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零点的覆灭
在山顶上，陆烨接到了冯萧的电话，要介绍未婚妻夏彤给他认识，约他在秋水湖边的汀兰水榭吃午饭。陆烨放下电话后，从山顶上以120码的时速一路冲下，那辆三菱跑车在盘山公路上偶尔还玩出一两个漂亮的漂移。
汀兰水榭，锦墨居
如果陆烨知道他推开门后会见到什么，可能打死他都不会来赴约。
“陆烨，这是夏彤，小彤，这是陆烨，你们应该见过吧。”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冯萧的神色是那么平静，平静地让陆烨毫无底气。
“你好。”夏彤很大方地打了招呼。
而陆烨却半天傻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该不该转身逃走。他怎么会知道昨天晚上和他翻云覆雨的女人就是夏彤，他原以为她只是某个贪慕虚荣的便宜货。夏彤的态度就好象根本不记得昨夜发生的事，理所应当的镇定，问题是她的耳垂上还清楚地配戴着陆烨送给她的那对月之星。
陆烨开始怀疑自己的记忆出现问题。
“陆烨，过来坐吧，别傻站在门口，你挡着服务生了。”冯萧难得地笑着说道。
陆烨心虚地打量着他的表情，很想从他一成不变的风轻云淡中看出点什么，他究竟知不知道昨天晚上的事。以陆烨对他的了解，冯萧的精明不是一般人可以比得上的，更何况，Z大就是他的根据地，偌大一所学校无论在哪个细微的角落里发什么事，都逃不出冯萧的耳朵，他至少有上百种方法得到所有他想知道的信息，更何况昨晚从舞会离开的时候，有上百双眼睛看着。
这顿饭吃得无比诡异，席间，夏彤和冯萧偶尔秀出一点即将成为恩爱夫妻的动作或者神情，陆烨不知道他们是不是做给自己看的，又或者冯萧在用这种方式向自己警告着什么。
“陆烨，我听说今天体育馆里发生了一件有趣的事。”冯萧的目光还停留在眼前那盘火候极正的嫩笋火鸡肉上，语气平静地就好象在聊着今天天气如何。
陆烨没有应话，沉默地将一份食物送进嘴里，“只是一点小小的惩罚。”
“陆烨，你知道那个黎越以前为什么一直住在余美琳家？”
“为什么？”
“黎家和余家的渊源很久了，黎越的父亲和余美琳的父亲一起参加过对越反击战，黎越的父亲为了救余美琳的父亲才牺牲的，那一年黎越才两岁，所以余美琳的父亲就一直将他当自己的儿子抚养长大。”
陆烨笑道，“只是开个玩笑罢了，不用当真的。”
“别说我没有提醒你，陆烨，别玩得太过火，小心引火上身。”
陆烨多么希望能从冯萧嘴角那一丝意味深长混浊的笑意里看出他话里真正所指，但是冯萧的表情永远都是那么高深莫测，风轻云淡。
手机响了。
陆烨偷偷松了一口气，可以借这个电话逃离这个让人窒息尴尬的地方，但是这样的轻松在他听完电话后，却感到彻骨的寒冷和恐惧。
“小烨，我是大哥，爸爸被人带走了，快点回来！”
红色跑车一路闯红灯冲回了家里。
二哥开的门，陆烨一进客厅就看到老妈坐在沙发上哭个不停，“大哥，怎么回事？”
“是反贪局的人来带走老爸，说有人匿名举报他的经济来源不清，听说这一次是要动真格的，纪委新上任的书记姓余，是他点名要彻查此事。”
陆烨心头一凉，“无凭无据，就凭一封匿名信就能带人？！”
“不光是这些，那信中说陆家的财产来历不明，随手就可以拿出价值几十万美元的珠宝。”
陆烨的脸色刷一下就白了，摇晃了两下瘫坐到沙发上。
“小烨，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妈妈急切地问道。
陆烨抹了一下脸，装作镇定地挤出一个笑容，“妈，别担心，老爸一定不会有事的。欲加之罪何患无词，这些人仅些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就想置陆家于死地，做梦！大哥，老爸被关在哪里。”
“现在是审查阶段，应该在市反贪局。”
“有没有办法联系到里面，让人打听一下老爸的情况。”
“我去想办法。”
“二哥，你找一下老爸的战友，看看能不能帮上什么忙。”
“好！”
“妈，您在家等着，有保姆陪您，我去找冯萧，他老爸的路子广，一定有办法。”
让陆烨出乎意料的是，冯萧的电话关机。
他一路超速赶到了冯萧家，却发现冯家大门紧闭，按了很久的门铃，连保姆都不曾出来。他又赶到学校的娱乐中心，以为冯萧会在这里，但是一无所获，从娱乐中心出来的时候发现门前的宣传栏前围聚了很多人，众人指指点点各种表情都有。
陆烨挤开人群来到最前面，入眼全是黎越的照片，赤 裸的身体呈现着不同姿势不同神情以及不同角度的照片，淫 秽 情 色贴满了整个宣传栏。
那一刻陆烨心里说不出的阻塞。
离开人群的时候，陆烨一眼便看到了梁锦，脸色凝重怪异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自己。
“梁锦。”陆烨叫着他刚想跑过去，却见梁锦露出一丝怨恨的神情，漠然地转身离开。陆烨僵硬了脚步，呆在原地，突然有种被人遗弃在荒野的孤独感，但随即意识到现在不是伤春悲秋的时候，现在是陆家生死关头。
他发疯似地满世界寻找冯萧，但是冯萧就好象失踪了一般，毫无踪影。
