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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耻的，无可名状的，却又真真切切的，甜蜜与欢喜。
生没得到他，若然死能和他死在一处，那也算是同生共死了，是不？
身体扑簌簌的发着抖，但程颢的脸上，却奇异的苍白而平静。
唇边，甚而是含着微微的笑的。
念头还正转到这里，手指上却是倏地传来一阵锥心的痛。
定睛一看，就见曲若凝牵起自己划破的手指，向着一张写了几行字的白纸上按了下去。
“你干什么？”
真正的是被曲若凝的行为惊骇到了，程颢失声到。
“你不肯下保证，那我只好写了保证书，逼着你下了。放心，就是叫你按个手印而已。”
相较于程颢的仓皇失色，曲若凝倒是神情自如不以为然。
拼尽了全身力气，任凭曲若凝怎么使力，可程颢就是僵住了手，不肯干脆的按下去。
“你什么时候写的？”
心房的某处，仿佛破了一个洞似的，鲜血汩汩的流出来，流得程颢面色惨白如纸，但于曲若凝面前，还是勉强的打起了精神，咬牙恨声追问到。
“来之前，接了电话之后。”
原来他早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了！原来他早已经算计到了这一步了！
这么算计我，他竟然这么处心积虑的算计着我！
听了曲若凝那句不咸不淡无情无绪的回话，程颢当时，真不知道是应该仰天大笑三声，还是抱了头，狠狠痛哭一场！
真他妈讽刺啊，他居然这么算计我！
算了算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还有什么还留恋的！
放手吧！
颓然的叹息一声，眼睛里几乎要落下泪来，程颢手一松，一个嫣红的指印，瞬时便留在了白纸之上。
那么鲜明！
28倾城（一）
“怎么搞的，惹得王导那么发落你！”
一脚踏进乱哄哄的后台，就见年级辅导员王导正在那儿当着众人狠狠地训斥许蒙呢！也不知道事情的前因后果，但那王导肯定很生气就是了，不需要听他说话的口气，光看他那发青的脸色还有青筋都爆出来的脖子就已经很清楚的知道了。
眼看得王导一甩胳膊，提脚就利落的走了，而那许蒙还低着个脑袋可怜巴巴的站在原地，像是被主人劈头打了一棒的大狗似的，好不沮丧，三步并作两步的走上前去将许蒙拉到一个僻静的角落，曲若凝便急急的开口发问到。
“妈的别说了，倒霉死了！”
不说还好，一说起这桩，许蒙当时就怨气连天的跳了脚。
“到底怎么了，你负责的节目人员中午不是都已经到位了吗？”
看许蒙的脸色也着实难看的紧，跟许蒙从高一同桌到高二，那交情根本已不是笔墨所能形容的，自然见了许蒙这副样子，曲若凝纵然还不晓得事情的因由，却也情不自禁的替他着急起来。
“唉，说不得！中午本来就已经聚齐了的，学校定做的服装也统一的分发到了各人的手里，可是等到看到了衣服，妈的那个弹钢琴的宋春晓硬是说学校给她弄得那件礼服不好看，硬是要回家去拿她她那件新买的什么从法国定回来的最新款的晚礼裙，结果衣裳没拿到，她人却出了车祸了，刚刚打电话过来说的。你说他妈的这叫什么事儿？”
“哈？”
被王导训的憋屈死了，眼看得面前有曲若凝这个兄弟，连珠炮似的许蒙就把事情一字一本儿一股脑儿给倒了出来，想到不忿处，更还气愤愤的骂了几个粗口。
只是许蒙那里骂，曲若凝从旁却也听得心惊，一声惊呼不由得便脱口而出。
其实若说曲若凝，平时里是极镇定的，可是怎么今天听了许蒙的话，却也这么惊愕？
却原来今天晚上的晚会并不是一般的小型晚会，却是圣诞晚会 & 纪念鸿程建校一百周年的大型庆祝晚会。
话说鸿程贵族中学的前身，原本是清末民初耶稣会会士劳伦斯在中国建的一所由耶稣会的创始者圣依纳爵·罗耀拉之名命名的教会学校——圣罗耀拉中学。
