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秦默雨和魏明伟带着秦默阳回来的时候，已经近半夜了。
秦爸爸做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让秦默雨先送他妈回房休息，剩下的事情，他一个人，可以了。
秦妈妈没法子不愿意，即使心里再是担忧父子俩会起冲突，可是她一辈子的信赖都给了那个男人。她，还是信他。
所有人离开后，灯火通明的客厅内只剩父子二人。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紧绷着，一个倔强着。
秦爸爸的视线在秦默阳左眼眉的那块纱布上停留了几秒后，终于淡淡的先开口，“缝了几针？”
秦默阳抬手摸了一下那包着纱布的地方，头倔强的偏了偏，吭哧道，“6针。”
秦爸爸眼里的一抹心疼转瞬即逝，却什么也都没有再说。
父子二人又沉默下来。
良久，秦默阳都在心里嘀咕了，要是他爸再没话说，他可就走了，反正还有人等着心疼他呢。
此时，秦爸爸才又开了口，“那个人，是安素吧？”疑问句却充满了肯定。
秦默阳连吃惊都没有，眼神坚定不可摧之，答道，“您能猜到是谁，我就不跟您再说一遍了，省得您觉着被恶心到。”
秦爸爸气竭，他就那一句气头上的话，就令这小子记恨到这地步了？跟他说话还有大有小没？就这样一点尊卑都没有了？
“看来你这几年，在外面学到的就是目无尊长、眼里无父无母的本事了？”秦爸爸怒极反笑，“怎么，你那安老师就这么教导你的？”
“不关他的事！”秦默阳的维护显得急切而着怒，“你有意见就对着我来，用不着往他身上扯！他是什么样的人，不是你凭空想象、胡乱揣测出来的！”
“我凭空想象、胡乱揣测？”秦爸爸怒喝，“你怎么不看看你自己现在一副什么德行？！”
“我怎么了？”秦默阳仍然不服气。
他做的是跟所有人促膝长谈的准备，他那么多的欲诉之言尚未出口，就要被赶出门，不但换来一句“恶心”，还被扔了烟灰缸，饶是他有不对，那他爸就又对了么？
“你怎么了？你还问我你怎么了？”秦家大家长冷笑连连，“好好，混帐东西！我来告诉你你到底怎么了！”
“其一，你从做了这件事情开始，就准备的是跟全家开战了！”
“其二，爱上一个男人已经是对父母不孝，你竟还理直气壮，毫无悔意！”
“其三，无法无天、目无尊长，做事全然不顾家人感受，独断专行！”
“混帐东西！我跟你妈将养你这么多年，就换来你这个回报？事儿还没有说清楚，就敢先把话撂下了！还不妥协？怎么着，真以为自己翅膀硬了，想什么就能是什么了？你告诉告诉我，家里是哪条规矩教你这么跟父母说话的？”
大家长一气呵成、怒不可抑，气得整个身体都在发抖，瞪着儿子的眼神锐利不可方物。
秦默阳他是怎么着都没有料到，他爸是因为他把表决心的话撂的太早而气成这样的。他本以为，无论坦诚的结果如何，他都要先告诉他们，他不会做出任何改变的。所以，他说，他不妥协。这个准备，他是从爱上那个人开始就已经在做了，这么多年来，他做的任何事情任何努力，哪一样不是为此？怎会轻易妥协。
与秦爸爸对视着，秦默阳心里有抹愧色，“我没有打算跟全家开战，您是我爸、那是我妈，我没有那么不孝。我理直气壮是因为我并不觉得自己爱上一个男人就有多大错，有多见不得人。对你们，我是于心有愧，但那是因为我没法让你们以后含饴弄孙，其他的，我该尽的孝道，我从没打算逃避过。而像您说的我目无尊长、不顾你们感受，我承认，之前是我不对。我不该顶撞您。”
“……可您，没有道理说我恶心着您了。那是您不尊重我和我的感情。”
秦爸爸怒气尚未消，就又被他堵了一个口不能言。
怎么着这是？就咬死吃定他那句一气之下的“恶心”了？
他不是不知道这个社会上有同性相恋这回事儿，受过高等教育的他，也不是不能谅解。只是这种事情突然在自己儿子身上发生，无异于从天而降一块异石，砸的他头有些晕了。
而且再前前后后一联系儿子这几年来就为应对现在而辛苦奋斗的行为，秦爸爸直觉的儿子是把他们看成了仇人一样似的去对待。他好像就笃定了他们的反对，誓要跟家里殊死搏斗一样，甚至都不用顾及他们的感受。难道他不清楚，他们是他的父母，他的家人么？有什么事情是不能有商有量解决的？
“别给我天花乱坠，说的比唱的好听！真是这样想的就能不动声色、全凭一己之力的开了事务所？跟家里关系撇的如此清楚，你敢告诉我你不是怕今天的事情一出来，我断了你的后路？哼，你想的够深远哪！韬光养晦，釜底抽薪，我倒不知自己儿子还能有这种魄力！”
