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放假之前的那段时间，对于秦默阳来说，确实忙碌了点儿，又要认识实习，又要复习考试，别看就这两件事情，可做起来的话，却没一件好轻松对付过去的。所以，他们寝室几人也真把话实践到底了，最后几个星期没一个人回家，竟窝学校里啃书了。
而与此同时，安素所带的除了秦默阳专业的课程，其他专业的课也同步结束，言下之意，就是秦默阳与安素两人没有了在这个新校区见面的恰如其分的理由。
再加上某人的有意冷处理一下，两人自上次分开后，再见面时，已是两个星期之后。
图书馆内，秦默阳正在奋笔疾书写他的实习报告，手边摆了好几本参考资料，几乎一张桌子他一人就分占了一半。
“叩叩”，很轻微的响声，却足以在图书馆这安静的氛围内引起些注意。
秦默阳抬头，“素…素素？”眼睛里充满着惊讶，意外、真的意外！自己完全没有想到会在这儿遇见安素。……他，还没有准备好；他们，好久没有联系了。
眼中惊讶居多的成分掩饰了其中的一丝慌乱，可语言的表达上还是有些泄露他的情绪。
安素看着秦默阳微微一笑，似是没有在意秦默阳的称呼问题，问道，“怎么这么投神？我站到你面前了都没有发现啊？”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选择了轻敲两下秦默阳的桌面。
“啊，我，呃…”秦默阳拿着手中的笔，一时不知道怎么接口。自己，确实没有注意到。
安素迎面站在秦默阳的桌面前，稍微侧侧身看见了秦默阳笔下几张A4复印纸上印着“实习报告”四个粗体字。
“在写实习报告？”
“嗯，”这时秦默阳已经有些反应过来了，拿过自己放在另一张椅子上的书包，把椅子向外拖拉一下，示意安素坐下来说话。
安素犹豫了一下，转而看了眼周围都在低头安静做着自己事情的大多数同学，想想，自己还是坐下说话的好。
“怎么查这么多资料？现在的实习报告要求变了吗？不再是简单写写观后感？”不怪安素有这疑问，想他们那个时候认识实习的时候就是参观工地，然后写个大概的观后感就行，只要你去实习了，多少都有些感受的，用不着查阅这么多资料吧。
“嗯。”秦默阳的回答很是简短，安素心里已经开始苦笑了，至于么。
真后悔坐下，……有些想起身离开了。
像是注意到安素那细微的情绪变化，秦默阳急忙再开口，“呃，我们现在不仅要写实习感受，而且还要根据实习过程中某一工程或者某一专项做自己的具体说明和阐述，这块儿比那感受还重要来着呢。”
秦默阳的急切开口还是起了点作用的，安素点点头，去意没有再表现出来。
“这么说来，那你们现在这要求比我们当年可要严格多了，你们大二虽说已经接触了一些专业基础课，可这要求还是有些难为了。”说话的时候，安素又看了眼秦默阳手边摆的那么多专业参考资料，不由得问了一句，“呃，需要……我帮忙吗？”
秦默阳眼睛一亮，素素愿意帮忙？他，可不是会主动揽事儿的人呢。尤其，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虽然他也说不好他们俩到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即使两人有了不知是无心还是故意的长达两星期的久未联系，再伴个秦默阳近段时期的心理转变，可这丝毫不影响他顺着安素的杆子往上爬。
连忙点头，嘴里应道，“好啊，求之不得呢，求之不得，嘿嘿……”说着就把自己手边写的那一沓东西递给安素。心情明显愉悦。
这两人在图书馆遇到，话说得有好大一会儿了。
图书馆是个什么地儿啊，平时况且不论如何静谧，可这最后的考试周，到图书馆的人几乎都是嗑书来的，他们俩就是刚刚那几句话说得已经够压低声音了，也还是多少影响些他人了。就是秦默阳隔壁桌的那位姐姐，投来的不满眼光已经两次了。
秦默阳刚刚那一声“嘿嘿”，显然的，又引起些注意。他自己当然也意识到了，于是，对安素无辜的耸耸肩，把手指放在自己嘴上，做了个“嘘”的手势，调皮的笑了。
安素也笑，几乎同时的，两人都把彼此的椅子又靠近了些，以便可以再低些声音说话。