建校之初，秉承着“传播理性，有教无类”的思想，劳伦斯先生不分贵贱贫富的招收学生。只是后期迫于资金的压力，更兼当时中国国内军阀混战民生凋敝，贫民的子女大多也无心力上学，因此到了后来，圣罗耀拉中学便逐渐的退化为一所专门招收富商官宦子弟的贵族学校。
解放初期，圣罗耀拉中学重新被改造成为一所普通的平民中学。然而为了纪念劳伦斯先生创校的功绩，虽则学校的性质改变了，但学校的校名、校徽、校训等却都还保留了下来。
劳伦斯先生在华的寓所，也部分的保留了下来。
然而等到了破四旧反封资修“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的苗”的文革时期，因为沾上了资本主义的关系，不但圣罗耀拉中学这个校名被彻底的废弃，劳伦斯先生的故居被焚毁，而且就连整座校园也都彻底的被废弃了，成了工农兵学习毛泽东语录和开批斗会的大会场。
改革开放后，看见圣罗耀拉中学建筑物皆以损毁且又占地广大，当地市政府原准备是规划将这块地基用来建造工厂的。只是随后却被一个早年从此中学毕业的港商买下，并在其旧址上重新建起了一所学校。
而这所中学，就是现在的鸿程贵族学校。
虽则学校的名字变了，可鸿程却还是继续沿用了劳伦斯先生创校之初所设计的校徽、校训等。更沿袭了圣罗耀拉中学旧日的传统，即于每年圣诞节时，举行大型的圣诞晚会。
圣诞晚会是鸿程每年的一个重头戏，自是关系重大，而今年假若算起来的话，却又恰好正值鸿程中学建校一百周年。
说起来鸿程中学虽然文革时废弃了十来年，可是这前前后后的学生也出了不少，而这其中，亦不乏万里鹏程功成名就之人。因而值此建校一百周年之际，大肆的庆祝一番也无不可。
更何况为了能争取到更多的投资和更高的入学率，使学校在办学上再上一个档次，学校有关方面也着实有籍着这台晚会展示教学成果并大力宣传的意思。
综合这几点，这台晚会的重要性，也就不言而喻可想而知了。
因此之故，对于这台晚会，学校方面不仅遍邀历年毕业的知名校友和社会上的各界政要，而且专门邀请了具有多年的晚会导演经验的老导演金陵，来组织整场晚会。更不吝资金，请到了众多的当红演艺名人同台献艺。
当然，为了向社会各界展示鸿程自己的教学成果，学校也颇花了些心思精心的挑选了好几个文艺方面的尖子，让其在晚会中间表演节目。
而于这些节目之中，专门为了纪念劳伦斯先生而特意挑选的《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一曲，则更是集合了学生与明星、将晚会推向高 潮的重中之重。
所有的演员都已经就绪了，印刷精美的节目单也早已经发到了晚会来宾的手中，然身为这台晚会的学生演员方面主要负责人的学生会副主席许蒙，却在晚会即将开始的时刻居然在人员上出了这样的纰漏，这中间的干系，又哪儿是他这样一个穷学生担得起的？
也难怪王导要发火！
更又怎能不叫曲若凝为之捏一把汗？为之惊愕惋惜？
要知道从许蒙接手晚会的策划任务之初到现在，曲若凝可是一直从旁看着呢，看着许蒙怎么东奔西跑的为晚会奔走，看着许蒙如何挥汗如雨的为晚会出力。
“那现在你准备怎么办？”
惊异之余，想到眼下面临的困境，再看看许蒙那张恼到不行的脸孔，曲若凝不自禁的又幽幽的问了一句。
“怎么办？凉拌！”
啐了一口，许蒙恶狠狠地到。
“妈的宋春晓那个死三八，她脑残啊她！晚会都要开始了拿什么衣服啊我操！不就是显摆她家里有几个臭钱就几件衣服嘛，了不起啊！”
想都不敢想晚会会在自己手里砸了锅，更不知道自己现在还能到怎么办才好，又是手足无措又是火冒三丈，许蒙现在真是一想到宋春晓这个人，就恨不能把她给生吃了才好！
因此硬着嘴头子放了一句狠话之后，许蒙又止不住的揪了宋春晓这个罪魁祸首来骂。
想不出法子，骂两句泄泄恨也是好的！
“别骂了，想法子要紧！”
也明白许蒙着实是掖了一肚子火儿，也是，明明一切都布置的妥妥当当万无一失了，所料想临了却出了这么一桩，而且还被那么当着大庭广众给恶骂了一通，是谁也都撮火！
只是眼下骂又有什么用？
