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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书籍名:《最后的谎言》    作者:瑞迷生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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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已深了,曾纽坐保镖的车回到别墅,轻轻地上了两楼的房间,蹑手蹑脚地打开房门走进去。
男人正躺在床上,样子已经睡著了。曾纽叹口气,走到床边,看清了对方脸上已经恢复健康的红润脸色和正常脸形。
曾纽不禁伸手去摸严斯谨的脸,见到对方已经不再那麽瘦了,他终於觉得安心。但严斯谨却因为曾纽的碰触立刻敏感地睁开眼。
曾纽尴尬地笑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麽样。」
严斯谨坐起来,一双眼睛在暗处盯著曾纽打探。
曾纽说,「原来你睡得那麽浅。」
严斯谨摇摇头,这是因为对方是曾纽,他才会那麽警惕──在他心里,曾纽就是那麽可怕。
注意到严斯谨的表情,曾纽知道他忧惧自己,安慰道,「我不会伤害你。」
严斯谨不想回应曾纽,只是神色平静地坐著。
曾纽继续说,「你的身体好了。」
闻言,严斯谨的眼睛这才亮起来,像是犹豫了一会後,问,「我可以回家了?」
曾纽却开不了口。
严斯谨的眼神立刻暗下来,「我就知道……你怎麽会放我走呢。」
听见严斯谨轻轻地感叹了一句「我以为这回你说的是真的」,曾纽的心像被割了一刀似地发起痛。
紧紧握住严斯谨的手,曾纽发觉男人极力躲避,但仍用力握住,因为他不知道自己几时还会再有这个机会。
「我说话算话,你放心。」
严斯谨颇为怀疑地瞄了曾纽一眼。
曾纽心里一个踉跄,「……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严斯谨的表情立刻露出「果然如此」的意味,他伸手解衣服,人都要往床下躺了。
曾纽却发出难堪狼狈的笑容,「不,不用这样。」
他伸手替严斯谨扣好衣服,严斯谨则用一种万分诧异的目光瞪著曾纽,曾纽轻抚他的脸,道,「我只想给你这个,你收下它,然後好好生活。」
依旧用迷惑而怀疑的目光审视曾纽,严斯谨看见,曾纽脸上的笑容好像在登时都化为虚幻,手从口袋里抽出一张纸塞进严斯谨掌心。
「你杂货铺的地价最近正在升,屋主说不定会涨价或者把地卖掉。我把它买下来了,以後那就是你的地方了。」
严斯谨听不明白曾纽在说什麽,也没去留意那份地契,只是紧紧盯住曾纽言谈的神色,似乎在确认他话语的可信度。
「你收好它。以後那块地方就是你自己的了,你想用来干什麽都可以,不用担心房租上涨。」
严斯谨静了半天,才缓缓地问,「……为什麽?为什麽要给我这个?」
曾纽差点以为严斯谨至少会说「谢谢」,甚至可能感动得一塌糊涂又要留在他的身边,但稍微认清现实後,他就知道那都是过去的严斯谨会做的事,现在的他绝对不会。
「没什麽,就当是补偿吧。」
听到这话,严斯谨却笑了一声,曾纽给他这个的感觉就好像在谈分手费一样,不对,应该是他出卖身体的报酬。
他收起东西,脸也不笑了,只是冷淡地说,「你真的不要做其他什麽吗?」
曾纽不想是不可能的,但发觉严斯谨注视他的眼神好整以暇,充满嗤之以鼻後,他忽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真相──除了钱势之外,他根本没有任何足以绑住对方的东西,以前说过的「喜欢」如今根本不管用了。
所以,最终他仅是摇一摇头。
严斯谨默视曾纽一分多锺,见他真的没有动作,於是开口,「那我走了。」
曾纽瞪大眼,「这麽快?现在那麽晚了,过了今晚,明天再走也可以……其实你住这里也可以,我不会住这里的……你看这里环境又好,地方又大,你想做什麽都可以,我不会来烦你。」
严斯谨立刻又坐到床头,「还是要做吗?」
他一边说话一边开始解衣服,曾纽明白严斯谨以为他还是不肯放他走,便难受地叹了口气,「没有,不用这样。你不想住这里就走吧。」
严斯谨还是不相信他,两只眼睛仍旧一丝不漏地盯住曾纽,曾纽越被他这麽瞧著,心里越闷疼,「真的,我不骗你。你现在就走出去吧,我绝不会拦你,外面那些保镖也都撤了。」
严斯谨听了,这才直起身体抬开脚往外面走。
曾纽看了,忍不住又说,「那个……我送你开车回去吧。」
严斯谨听到他的声音,立刻又收住脚步,转过头面朝曾纽的表情写满「果然如此」四个大字。
胸口像又被捅了一刀,曾纽不觉自嘲地笑了,「我说说而已。你想怎麽回家,就怎麽回去吧……就是,路上当心一些,别遇到什麽事。」
真的如同惊弓之鸟,惶惶不可终日的严斯谨听完曾纽的这番话,沈默许久後,才敢试著迈开一只脚,往屋外一步又一步,小心翼翼地踱。
走到门口,曾纽都并未吭声;走到一楼,曾纽那头还是毫无声响;严斯谨打开别墅的门後,後面还是没有动静。
严斯谨想,他真的放过自己了吧?