“素素，你先帮我看看这些，瞅瞅有什么不妥没，不够专业的话，你甭客气，直接告诉我，别怕折我面子，哈~。”
两人的头几乎贴在一起，秦默阳刻意压低声音吞吐出来的温热气息，一点一点地扑在安素脸上、颈窝处，安素又没有神经系统衰竭，自然感觉的到，只是他不明白秦默阳的气息如此灼人是因为图书馆开了空调温度太低的缘故，还是他，……过于敏感了。
几乎头都没有抬，脸都未转的，安素低低地的说了句，“你先……坐正，看些别的，我看好，呃，看好再跟你说。”
两人的距离近，安素即使头没偏、脸未转、话再低，秦默阳也听得见，下意识的点点头，就把自己刚跟安素靠一起的头和稍微前倾的身体，都摆正了、坐正了。
立时地，两人都安静了下来，安素翻看着秦默阳写的实习报告，秦默阳拿着支笔在手里转，一脸波澜不惊，偶尔的看下安素，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
待第三次看到安素还在翻看自己那第一页写的东西的时候，秦默阳挑挑眉，那一页总共不到600字儿，要看这么久的吗？
就见安素搭下眼睛，微长的睫毛都不带眨动的盯着手里的东西，从秦默阳这个角度看过去，还是看不出这人眼睛是内双。但若要仔细瞧的话，还是能够隐约看见眼角周围的肌肤褶在一起，层次感分明，这一点，单眼皮的人肯定没有，只能是双眼皮人所拥有的。
呵，这人的眼睛长得真好，秦默阳心里笑开，难不成这就是所谓的“内有乾坤不外露”？
怎么看，秦默阳怎么感觉，安素的眼睛都长得特别含蓄，越看越稀奇。
还在状若无人看着安素的秦默阳，毫无准备的与猛然抬头的安素，四目撞了个正着。
秦默阳心底一突溜，就感觉那心跳明显快了两拍！自己一个人大大方方的看人家侧脸，跟人家直接把头抬起来全部给他看，这感觉可不一样，那种心里享受的过程不一样，一个淡而有味，一个刺而惊心。
尤其自己一直研究的那双眼睛，突然眨都不带眨的望向自己。
那眼睛里，意寓的东西可不少，最明显的，其中有着不可忽略的怒意和一点点……羞恼？
秦默阳强迫按下自己还怦怦突溜的心情，对着安素看似自然地笑了下。
安素心底一个劲儿的告诉自己深呼吸、深呼吸、深呼吸……，别被这笑容给蒙蔽过去了！他不明白，自己就有那么好看？脸上长了花了？还是贴着金子了？就那么值得这人一个劲儿的盯着自己瞧？……瞧得自己浑身不得劲儿！
刚就说了，安素神经又没有衰竭，本就因为方才那温热气息，有些心神紊乱、情绪不定，还未调节过来，那人就开始进行视线扫瞄，一会儿隔一会儿的，那视线从他脸上扫个一遍。他要是再无知觉他就是傻子！哪还有心情看这手中的报告？！
只能抬头，酝酿心情，然后慢慢地微笑，缓缓声地问道，“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吗？一直盯着看？”
秦默阳瞪大眼睛，不掩惊讶，有些心虚，他抬头就为问自己这个？眼睛里的怒意也是为这般？
一时，面上有些尴尬，打哈哈道，“呵，我，那个，没看什么。”
前后问话、答话都不沾边儿，安素白了他一眼，决心赶紧看完他这破报告，走人！
得，这下，秦默阳安生了！
老实的翻起自己手中其他的书，管好自己的眼睛，当然，至于有没有看进他脑子里去，这就是后话了。
没有了干扰，缓冲了下自己的情绪，安素安心把秦默阳的报告看完了。客观的来说，他得承认写的真不错。虽然他一直知道秦默阳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为人处事儿方面也不像同龄人那么不稳妥，可以他大二的水平，在查阅这么多资料之后，能够合理性周密、逻辑性甚强的把这些东西与他自己的理解完美的柔和在一起，还是很不简单了。尤其在他还没有过工地工作的实际经验情况下。
安素心里为秦默阳能有这样的水平感到真心的高兴，没别的，就是一种由心底自然而然产生的高兴，这种高兴不带任何一种功利的色彩，纯自然的、由衷的，有点点无私的意味掺于其中。
“默阳，写得很不错呢，才大二，就有这水平，平时用功不少吧，呵呵…”安素把那几页报告递还秦默阳的时候，状似随意的夸了两句秦默阳。不显浮夸，也不显中庸。
听者自然是很受用的，因为安素这话听起来明显不是为了维持他面子才那么说的，显然，真实的成分不少。想想，真实的被别人夸奖，又是自己现在喜欢的人，任谁也都受用吧？
