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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再遇暴露狂

书籍名:《国王的新衣之裸奔无罪》    作者: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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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笑就笑,有什么想问便问。」
  将切成方块状的牛柳放进口中,易岚狠狠咬着叉子。
  他对面那个家伙从看见他开始,便死咬着嘴唇,肩膀快抖得比猫王还厉害。
  「噗——」
  装作很专心地切着马铃薯的阿透忍俊不禁,喝了一口水压下笑劲,才敢直视好友的脸。
  「……我、我只是看不习惯,但这副眼镜很适合你。」让他更想发笑的是换眼镜的背后理由。
  易岚搁下刀子(至少这举动让他的好友松了口气),摸了摸眼镜边框。
  这副眼镜是新的。
  他也不想顺了那精神病的意思,但转念一想,如果戴着跟以往一模一样的眼镜在街上晃来晃去,岂不是大剌剌地告诉别人「我是跟暴露狂同一伙的SM癖好者,快来抓我」?他又不是笨蛋。
  那两个警察肯定捡起了他的眼镜跟王国的衣物,而现在裸奔短片在网上热播,网友热衷于揭露裸奔狂的真面目,都快比找被通缉的连环杀手更热心了,有很大的可能会将两段新闻连在一起。
  他不能露出半点蛛丝马迹,这是他接受王国推荐的新眼镜的唯、一、理、由。
  ……该死,为什么他竟然会觉得自己输了?
  「好看吗?」
  阿透正面仔细地看他,才认真地答:「好看。」
  易岚的眼神温柔起来,他垂眼喝一口红酒,忽然不再觉得浑身不自在。
  他从大学时代开始戴眼镜,永远一千零一款的黑色。如今这深蓝色让任何人一眼就看出他有些改变,可是要仔细说有什么变化嘛,好像也说不太上来。
  但阿透刚刚第一眼看见他时,已经撇头偷笑。
  「至少他让你的人生添上了色彩,蓝色跟……肉色,噗——」
  甫说完,泄出暗笑的阿透赶忙随便塞了些食物进嘴巴,怕自己会爆笑出声。
  都怪易岚,为什么今次要约在这样高级的餐厅?连说话的声量都要降低了。
  这是易岚跟阿透一个月一次的约会,他俩工作繁忙,平日根本很难见面,但易岚坚持两人至少要好好坐下来吃个饭,因此不知何时起便形成了每月的例行约会。
  「够了。」
  「好了,不说你的眼镜。呃,拿去,这是你要的。」
  阿透翻出一个褐色药瓶,瓶内满是白色菱形的药丸,还有一张医生签名的处方。
  这不是普通药局会供应的药款跟份量。「你非得用这手段?」
  易岚接过,看了看药瓶标签便收起来。
  「谢了……五年的行为治疗对他都没效,我还能用什么手段?」
  他与王国同居才两天就发生了裸奔,那家伙现在虽然还惧于他的监视,但他忍耐不了多久的,很快会故态复萌。他只是让王国在不知情下服用安眠药,让两人都可以好好睡上一觉而已。
  他永远不要再凌晨四点跟精神病在街上裸奔了。「难道你想在电视上看见我?」
  「照你所说的,王国这个病人很特别,一般暴露癖的成因都是自卑内向、适应性差和婚姻失败等。你家那个模特儿反而是自恋过头,没有童年阴影,性格也很外向热情、朋友又多……」
  「Stop,我不想在饭桌上谈公事,你又没有治疗过暴露癖。」
  他一点都不想提那个人,尤其在这绝无仅有的每月一次的饭局上。
  「我以为你想谈。」
  「你从哪里看出我很、想、谈那个人?」
  易岚浅饮一口葡萄酒,才一会儿的工夫,阿透就没了声音,像见鬼般看着他的身后。
  此举也让他转过头去,一看,差点没喷酒。
  「……那个精神病怎么会在这里?」
  在他们身后距离几桌的位置,王国正在服务生的带领下落坐。
  易岚一阵头晕,只庆幸王国现在是有穿衣服(而且还穿得颇正式)坐在高级餐厅内的,那道背影就是烧成灰他都认得。那精神失常的家伙肯定是偷听到他谈电话然后跟过来了!