他每踏出的一步都小心至极,就像只担惊受怕的兔子,严斯谨每移动一下都要密切打探周围的情况,就怕背後忽然又传来曾纽的声音。
他是被迷昏後绑来曾纽的别墅的,所以根本不知道这位处SC市的哪里,严斯谨只好沿著有路灯的地方走,希望看到有自己熟悉的路名,然後想办法回去。
他步行许久,经过比较安静的住宅区後,才终於进入一块稍微繁华的地段,严斯谨拦手喊计程车,忽然记起他没有钱,可是一摸口袋却发现那里有一叠钞票。
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给的,他就坐上了计程车。
即使上了车後,他还是东张西望,连司机都忍不住问他是否在等人,严斯谨尴尬地摇了摇头,脸上露出的又是那种平静温和的笑容了。
严斯谨走了五分锺後,曾纽才跟上对方。
离开这里的路只有一条,他知道怎麽走,便跟随严斯谨一路而行。见到男人惶恐至极和往後张望的模样後,曾纽的心里漫起一阵剧痛──他竟将男人逼到这一步?他已经这麽怕他了?
等严斯谨坐上计程车,曾纽保镖的车也跟了上来,曾纽上了车後一直跟在严斯谨的车後。
曾纽坐的车,从窗玻璃外面无法看见里面,曾纽便这样一路紧随严斯谨,直到见到男人下车。男人下车时,曾纽竟还一时担心严斯谨若未发现口袋里的钱该如何是好,不过幸好,他看到了。
严斯谨下了车,掏出钥匙开了门,从後门走进他现在的家──这是曾纽离开後,严斯谨搬来的新地方。
曾纽现在拥有地位和权势,没用多久就能找到对方。他派人将严斯谨捉回去,而现在却又像做贼一样地送他回来。
「少爷,要回别墅吗?」看到严斯谨的屋里亮起灯,曾纽才敢将车窗摇下来,远眺外面。
曾纽招招手,「再呆一会。」
「是。」
深夜的凉风打在脸上,曾纽再次鲜明地意识到,夏天……真的结束了。
半个小时後,他摇起车窗,「回别墅吧。还有……每天派三个人守在这里,好好保护他,但是绝对不能被发现,至於用什麽办法,你们自己解决。」
「是,少爷请放心。」
严斯谨的杂货铺终於重新开张了。
每天,他依旧进货、卖东西,并不火热的生意足以养活他。
刚回到家的几天,他晚上总睡不安稳,始终觉得到了半夜,曾纽的人会忽然闯进来,抓他回去。
可是过了好几个晚上,曾纽都没再出现过。
严斯谨想,这回曾纽是真的放过他了吧……其实,他并不清楚答案。
他不相信曾纽,可若他不愿後半生都提心吊胆地过日子,就必须选择相信对方。无论如何,严斯谨始终不能百分百地安心。
他是真的怕了曾纽,曾纽不在身边似乎比在身边更可怕,因为他根本不知道什麽时候他会反悔、什麽时候又来捉走他。
但他并无曾纽的音讯,甚至丝毫不知曾纽此次回国究竟为何。
晚上打开电视看新闻的时候,严斯谨才得知,SC市综合医院的董事会换新了,新的董事会主席也是他们刚回国不久的院长──曾纽。
严斯谨立刻关掉电视,可报章杂志还是被这些大幅报导占据。
一直知道曾纽是有钱人,而今他成了名人,严斯谨也反应过来,现在的曾纽还拥有声望与地位。
然而,他却一无所有。可这样一来也好,曾纽也许就会真的放过他了吧。
并非全无警惕性,严斯谨渐渐注意到街对面有辆车一直停在那里,虽然每隔几天都会换种车型,可还是停在那个位置。
而他的生意也开始变得比以前兴旺不少,常常接到购买大量商品的订单。这附近有超市,连严斯谨自己也忍不住好奇,到底为何会有人要来他这里买大批货物。
他已经吸取过好几次教训了,自然猜得到那些人是谁。
但那没有影响他的生活,至少看不见那个人,无非是每天的生活会被告知给那个人听,严斯谨这麽推测,可就是猜不出,那个人到底要什麽。