呵呵。
心底受用，秦默阳面上倒也还算谦虚，扯开嘴角淡然地笑了笑。
接着略显急迫似地催促道，“素素，快快，还是赶紧儿说‘但是’吧，我想听‘但是’后面的内容呢，这夸我的，咱们先忽略过去？嘿嘿…”
闻言，安素一愣，随之明白秦默阳这“但是”的意思，笑了开来。
说真的，现在人说话啊，好话后面肯定有但是。只要加个但是，肯定不是全好！还真给他说对了，自己还真有但是等着呢。
随后，安素“但是”了几句，针对秦默阳这报告里还有的一些小问题，给了些建议，说了些看法。其实，安素明白，即使不修改，就这么交上去给那实习老师，秦默阳的这份实习报告分也不会低。最起码，要是自己改，肯定不低。
两人说话的时候，秦默阳自然的把头又跟安素靠近，好一会儿小声讨论。
完了之后，秦默阳很是自然的提出以答谢为名要请安素吃饭，可谁曾想，安素拒绝了。
没有停下动作的起身，拒绝了秦默阳。
秦默阳有点儿懵，“你……还有别的事儿？不方便？”
安素摇头，指指自己手中刚借的几本书，“我得赶校车回市里去，今天过来就为了借这几本书想暑假看的，老校区没有，只能到这面来。”
安素这话说跟没有说似的，一点没有解释清楚为什么不跟秦默阳一起吃饭，不过，拒绝的意思那是很明显了。
***********************************************************************
安素走后，秦默阳就坐在自己刚才那位置上眉头紧锁。
为什么会拒绝？
真的有事情么？
摇头。
说真的，秦默阳个人认为安素并不是因为真的有事情要赶回市里才拒绝跟他一起吃饭的，这一点，他自信自己不会看错。
刚才，两人之间说话的气氛那么好，正常的来讲、不出意外的估测，顺着那氛围就算是一般朋友，开口说一起吃个饭，也是理所当然，无可厚非。可，安素却并不愿意。……秦默阳能够明显感觉到那人对自己的排斥。
为什么？
是……因为自己失态了？
……好像不是。虽说自己内心深处既为今天能够意外遇见安素而惊喜，也为能够拥有跟安素这样在图书馆“窃窃私语”的机会而窃喜，可，自己应该没有很露骨的流露出来吧？而且，方才，两人悄声低语营造的氛围明明是那么平常、那么自然，自己从心底乐于听安素只用气声轻缓的跟自己说道着论文的事情，当然了，时不时地自己也表达些看法，两人或有共鸣之处、或有异见之时。这样看来，气氛是真的不可谓不好啊！
“那究竟是为了什么呢……为什么呢……”秦默阳脑海转悠，嘴里也嘀咕出声，同时右手中还下意识的转着笔，只见那笔被他转的那叫一个欢，几个手指灵活的没辙没辙的。
突然，“啪嗒”一声，笔掉在了桌子上，秦默阳脑海中一个念头闪过---不对！不对！！不对！！！自己想错了，完全想错了……
自己刚才跟安素相处的其实一点都不好，两人之间的氛围完全不对劲儿，不对劲儿啊！
从一开始说话，彼此的话题就一直没离开过这倒霉实习报告，连一句题外话都没有插上，等自己想弄个机会插个题外话时，那人立马就拒绝了，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就跟受了什么刺激，有着条件反射似的，哪是那人的一贯温润啊？！而且，现在自己再仔细回想回想，貌似那人好像刚跟自己打过招呼，就有要离开的意思，要不是自己把那椅子已经拉开，估计这人能直接离去！不仅如此，就算后来他人坐下了，也表现过要离开的意思。
秦默阳默默摩挲着自己的下巴，整个脸部拧得认哪个认识的人都不会说此时的他跟那美女秦默雨像来着！秦默阳越想越觉得自己这个思考路子对了、准了，好像那人今天的态度就是这样，对自己唯恐避之不及。
难不成，他看出，自己喜欢上他了？
想到这个可能，秦默阳立即地又予以否决，这似乎不太合理。自己承认对他的心思也不过才两个星期，而且这两个星期自己或有意的没有跟那人有过丝毫联系，他怎么会看得出来，怎么会知道？！自己刚刚也没有表现出来吧？
噢！对了，刚那人似乎都没问上一句自己这两星期怎么都没有跟他联系过呢。是……忘了问？还是刻意回避了？秦默阳模糊的觉得是后者。