黑夜降临了。陆烨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家中，车开到了小区门前却没人替他开门，他按了很久的喇叭才有一个保安睡眼朦胧地出来。
“听到了听到了，按什么呀。”
“开门呀。”陆烨生气地冲他叫道。
“你叫什么呀，这不是替你开嘛，大半夜的你不睡觉别人还要睡觉呀。”保安一边嘟囔着一边慢吞吞地开门。
陆烨很想冲上去揍他一拳，但是他知道这些保安其实都是墙头草两边倒的小人，今天老爸被带走的事肯定已经传来，这些保安现在是故意的。
窝了一肚子的气回到家中，推开门，屋里空无一人，死寂冷清。
“妈，大哥，二哥……”
“小烨呀~”妈妈的声音从沙发后传来。
“妈，你怎么了？”陆烨冲了过去，看到妈妈躺在地上，额头一块青红的伤痕，连忙扶了起来。“保姆呢？洪姨洪姨！”
“别叫了，洪姨走了，出了这么大事，她连薪水都没讨就走了。”
“妈，您还没吃饭吧。”
“是呀，没人做饭，妈妈都饿了一天了。”
真是树倒猢狲散，陆烨禁不住有些悲哀。
这个夜晚是陆烨长这么大最难熬的一次，整个人高度紧张却极度疲惫，想睡却睡不着。整整一晚，他不停地拔打冯萧的电话，却始终听到那个电子女声礼貌地说道：您所拔打的电话已关机。
天亮的时候大哥带来了一个坏消息。现在有人作证检举陆书记贪污收贿的行为，是科延房地产公司董事长沈龙明。
听到这个消息，陆烨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发冷。
他很快接到了沈琪的电话。
“陆烨，我告诉你，那封匿名信就是我爸写的，而我爸已经同意做污点证人，指证你父亲收贿五十万元，这个案子一旦判下来，你们陆家就算完了，而我爸却可以戴罪立功免于处罚，哈哈哈，陆烨，我说过你会有报应的，想不到这个报应来得这么及时，这么痛快！”
“你这个疯女人！去死吧！”陆烨愤怒地扔下电话，但是紧接电话铃又响起。
陆烨怒火未消地接起来，“喂！”
“烨哥，你快来，出事了。”薛敬的声音很焦急。
“怎么回事？”
“那个黎越死了，从学校教学楼跳了下去。”
“啊？！”
“听说余美琳已经报警，说黎越的死是他杀，因为他身上有暴力虐待的痕迹。听说警察已经来了，正在学校里调查这件事。”
陆烨一下子就慌了，“你先顶着，我马上来。”
“烨哥……”薛敬似乎还想说什么，但是陆烨忙不迭的挂掉了电话。
电话铃又响起。
陆烨被吓得一哆嗦，颤抖着手接了起来，“喂~~”
“陆烨吗？”
“我是~~”
“这里是市公安局刑警支队，我姓李，警员编号2598，现在有关死者黎越跳楼一案想请你协助调查。半个小时后，请你到学校法政处来报道。”
“哦~~好~”
陆烨心慌意乱随即拔通了薛敬的电话，“薛敬，你赶紧把那些照片和DV片全都删掉！”
“烨哥，来不及了~这些已经做为证据被警察拿走了。”
“蠢货你怎么办事的！我不管，这件事从头到尾都是你的主意，你要付起全部责任！我一没有动手打他，二没有强 奸他，全都是你们干的，你懂吗？！”
“烨哥，你这不是把我往死里推吗？”
“你要是怕死就让你手下哪个兄弟来顶罪，反正这件事你不要牵到我头上。”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烨哥，我们现在所有的人都指证是受你指使才干的，你才是主谋，而我们只是被逼无奈听命于你。”
“你说什么！！”陆烨感觉肺都快气炸了。
“烨哥，我就不瞒你了，我早就听说了，你老爸被双规，你们陆家的气数已尽，我也不用再怕你了，这么多年我做了多少次你的替罪羊，这一回也轮到烨哥你来尝尝做替罪羊的滋味吧。”
“薛敬！你个王八蛋！老子要杀了你！”
“你要是杀了我，手上就是两条人命的血债，只怕你下辈子都还不清。再见了，陆烨！”电话断了，嘟嘟的响声好象催命的钟声。
放下电话的那一瞬间，灭顶的恐惧让陆烨遍身冷冰。
我完了！
陆烨颤抖拿起水杯一口饮尽，放下茶杯的一瞬间，他的脑海突然闪现了一个“逃”字，随即找出所有的现金和银行卡，收拾了几件衣服，然后夺路而逃。
红色的跑车奔驰在黑夜中，陆烨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他只知道要不停地向前开，害怕一停下四面八方看不见的黑暗中就会伸出一双手将自己抓回去。
前面是一个临时路检站。
看到警车的一瞬间，陆烨害怕地心不停地乱跳，但是他强作镇定停下车，按照指令掏出了自己的驾照和身份证。陆烨的眼神一直注意着那个警察的表情。
“你稍等一下。”那个警察说道，然后神秘莫测地拿着陆烨的身份证走到另一个警察旁边，两人低语了几句，其中一人的眼光时不时扫过陆烨，然后掏出了对讲机……
被恐惧冲昏了头脑的陆烨这时候做出一个愚蠢错误的选择，他发动了EVO冲开了路障，甚至还撞飞了一个警察。
警笛的呜叫声在宁静的黑夜里听起来格外刺耳，闪动的顶灯在黑夜中看得格外分明，陆烨慌不择路想用一个漂移甩开身后警车的追赶，可是没想到，这个致命的漂移让他控制不住跑车，时速高达100码的EVO一头撞向了防护栏，只听到“轰”一声巨响，跑车瞬间爆炸出红色的火焰……
在跑车撞向防护栏的那一刹那，车上的时间正好跳过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