他要玩他,把他捉去就可以了,可是这样放他自由,却又派人盯著他,恋恋不舍一般,好像真的牵挂他、担心他……严斯谨真的看不透那人的心思。
他已经三十五岁了,不再年轻,没有那麽多的时间与资本和那人耗了。
他更不会再一次傻到相信曾纽对他的好了。
严斯谨早怕了他,也不信他了。
他不恨他,从没恨过,只是怕他,怕这样一个随口就能说好几个谎话的人又来骗他。所以无论曾纽做什麽,他都不可能再信他了。
新闻和报纸又是接连好几天持续报导综合医院的事,关於什麽新制度和新设备,严斯谨读不懂这些,但还是看完了这些太过显眼的报导。
他忍不住想,曾纽是不是个很厉害的人,他谈生意做事的时候骗不骗人,还是……曾纽只骗他一个?
严斯谨还是有些了解曾纽的,对面的人一直监视他,那曾纽是不是也会坐在车上的哪里盯著他,他不住地怀疑。
所以,监视行为持续了一个月,他都没太吃惊。
所以,等他再看到那人的时候,他也没太吃惊。
他只是想,过了一个月才要把他抓回去?他本来以为,一个星期内曾纽就会食言。
曾纽走到杂货铺前的时候,严斯谨正在招呼一个买零食的小朋友。
他没来得及抬头,只是按惯例问,「请问需要什麽?」
把零食递给小朋友後,抬起头的严斯谨才注意到面前的人穿的是整齐的西服,而且是他熟悉的款式。
他正著脑袋注视曾纽,发觉对方好像比起一个月前,成熟内敛不少。
「又要抓我回别墅吗?」
曾纽只是淡淡一笑,至少他自己认为他笑得很真诚,「我来买点东西。」
错愕了一秒,严斯谨弄不清对方想搞什麽花样。
曾纽继续说,「呃,怎麽,老板怕没有我要的东西?」
严斯谨认定对方又在玩什麽无聊的游戏,於是,他沈默地盯著曾纽,等他本性爆发。
可是,曾纽却仅是继续往那个不大的店面里张望著,「给我十瓶水吧。」
严斯谨想,既然他要玩那就玩到底吧,便问,「什麽牌子?」
曾纽从来没买过水,根本不知道什麽牌子,随口答,「就拿最贵的那种好了。」
严斯谨只好拿了十瓶水,用袋子装好递给曾纽,曾纽抽了一张大钞递给严斯谨,严斯谨低头找零钱,曾纽却阻止他,「不用找了。」
本来就已没什麽耐性了,听到曾纽的那句话,严斯谨心里一下不高兴了,「你到底想要怎麽样?」
男人冷冰冰的不耐声音著实让曾纽吃了一大惊,他并不想怎麽样,只是受不了远远望著,所以才假装来买东西,好借机近距离见见严斯谨。他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麽,为何刚才好好的严斯谨忽然就生气了。
「你要抓我回去就抓吧,我关店门。」严斯谨一边说,一边作势要关门。
曾纽慌得赶忙制止他,「不不不,老板,你别这样,我不抓你回去,真的。我不是都让你回家了吗。」
严斯谨不信他,曾纽解释,「我只是想看看你……」
严斯谨把东西一摔,「那看好了,你就走吧。不走就直接抓我回去吧。」
曾纽的眉毛登时拧作一团,严斯谨以为他会打他,结果没有。
曾纽只是又微笑了一下,一头卷发的他笑得很乖巧,那样子让严斯谨差点误认为是讨巧的小猫咪。
只可惜他知道他的本性。
眼里流出一些受伤的神情,曾纽转身离开。
严斯谨的心情瞬间也陷入低谷,之後的生意都用不怎麽友善的态度对待客人。
到了晚上,他睡在床上,眼前全是曾纽最後那个笑容,那个看似很乖巧的笑容,却夹杂了太多其他复杂的感情,似有受伤、似有不舍。
严斯谨猛地坐起来,不明白自己怎麽又想起了那张脸。他告诉自己,那不是小牛的脸,那是恶魔的脸,那是恐怖的、吓人的。
可他还是不由地忆起,於是,严斯谨只好抱住脑袋、捂著面孔,眼里缓缓流下很久不掉的泪水,他好累……他已经不信曾纽了,可为什麽曾纽又要变回小牛来接近他?