脑袋里呼啦呼啦扯出这么多，秦默阳怎么也抹灭不了自己心中认定的事实，他真的感觉安素在回避他。可，又退一步想，要真是回避自己，那人又何至于主动过来打招呼呢？
这一点，秦默阳，百思不得其解。
最后，乐观的归因于，或许这是自己的少男情怀---敏感时期，敏感神经，敏感直觉。
其实，换个角度想，或许人家安素那面一点儿事都没有！惟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呵呵，秦默阳那本来对的思考路子，竟最终硬生生转折，我们虽抱有遗憾，可好事儿总得多磨磨吧。^_^
要说怎么知道秦默阳这思考路子由对转错呢，咱们得话分两头，说说安素这边。
秦默阳两个星期没跟人家有过一点联系，正当的理由我们可以给出很多很多。比如说他时间紧、又要实习、又要复习、还有论文要完成，最后还有重要的期末考要准备等等诸如此类。总而言之，我们可以说他忙，忙到没有时间去联系任何人。当然，我们也可以正当的认为毕竟安素不带他的课了，联系与否也不重要。可这些正当的理由是不是未免过于正当了？
安素没有要求他两人之间需要有怎样过多的联系，可一个人突然从以前的几乎每天短信、两三天一个电话，乍然的锐减到一丝联系都没有，任谁都会多想的吧？而我们安素多想的内容就是，秦默阳在回避他。对于这种诡异莫名的想法，安素就跟秦默阳对他有的一些想法似的，一样有种毫无来源的肯定，而且是百分之百的肯定。
既然安素认定秦默阳对他有回避之疑，那么以安素的为人绝对不会主动凑上前去自找没趣的。所以咯，图书馆内，安素主动过来打招呼，那还真是逼不得已。这言下之意，也就很明白了吧？没错，无形的交锋，让安素也有了回避的心理，秦默阳那乐观这次可没乐观到地方！
那安素又怎么是逼不得已呢？原因是这样，安素今天到图书馆来借的几本书之一，好巧不巧、要死不死的就在秦默阳所在位置的那一栏书框里，也就是说如果安素要借那本书势必要经过秦默阳身旁，躲都躲不掉！要真能躲得掉，就一个办法，那本书甭借了，直接打道回府！
可这方法明显不行啊，这书对他这个暑假要写的一个论文有着重要的参考作用，而且它还是德语原文的，还不好网DOWN。为此，安素只能硬着头皮先跟秦默阳打招呼了。
或许有人会认为安素可以直接去书架那儿拿了书走人，就当作没有看见秦默阳，完全没必要主动跟秦默阳打招呼，当然，前提是二人都有心回避。
这么做，安素想过没有？想过！在看到秦默阳的那一刹那，安素脑袋里就有了两个选择：一是调头、转身、离去，后来一想，不行，书还得借；二就是，直接拿书，当作没有看到那人，然后自己离去；可这想法也被否决了。因为安素心里有最后的一线挣扎，他怕自己想太多了，他怕秦默阳的那些正当理由是真的正当。毕竟，朋友之间，短暂的不联系，不代表回避对方，更不代表不再是朋友。
而且，安素更怕如果自己拿书的时候秦默阳看到了自己，无论他是否与自己打招呼，那么自己都将处于被动的地位，既然如此，先不管那人究竟有何想法，自己主动先打个招呼，情况总要好些吧？
于是，才有了两人图书馆的“偶遇”。
说真的啊，两人刚搭上话那会儿，安素确实觉得这人可能真是有心回避自己，可依据后来相处的情形，那人的态度又不像是有心回避自己，别的不说，就只说那完全毫无顾忌盯着自己看的视线，安素觉得如果不是自己有心说破，那人能一直那么继续下去。绝对的、肯定的！
可安素，不明白的是，秦默阳为什么那么看着自己？
他的眼睛里没有戏谑、也没有恶意，或许有一点点探究，一点点打量，但更多的是纯粹的望着、看着，而且就是那么毫无掩盖的望着、看着。这些，安素均有感觉，而且这种感觉会让他不可思议，心乱、乃至心慌。图书馆的这次偶遇，会让安素心慌心乱的来源不仅是秦默阳的视线，还有那靠近的低声耳语，那人温热的气息吐吞在自己的耳边上时，心，真的乱了。
所以，别人或许不知道，但是安素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能够那么果断的拒绝跟那人一起吃饭，其实，落荒而逃的成分居了头功。
这样慌乱的心情，直到安素赶上校车，都没有得以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