  阿透整个身子倾斜,努力想要看到王国的侧脸。
  「Oh my god,他长得又高又好看……真的是你最讨厌的类型。」
  「谢谢你的提醒。」
  易岚按着又开始发痛的额角,那里爆出一条新鲜热滚滚的青筋。
  但他们似乎都猜错了,一分钟后,有个西装男出现,坐在王国的对面,他们有说有笑。
  易岚松了一口气,至少他有借口说服自己,王国不是在跟踪他,只是碰巧约在同一间餐厅……
  「好了,别管他们。」
  他转过来,却见阿透的眼睛睁得更大。
  「又怎么了?」
  「王国约的人我认识……」
  听他这样一说,易岚皱了皱眉头,也想起来了。
  怪不得他会觉得那西装男很眼熟,不就是陆氏国际企业的二公子?陆皑曾是阿透的病人。
  「没什么好奇怪的。陆氏最近致力发展高档服饰品牌,王国是他们看中的代言模特儿……」
  尤其是那个GAY到街知巷闻的陆氏二少爷,他致力「钦点」王国早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阿透没再说话了,好一会儿,他们专心地咀嚼,只有餐具轻碰的声音。
  完全失去了对话声的餐桌上静得诡异,另开其它不关痛痒的话题也太没神经了。
  易岚感到有团火在心窝里闷烧,让他的脸色越来越生人勿近……
  直到阿透心不在焉地去端咖啡却差点打翻杯子,被他眼捷手快地接着后,阿透像火箭般咻地站起。「不行!」
  「拜托你,阿透,不要去管别人的私事……」
  他伸手,阿透却比他更快地朝那一桌走去。
  悬在半空的手落空,只能握紧成拳,愤而拔走大腿上的餐巾。
  他也跟着走过去。
  「医生?」陆皑惊讶地对阿透说。
  「易岚?」王国惊讶地对他说。
  ……对比起陆皑真正的讶异反应,王国的演技烂得让易岚想叫他「别吃饭了、去吃屎吧」。
  「真巧呢,陆先生。」
  「……我、他,我跟他在谈工作上的事,真的。我给你们介绍一下,他是King.W,我们在商谈品牌代言的事。」
  易岚看着阿透双手环胸,下巴微抬,俨如恶鬼教官般淡淡向陆皑抛出一句。
  然后陆氏国际的次子像个被捉奸在床的情夫般吞吞吐吐起来。
  而王国,那家伙从头到尾只拿看好戏的眼神来回瞧着他与阿透。
  阿透竖起食指,指着陆皑、再转向门口。
  「一、你现在就给我回家。二、将你们的桌子跟我们的合并。」
  「什么?」易岚与陆皑不约而同发出惊呼。
  「阿透,我觉得……」
  他还没说完,就给陆皑抢白:「干嘛这样?我又没有要干什么,我真的是在谈工作……」
  「住嘴。」阿透简洁一句堵死了陆皑任何想反驳的话,招来服务生把两张账单合并在一起,安排一张比较大的四人桌。「单独跟男模特儿吃饭,你又想上八挂杂志的封面了?难得我跟易医生肯帮忙你还想怎样?」
  服务生有效率得让易岚痛恨,没一会儿的时间已经将他们的餐点都搬去新的桌子,安排他们入座了。陆皑不愧是谁都要给面子的亿万富豪,本来的位置已经很好了,转了更大的桌子后更是面向落地窗,窗外是一片灯光璀璨的维多利亚海景。
  看到那四张摆得整整齐齐的椅子,陆皑单手掩脸,大有下一秒就痛哭的意思。
  易岚非常感同身受,尤其是当王国自然地坐在他身旁的时候。
  命名与他约会的是阿透,到最后却四人交叉落坐,奇怪的是,除了他以外没人感觉不妥。
  阿透向陆皑介绍他,然后陆皑向他们介绍王国。
  王国真是只披着狼皮的羊,私底下是个洗个衣服都可以互染出八种颜色的裸体低能儿,在职场上却是个人人爱戴、性感又可爱的美男。当王国噙着职业性微笑向他点头,易岚连应答都懒。
  对比起那张毫不新鲜的男画皮,他对陆皑叫来的、价值两万元的红酒比较有兴趣。
  他转动酒瓶打算看瓶身标签,研究一下酒厂与酿造年分……
  王国伸出手来,不着痕迹地以手背碰碰他的手背,很快离开。
  在他为这亲昵的触碰而怔着时,王国已顺势替他斟了半杯红酒,仿佛刚刚只是无心之失。
  「这是陆先生刚刚推荐给我的葡萄酒,他说这年分的葡萄酒口感一流。易岚,你那么喜欢喝红酒,试试看吧?」
  阿透的表情变得微妙,写着「噢噢原来你们的感情已经这么好」,而后压低声量向他取笑说:「易岚,你那么喜欢喝红酒?」
  无论王国今晚故意来搅局的目的是什么,易岚从王国的表情中得悉,他已经成功了。
  接下来的半顿晚饭气氛比之前还热络。
  陆皑跟王国都是在五光十色的商艺界打滚的人,两人的社交手腕强劲,性格也热情外向。而阿透跟陆皑本来就非常熟络,于是餐桌上欢笑不断,陆皑不避嫌地谈起下一季度的品牌推广计划,阿透说起监狱中的趣事,王国也不时说说同业竞争的手段与流言。
  他?他怀疑自己整晚下来说的话不超过五句。
  葡萄酒倒是一杯又一杯的喝,陆皑为了他又再多叫了一瓶。