第二天,曾纽还是来了。
严斯谨率先开口,「要买什麽?不买的话就走吧,要不就抓我回去。」
曾纽还是露出那种很恬静很乖巧的笑容,「老板……我就只是想看看你。」
「那就买东西吧。」严斯谨冷淡地道,努力忽略曾纽脸上的笑容和眼神。
「好,我就买那些。」曾纽几乎指括了一整个柜架的速食面,眼里流出有些欣喜期待的意味。
严斯谨却不高兴了,「你吃速食面?」
「啊?」曾纽才发现自己又惹严斯谨不高兴了。
「算了,你抓我回去吧。」
「不不不,」曾纽慌乱地拦住准备关门的严斯谨,「老板,真的,我不会对你怎麽样。我只是……只是想看看你。」
严斯谨颇觉讽刺地笑了,刚才那一刻,他居然有点相信曾纽的话。
曾纽那双黑得发亮的圆瞳正折射出一种令人心疼的颜色,而且逐渐漫上水汽。严斯谨觉得,他仿佛看到以前那个一脸可怜,看著令人疼惜的「小牛」。
叹口气,男人道,「那我拿给你吧。」
「真的?」曾纽的面容瞬间被笑容占据,表情就如过往小牛吃到什麽美味似的。
严斯谨努力压住眼眶里的湿意,「……嗯。」
将东西交给曾纽後,严斯谨冲到店後,泪水肆流一脸。
他为什麽还会感动,还会有感觉?
他都已经不信曾纽了,但对方如今的模样还是会让他想起小牛,想起那些誓言,他明明知道那都是骗人的,那是不能信的。
然而……他还是会心疼。
第三天,曾纽又来了。
严斯谨待他走後,背对著外面的人看不到的方向,眼泪又染湿了整张面孔。
他不想记得过去,也不相信曾纽。
可为什麽曾纽又要这样一步步接近他,全似从前?
看出曾纽眼角的悲伤,严斯谨坚信那是曾纽假装的,因为他最擅长演戏和骗人了,不是吗?
这麽过了一个星期後,严斯谨只觉再难忍受。
曾纽再次出现时,他终於吼起来,「你到底想要怎麽样?你要抓我就抓吧,不要再这样演戏了!」
曾纽的表情一下就慌了,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握上严斯谨的手,「不,我真的不是要抓你回去。我不会再伤害你了,真的。我,我只是想看看你。」
「要看,就把我抓回去看算了。这样,我真的受不了。」
「没有,我真的不是要抓你回去。我,我只是想近一点看你,在车上太远了……你要是不喜欢,我就只站在店门口……不,其实我在车上看也一样的,老板,你别这样……」
严斯谨忍住泪水,「你不是放过我了吗?」
「可是……不行啊,我看不见你会难受啊。我自己也不知道怎麽了,在美国的时候就疯了地想你,现在也是更想你了,我不贪心了,我什麽都不要了,现在只想看看你就好。」
「曾纽,你明明知道,我不会相信你说的话。」
严斯谨平静的一句话,让曾纽的脸上一闪而过失落的影子,「我知道……但我真的只是想看看你。」
曾纽的眼角居然在此时泛出一丁点晶莹,严斯谨震惊之余,又告诉自己,那一定是伪装的。
摆摆手,严斯谨说,「好,你想看就看吧。要抓我回去的话,也请早点通知我,我在几个批发商那里还订了货。」
「不会,不会,我当然不会抓你回去。」曾纽欣慰地笑了。
之後,他不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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