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水牢
在莫林没有转世前，除了林徵之外，他几乎是没有朋友或者亲人的。因为是莫家嫡子关系，继承家业的概率从他出生后就比莫家的旁人多了几分，所以那个世界上的莫林可以说是没有童年的。十七岁前，除了家族安排的各种训练外，莫林可以说是根本就没有属于他自己的时间。当然，训练再怎么严格，莫林也是有时间去交朋友，况且，如果不是莫林自己要强的话，他也是可以不那么认真地对待那些训练的，毕竟，除了他外，莫家也并不缺乏资质良好的继承人。
或许是这种大家族的教育很成功的问题，像莫林这种大家族出身的人虽然都有属于各自的野心，除去良性竞争或者互相看不顺眼外，在这群公子哥儿中间却很少出现像小说中描写的那种家族内部的权利倾轧。所有这些总结出来的结果就是，莫家这种教育培养出来的人虽然都是冷漠的代名词，他们却又都有一个相同之处，就是非常在乎自己的家族。家族荣誉就是一切，这个是他们的底线或者说是人生信条。
二十多年的生活中，除了像阿欣这种效忠他的下属外，可以被他称作朋友的人也只有林徵一人而已。
由此就可以看出，作为莫家家主被培养起来、并且已经通过考验成为莫家下任家主的莫林显然是莫家那种教育下的完美产物，甚至已经完美的过头了。因为几乎不把任何莫家人当作亲人看待的莫林，无论对莫家那些“人”多么冷心冷情，他对莫家的重视却是令所有人最放心的。
而这个对家族的重视，莫林虽然没有带到这个他重生的世界上来，但是，面对法斯特这个他出生的家族的灭亡，莫林心里的感觉也有些复杂。
回到扶蓝帝都的第二天，经过一个晚上的冥想休息，已经恢复了七八成精神力的莫林在照顾着因为要消化吸收圣者送的那枚光粒子而持续昏睡的威廉喝了一点儿保持体力的东西后，和现在对他态度大变的艾莉商量过后，他就出了皇宫，直奔处于亚赫宫廷外的帝国扶蓝水牢。
就像名字所表现出来的一样，扶蓝水牢是建立在水上的牢房。在亚赫皇宫外并不算是远的地方，有一处占地面积相当可观的淡水湖，与扶蓝帝都城外的琉拉力斯山脉相互辉映，也算是扶蓝帝都的一处有名的景致了。只不过，来这里游览的人却并不多，庄严中透漏着些许阴森的扶蓝水牢彻底掐断了这里作为观赏景点的前途。
其实，扶蓝水牢的环境还真是不错的。因为，虽然建设这里的时候帝国用的是死牢的名义，这里却也并非是真的死牢，关在这里的都是有重大政治污点的人，而这些会犯重大政治错误而又暂时死不了只能被关着的人身份自然不会低到哪里去，这也就造成了这座水牢独特的关押犯人方式——严密却能使犯人感受到轻松，一切按规矩办事却又能让住在这里的犯人行使一定的人类权利。
现在，莫林的兄长，原法斯特家族的现任族长柯利弗·奥普西森·法斯特就被关在这里。
由于莫林这位帝国最年轻的公爵大人的炙手可热，柯利弗的在这里的生活还是不错的，当然这个不错是建立在忽视掉他的心情的前提下的。对于一个一心为自己的父亲报仇却没有成功，反而沦落的阶下之囚的贵族子弟来说，再怎么好的物质生活也没办法弥补他心灵上的“创伤”。
被看管牢狱的人带领着往前面走的莫林，在看到这里的情况后，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压在胸口，这里的确有一个很好的生活环境，只不过气氛却压抑的可以，莫林想到他进来之前，在这座水牢外面时，这座原本庄严的水牢所透露出的那种阴森感，渐渐明白了过来。即使环境再怎么好，这里也不是人类生活的地方。
总体来说，这里给莫林的感觉比较像他前世的精神病院。
上辈子，莫林是去过精神病院的。莫林的母亲，那个被外界称为钢琴女王的莫家家主夫人是一个不折不扣的间歇性精神病患者。
莫林的母亲是一个已经没落的古老世家的小姐，家学渊源很是深厚，当然那个家族也有这方面的病史，只不过谁都没想到竟然会这么巧的复发在莫林的母亲身上。而且，由于那个时候莫林已经是莫家少主的缘故，本就应该为他的父亲莫家家主分担这些杂物的莫林，是亲手将他的母亲——那位从骨子中透出高贵的小姐，送到精神病院的。
到现在莫林都记得，那一天他从精神病院出来后，满眼都是漂浮在傍晚的天际的那些红彤彤的火烧云。
“到了，公爵大人。”
“嗯。”莫林回过神。
眼前是一张关闭着的门，铁门的三分之二处是镂空的，莫林可以看到这种单间的牢房布置还是很不错的，至少和外面传言的一样，会使人住的很舒适。他往里面看时，坐在里面一直盯着牢房中唯一那扇窗子的柯利弗也仿佛感受到了他的视线，回过头。
莫林与柯利弗对视了一会儿，才收回视线，向那位领他过来的人点了点头，示意他将眼前的门打开。
“公爵大人见谅，在这里探视犯人必须要锁上门。”等莫林迈入房间后，依旧站在门外的人向莫林鞠躬道。虽然，莫林这样的人不是他一个看守水牢的小官可以得罪的起的，但他也不能忽视帝国的律例。