  拿四万元的葡萄酒来消愁,他这个闷酒也真算高级了。
  晚饭告一段落,王国口头承诺会出任代言模特儿。
  阿透一句都没有说,陆皑已经自动自发地刷卡付帐,阔绰地请了他们所有人。
  他微醺,站起来的时候有点头重脚轻,只好抓着阿透的肩膀。
  「透,载我回去?」
  蓦地,他搭在阿透肩膀上的手臂被拉走。
  他转头,王国在他身旁,贴得非常近,「我开你的车一起回去就好了,你忘了吗?我们住在一起。」
  「暂时。」他补充、强调。
  阿透此时才被提醒;陆皑一副微讶的表情,眼神交互看着他们。「King跟易医生?」
  「那他就麻烦你了,King。」阿透说,向陆皑挑一挑眉,仿佛在说「这下你可以死心了吧」。
  「易岚,我们再电话联络吧。至于陆皑,他请了我们这顿饭,我心底很、多、感、激,说、话都不知道要怎么跟他说才好。陆皑,送我回家吧?」
  陆皑露出大祸临头的表情,明知逃不过了,只好苦笑着做出恭请的手势,「荣幸之至。」
  待与陆皑和阿透挥别后,易岚暗暗动了动肩膀、再动了动肩膀……
  捉着手臂的那只大手像钢钳一样,他×的纹风不动。
  「他邀请你的?」
  「我邀请他的。」王国答得爽快,仿佛很感兴趣他何出此问。
  一听,易岚晕眩得更严重了,差点直接昏厥。
  ×的,这精神病真的偷听他讲电话,还跟踪他到这儿来!
  他想对我干什么?
  「放开我,我没有醉!」
  「醉汉都是这样说的……喂!小心,我扶你进去!」
  「喝两瓶红酒能醉去哪里?」这个王国就是什么都喜欢夸张。
  他平常也是喝惯红酒的人,怎会因为区区两瓶比较贵的红酒而醉得不省人事?
  他没好气地掏出车钥匙要解除防盗装置,才拿出来,就被王国很顺手地接过去。
  啧,这是我的车还是他的车啊?
  易岚任王国把他推进副驾驶席,像照顾小Baby般替他绑上安全带。他伸手,调整后视镜的位置,看到自己红扑扑的脸颊与鼻子,像拿大号化妆刷具横抹了一道碎粉……
  「呵——」他甩甩头颅,叹笑一声。
  怎会突然想到那份上去?肯定是跟着那家伙东奔西走了一星期,才会想些乱七八糟的……
  也许他真的有点醉了吧。
  即使他有些醉了,还是意识到王国替他绑安全带绑得有点太久、久到诡异了……「开车。」
  王国这才从他的胸膛前抬起脸来,偷腥的猫般带着促狭的笑意,又带点得意。
  易岚脑袋混乱、心情又差,懒得去分析精神病的意图了。
  王国拉下手煞车,他扭开音响,电台正播放着英文歌。
  那是很悦耳鲜明的旋律,女歌手年轻而充满感情的声音流泄在车厢每个角落。
  I don't think that passenger seat has ever looked this good to me.
  He tells me about his night and I count the colors in his eyes.
  Count the colors in his eyes.(注一)
  易岚微笑,闭上眼睛。
  他发觉自己竟然随着歌词,在脑中搜寻王国的瞳孔颜色。
  他静静站在一旁看过王国化妆不少次,那是在阳光下变幻万千的咖啡色,让王国看起来像混血儿。
  「你的朋友……阿透跟陆皑是一对吗?」
  「他姓乐。」
  易岚答,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王国跟阿透今天才第一次见面、聊过几句而已,叫得那么亲热作啥?
  「噢,那乐医生跟陆皑是一对吗?因为他好像不太高兴看到我跟陆皑约会。」
  「他跟陆皑?」易岚觉得这假设太可笑般笑了几声,才继续:「不,阿透跟那富家子认识很久了,他也认识陆皑的恋人,所以看到你跟陆皑约会就……」
  他耸了耸肩,当中的意思不言而喻,「阿透就是这样……他天生爱多管闲事,而最神奇的是,他的病人们也喜欢被他管闲事。他有某种魅力让年纪比他小的人对他唯命是从,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办得到,所以他现在『子女成群,儿孙满堂』了,哈哈哈……」
  易岚知道王国是双性恋,也许是看中阿透了,想泡阿透才这样问,但他却管不了自己的嘴巴。
  仿佛献宝般滔滔不绝地说关于阿透的事情,又仿佛在炫耀他们的感情多好……
  「我跟他在念大学的时候认识……那时候我们总是说什么念书念到半条命都没了,出了社会一定要赚大钱,做亿万富豪之类的。现在你看他,呵,他穷困潦倒成什么样子?连心理医生都不做了,去当济世为怀的狱医!住的公寓又小又破烂……若不是我让他入股我的诊所,我看他要怎么办……
  He sees everything black and white.