秦默阳听他爸这话，隐隐地竟觉着好像有些胡搅蛮缠的意思。
摇头苦笑，“爸，我不否认我当初考研到后来准备开事务所，是有你说的这层担忧顾虑。可再后来，这种想法于我已经没有什么意义了。我想做的、想证明的，都只是要告诉那个人，我可以长大，我可以成熟起来，我是个男人，而且是个有担当、有能力、有自己事业的一个男人。我能够照顾他，我可以就靠自己的能力让他有安全感。最主要的是，我得让他爷爷奶奶相信我、认可我。不然，我所做的一切都等同于零，又哪里来的资格去跟他谈在一起呢……”
秦爸爸心思微动，不由就多看了儿子两眼，“他爷爷奶奶……都知道？”
早几年秦爸爸对安素这个人仅是几面之缘，大都是道听姐弟俩途说，可也足以让他对安素有些了解了。起码，那孩子给他的第一印象很不错。谦和有礼、温文尔雅，身上不见现在年轻人的那种浮躁奢华，有那种教书育人的品性。
前段时间，秦默雨怀孕，安素常来家里走动时，秦爸爸更是对他印象有加分。他没有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那孩子身上竟还有他第一次见面时保有的那份谦和淡雅。光是与之相处交谈，也是一种愉快的享受。
没有父母伴于身边，只是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却能有此好品性、好教养，秦爸爸对安素是莫名就有一份欣赏的。
秦默阳摇头，“不，爷爷知道，奶奶不知道。”
秦爸爸皱紧了眉头，不用多问了，看儿子现在还跟安素交往过密，时常到安家蹭饭吃的态度，他就明白，那个老人，跟两个孩子妥协了。
突然之间，秦爸爸觉得再多说什么都无益了，无力地靠在沙发上，懒懒地挥了挥手，“去给你妈看一眼，让她好放心。之后，你想留家就留家，想走就走吧。”
秦默阳深深的看了他爸一眼，没再多说什么，转身就去秦妈妈那了。
敲秦妈妈房门进去的时候，他还未出声，就被秦默雨“嘘”住了。
“妈刚睡的有点儿实，别吵她了。”对走近了的人，秦默雨悄声道。
“嗯。”秦默阳半蹲于床前，帮秦妈妈掖着被角，望着她熟睡的脸庞，疲沓之色尽显，就连睡梦中眉头还是皱皱的，好像一直在担忧着什么。
“姐，我让她伤心了吧？”声音涩然。
秦默雨抬手用力握了握他的肩膀，摇头，“不会。妈那么疼你，她肯定能接受。”
没一会儿，姐弟俩从房里一起出来的时候，入眼，便是秦父仰躺着额头靠于沙发上闭目养神的情景。秦默阳一时间像是有种错觉，从他离开，他爸应该就没有换过姿势。
心下微痛，可还是向前迈了两步，说道，“爸，妈睡了。您也早点休息。”
望着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的人，秦默阳默然的转身离开。
秦默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眼睛里充满了不赞成。
可秦默阳也摇了头，拉下她的手，走了。
听着那轻微的关门声响，秦爸爸缓缓睁开了眼睛，直直望着那扇门，像失了神般。
“爸……”
秦默雨担忧的想说些什么，可被她爸轻轻挥手，阻了。
“去休息吧，有什么话都明天再说。”
秦默雨回房间的时候，魏明伟正跟宝贝女儿搁床上玩的正高兴呢。
她一惊，“你干嘛呢啊，大半夜还让不让她睡了。”
魏明伟很无辜，“拜托，这小人精儿都已经睡醒一觉了啊。你刚让我从妈那先回房时，我一进门，她就蹬着腿在床上一个人玩的乐呵呢。见着我，精神更足，所以咱爷俩才互动这么久嘛。对吧，宝贝？”亲了女儿一下，小念念嘴里咿咿呀呀的，倒像真很赞成她爸说的。
秦默雨也淡淡一笑。这一晚上，她的神经都绷得紧紧的，直到此时，见了女儿，才有了一个真心的笑容。
亲了亲女儿，秦默雨笑着希望道，“宝贝儿，你让妈妈改变了立场去支持舅舅和叔叔追求他们的幸福，那宝贝儿就再做回天使让舅舅和叔叔幸福，好不好？”
明白老婆的心情，魏明伟并不多言，只是抱着她，听她用很傻却很真的话祈求着女儿。
其实，他倒不会很担心小舅子跟他岳父杠起来。人哪，有的时候，只有斗争越激烈，结果才能越完美。退一万步讲，那是父子。而默阳的事情，也并没有恶劣到杀人放火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