿，还记得我是谁嘛你，就乐成这样啊。”
魏明伟本欲把孩子给他抱抱，可秦默阳笑着摇头拒了。往后略略倾倾身子，跟从进门就几乎一脚未动的人站了个一齐。暗中握了握人家的手，才又笑着对厨房和客厅方向叫了两声，“爸，妈。”
秦妈妈视线稍偏就立马收了回来，嘴里忙应道，“哎哎……”可收回来的视线却一时无处安放，只得投向秦爸爸，蓦然，声音提高了，“你这人，哪有坐着迎客的啊……”
秦爸爸未及反应，安素就急忙开口，“阿姨，没事儿没事儿的。叔叔是长辈，本就该我先跟他问好的。”
秦默阳一瞅他爸那还挪不动的屁股，心里撇嘴，嘴上却道，“妈，是你儿子回家，你让你老公起来迎我啊？我可不想一会儿出门给雷轰，那我得多不孝啊。”
“呸呸，说什么呢你。”秦妈妈故意忽略儿子的话里有话，对着安素不太自然的笑笑，说道，“还有最后一个汤，马上就好了，别急别急啊。”
安素此时心里已经不完全是紧张那一种情绪了，你说他诚惶诚恐也行，忐忑不安也行，局促无措也行，甚至你说他以上情绪都有也行。
他想过秦默阳家现在的情形会是如何，也想过自己面对时要怎样，可所有想的跟自己再亲身经历还是大有不同的。可以说，长到这个年龄，安素就没有面对过这么多人的家庭，更别说在这个家庭中他一个外人还要处于不尴不尬的位置。他的生活从他能够体会缺乏父母陪伴在身边成长是何种心情开始，就已经简单到只要还能够跟爷爷奶奶生活在一起，那就是一种莫大的幸福了。
所以，此时的情景，安素甚至都不知道手脚该如何安放。
慌乱的补了一句，“阿姨，我来帮你吧。”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这种时候哪是他主动的时机呢。
好在秦妈妈惊了一下，然后，笑着婉拒了，“不用了。跟默阳去洗个手，就来吃饭吧。”
“好嘞，妈！我才几天没吃你做的饭啊，就觉得跟十年八年没吃了似的，今天有口福了咯。”秦默阳一边推着安素的肩膀往客厅卫生间去洗手，嘴里一边马屁着。
秦家大家长听他那话，放下报纸，心里那叫一个堵。
这混帐东西，可真是知道什么话最戳他妈心就捡什么话说啊！
昨晚秦家大家长从外面回来后，秦妈妈是这一星期来难得主动跟他先讲话了，哪想到开口便是跟他说，让那两个孩子来家一起吃顿便饭吧。
在这之前，他已经跟秦妈妈说过儿子那人是谁了，当时秦妈妈听了反应也没多大，想是多少也猜到了。这么多年，儿子身边有个见天在一起的人，不是他那安老师又能是谁呢。
昨晚听了老婆的提议，秦家大家长半天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默然的坐在了床边。
秦妈妈见他如此，哪会不明白他心里想的是什么呢。只是，她没有办法啊。
坐在床的另一边，秦妈妈声音哽咽，“儿子告诉我今天伤口拆线了，我就没有办法了……，从小他身上擦皮蹭伤的是不少，可那是他自己弄的，我们什么时候动过手啊，我是真心疼……，一开始，我没想明白他怎么能那么不知我心，连个电话都不给我打，可后来，我自己就明白了，那是我一手养大，亲自教说话，亲自教走路的孩子，我能不知道他什么秉性么…，原就不该那么不懂事儿的，可偏又如此了，我能不知他是故意的嘛……，今天给我电话，口口声声都娇气着爱妈妈爱妈妈……，我就是知道他故意的，我也认了……”
昨晚秦妈妈雨泪俱下的跟秦家大家长说了一通长话后，最后撂句短的就是，她认了。不管老公什么态度，她认了。谁叫那是她儿子呢。
那个时候，秦家大家长无可奈何、不得不的松了口。
如果说早之前他承认那混帐东西让他陷入两难只是做的成功地话，那此时让他只得退让那就是做的太漂亮了。
混帐东西，真是太不体谅他妈妈的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