“法子法子什么法子？老王也叫我想法子，你也叫我想法子，妈的我要是想得出来法子，也就不会在这儿干窝火儿了！”
不催说叫许蒙想办法还好，一提这个，他就更来气！
老王自己是辅导员，且也是学生演员方面的负责人，照说他的神通可是比自己广大吧，可他自己都束手没策的，却独独的把所有的事情都推到了自己身上，要他来解决。
就这样人也配称辅导员，脓包馕饭袋还差不多！
“不能找个人补上吗？”
宋春晓也不过就是个节目的演员而已，只要节目演出的顺利，演员是谁又有什么打紧？找个人替上不就可以了？
攒着眉头略想了一想，曲若凝一旁向着许蒙献策到。
“好您了！你以为我没想到吗？只是都到了这关口上了，你现在叫我到哪儿找这么个人去？”
“咱们学校会弹钢琴的不是挺多的吗？”
耳听得许蒙在那里来来回回忧心如焚的，暗想自己从前的光景，曲若凝也不是不想帮他，只是心思如同从枝头飘落的树叶一般，盘桓了几回又犹豫了几回，曲若凝终是没有支应一个字儿。
既然老天给了自己一个机会、让自己开始了另一段人生，那从前的种种，现在何必还又重提？
再说从前为了牟利，自己已然亵渎了钢琴亵渎了艺术良多，这一次，却又要重蹈覆辙吗？
不，不，我绝不要这样！
“唉，弹钢琴的虽然多，又有哪个比得过宋春晓？再说就是宋春晓，练今天晚上的这首曲子也还练了两三个月呢！你说这临时临了的，就算有宋春晓那本事，谁一时半会儿又上得了手？”
心绪还正在错综颠倒之间，许蒙那里却已是又开了言。这次的说话的口气，不但刚才的那一段愤怒之气尽失，末了末了，一向都大大咧咧风风火火的一个人竟然还长长的叹了一口气。
“唉！还有什么好说的，自认倒霉吧！”
许蒙叹息了一声之后，也就气色怏怏的，懒得再说什么。而曲若凝此时回想起了从前的一些旧事，自然也没有心情说话。
于是一时之间，虽然几步远的后台那边，穿衣服的穿衣服、化妆的化妆、说笑话儿的说笑话儿，正是摩肩擦踵人声鼎沸，好不热闹的一个所在！
然而于这一方小天地里，却独是阴风晦雨悄然无声。
“我试试吧！”
倾城（二）
“人说‘居安常思甘苦处，吃水不忘挖井人’！今天我们大家欢聚在这里，不但是为了庆祝圣诞佳节，更是为了庆祝我们伟大的母校诞辰一百周年。一百年春风化雨，几多鸿蒙少年长成国家栋梁；一百年教书育人，多少人才俊杰成就不朽功业！而于此时此刻，此情此景，则我们更应当以一颗感恩的心去深深地感谢我们这所学校的创始人——伟大的约翰?劳伦斯先生。那么下面就让我们在《Merry Christmas, Mr. Lawrence》那动人的旋律中，深切缅怀劳伦斯先生的伟大功绩，追思他为中国的初等教育事业，立下的赫赫功勋！”
身穿大红抹胸小礼服的主持人用着抑扬顿挫的声调念完了这一段长长的开场白之后，下面的观众也应景儿的稀稀拉拉的鼓了几下掌。
就是踏着这零零落落的鼓掌声，曲若凝，上场了。
“他到底行不行啊？”
心里委实是没有一个底儿，与许蒙并排站着目送曲若凝那纤瘦的身影走向舞台中央的钢琴，虽则已经是到了这关口了，王导还是不由的又一次质疑到。
“行，行吧！”
虽然自己没有上台，可要算起来现在这满满的一礼堂人里头还有比许蒙更紧张的，还真是没有！
也晓得曲若凝平日里从来都是实实成成本本分分，从不轻易出头的，那他今天既然揽了这个活计，必然是揣了一个金刚钻心里头有了十分的把握的，只是自从相识以来，自己可从来也没听说也没见过他会弹钢琴啊？！
因此就算心里一直告诉自己，要相信夏雪要相信夏雪，可是事到临头，想着这关系的重大，许蒙毕竟是个还没经过什么风浪的少年人，你又叫他怎么能不张皇，又怎么能不暗暗地替自己朋友狠捏一把汗？
可饶是心里头这样将信将疑七上八下的，可一旦王导那边问起来，许蒙却还是极力的在为曲若凝撑场面。
“算了算了，死马当活马医吧！”
本来这样临时抱佛脚的事情，明知问也是白问，那王导也是没指望许蒙答得，却不料他又答了。只是却又含含糊糊的，不甚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