“按规矩办就行。”莫林低头想了想道。
铁门关上的瞬间，坐在窗子边上的柯利弗也已经将停留在莫林身上的视线收了回去。
对于柯利弗此刻的冷淡态度，莫林并没有过多在意。毕竟，即使在政变前他依旧对柯利弗这个从小就和他在一起的哥哥有些兄弟感情的话，经过那一场政变也已经消耗的差不多了。在莫林心中，他毕竟还是没有把自己当做是这个世界上的人，所以他从来不认为法斯特是他的家，虽然现在他也用着这个大陆上古老的姓氏。
况且，小时候柯利弗在面对他时所表现出来的发自于本身的优越感他也不可能感觉不出来，他不说不在意也不过是因为没必要与一个小孩子计较而已。往后慢慢与柯利弗有了些亲情也不过是因为他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他也想体会一些这种感觉罢了。即使真对柯利弗关心，他也不可能在威廉因为他这次政变身体变得更差后，还会将他当作亲人对待。
莫林自己将那张简单的书桌后的椅子拉了出来，在柯利弗不远处坐下，视线随着柯利弗的视线看向窗子外飘飞的垂柳。
“这里的柳树长得真不错。”莫林由衷地赞美。
“……”
“柯利弗，难道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里？”莫林挑起眉毛，看那个一直都无动于衷的人。
“……”过了好一会儿，柯利弗才转过头对上莫林的视线，“艾灵顿大公难道是有什么吩咐？”
“呵……”莫林笑了，“柯利弗，我只是想问你一句话，你当初把倾天部的东西弄出去时，是否与圣山上的人接触过？”他的时间并不多，甚至可以算是非常短，在这里浪费时间和柯利弗猜谜还不如他回去多陪陪威廉，所以莫林直接说出了来意。
“没有。”几乎没有思考，柯利弗将视线从莫林身上移开，便很干脆的回答了。
“没有？”莫林这问句并不是他不相信柯利弗，而是他没有想到柯利弗竟然会如此简单地便回答了他这个问题。
“是的，没有。”柯利弗依旧看着窗子外边，“我与兽人那边所有的接触都是依靠雷柏特伯爵，或者就是他们直接来人与我联系。”
“雷柏特？”莫林想了想，“辛利·雷柏特伯爵？布鲁萨尔城城主？”林臻言好像是和他提过这方面的事情，只不过没有怎么仔细说就是了。毕竟，那天林臻言的情绪也并不是很稳定，对他说的消息虽然调理清晰，却并不能算是面面俱到。
只是——
惟一让莫林想不通的是，林臻言不是神殿的人吗？柯利弗怎么会通过他和兽人族联系？神殿和兽人族的圣山从来就不是一条路上的人。由于兽人的信仰并不是神殿传播的那一群，兽人于神殿的关系一直不怎么和谐，他一直认为神殿不过是想在亚赫与兽人的战争中趁火打劫，没想到他们扮演的角色要远比他所想的厉害。
莫林隐隐觉得他忽略了什么。
既然想不出来，莫林也就暂时将这个疑点放下了，他现在有种很清晰的感觉，这些事情在他到达圣山后就能知道了。
放下心中的疑问，莫林继续将视线放到柯利弗身上，他并不想去追究柯利弗如此配合他的原因，或许是他想通了，也或许是他在这里的这段时间有人找他谈过了，也或者是因为亲情或者血缘的关系，反正无论如何莫林都没有深入探讨下去的意思。他今天来的目的本来就是为了问圣山的问题，柯利弗既然没有去过，他也就没有留在这里的必要了。
至于柯利弗的下半生如何，就是是亚赫帝国的律法决定的了，他没打算干涉。
莫林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门口敲了敲门示意外面的人开门后，他重新转过身，道：“柯利弗，谢谢你今天说的话。至于你的审判，后天或许就会开始了。”他来的目的虽然没有达到，莫林毕竟还是从柯利弗这里得到了有用的消息，告诉他这个让他做些准备算是回报了。
“莫林——”在莫林一只脚迈出铁门的瞬间，一直坐着一动不动的柯利弗突然站起来，叫住了他。
“嗯，怎么？”他回头去看柯利弗盯着他的眼睛。
“你——”柯利弗皱了皱眉，仿佛不知道该怎么说，“你……克里斯福二世值得你效忠吗？”
“啊，这个啊。”莫林知道由于一旁有人的缘故，柯利弗并没有问得很直。他微微颔首笑了笑，“怎么不值得？他是亚赫的皇帝。”
“就因为他是亚赫的皇帝？”
莫林显得锐利的脸部线条柔和了不少：“或者也应该说成是，亚赫的克里斯福二世是他。”
柯利弗盯着莫林离开后再次锁上的铁门，最开始他是和母亲一样被软禁在法斯特府的，那时诺拉曾经去找过他们。无疑的，那位诺拉小姐说的话影响到了他，他们法斯特家族确实没有资格要求莫林必须要为法斯特家族做任何事，而父亲火涅的真相在他再次见到雷柏特伯爵后也了解到了不少。他做的事情他不后悔，他却也感觉到自己迷茫了。
或许，审判才是他一直期待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