  Never let nobody see him cry.
  I don't let nobody see me wishing he was mine.
  「……听起来,他跟你是相反的人。」
  「什么意思?」易岚半睁开眼睛,看见王国游刃有余地转动方向盘,街道两旁的招牌霓虹灯透进车头玻璃,七彩的光在他脸上滑过,仿佛一条又一条的光鱼。
  「你的意思是……我很爱钱、我当心理医生不是为了救人?我当心理医生就是为了赚精神病的钱?」
  王国分神看了他一眼,平静道:「我的意思是,所以你才会被他吸引?」
  I could tell you his favorite color's green.
  He loves to argue,born on the seventeenth.His sister's beautiful.He has
  his father's eyes.
  And if you asked me if I love him……
  易岚将额头贴在冰凉的车窗上,看着王国。他笑,开始有点想吐。
  他笑到肩膀都耸动起来了,仿佛刚听见荒天下之大谬的事。
  「天啊……」他喘一口气,再接:「他有恋人了。」
  王国听罢,只是挑起一道眉,像在说「是吗」,也像毫不关心阿透是否有恋人。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He stands there,then walks away.
  My god,if I could only say“I'm holding every breath for you”
  易岚一手撑额,掌心下的脸颊滚烫得仿佛会冒出蒸气。
  平常在家中五谷不分、堪称家务白痴的裸体低能儿让他厌恶;但他发觉,坐在本来是他的主驾驶席上、咄咄迫人的王国更讨厌,仿佛一个死小孩,固执地步步进逼要问出答案,又敏感地察觉他所有想隐藏的角落,总是早一步把他给扯出来。
  为什么要把他所有的回答扭曲成欲盖弥彰的辩解?王国凭什么质疑他?那副气定神闲、胜券在握的表情又是怎么回事?最该死的是,他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在隐瞒!
  「哈,我跟他是老友……你知道什么是老友吗?我们是很好、很好的朋友。我告诉你吧,阿透他搞上了自己的病人,简直太蠢了!我绝对、绝对不会搞上病人,天啊这太蠢了……」
  He'll never fall in love he swears,as he runs his fingers through his
  hair.
  I'm laughing'cause I hope he's wrong.
  「我跟陆皑破坏了你们的约会,你很生气吧。」
  「这是当然的吧?我们是医生,不像你当模特儿的随便化个妆、行个台步就收工了!我们有很多工作要做、很多病人要顾的,尤其像你这样疯狂的精神病。你知道我们多难才能一起吃个饭吗?你知道什么叫礼貌吗?」
  I think he can see through everything but my heart.
  「你喜欢他。」
  「停车。」
  易岚这时候才发觉车速越飙越快,仪表板上的数字平常绝不会出现。
  即使不是这个原因,他也受够这一直在自说自话、胡言乱语的疯子了。
  他要这精神病立即停车,滚出他的车子外、滚出他的视线之外!「我叫你停车。」
  王国置若罔闻,竟然一手握着方向盘,另手抓着他的椅背,挨近。
  没料到那疯子会突然松开一手,他也没闪躲的空间,剎那,王国的唇贴着他的耳廓。
  「And if I asked you if you love him……」
  滚烫低哑的呼息洒在耳边,「you're lie.」
  易岚浑身一震,那道呼息仿佛顺着耳骨扩散到四肢百骸。
  过了数秒后,他的听觉才回来,电台在播放那首英文歌的最后一句:
  And if you asked me if I love him,I'd lie.
  他不知道究竟那精神病是纯粹在唱即兴的改编歌词还是其它意思。
  他只知道他们快回到王国的公寓了,经此一吓,他的酒也醒了大半。
  「我不是GAY,我也不是双性恋。」他认真地看着王国噙着浅笑、仿佛在嘲笑他的侧脸,义正词严地否定。「你为什么要问这些?你该不会想说……你很久以前就想把我搞上手,你裸奔只是为了引起我的注意吧?」
  天啊,这是什么安徒生的童话故事情节吗?
  不知不觉中,车子已经停在路边了。
  黑夜中,王国那双眸子闪烁得吓人,偏偏这模特儿脸上最大的部分就是眼睛了,让他无论怎么移动视线都仿佛逃不过,也不能伸出两根手指来戳盲他。(要是真的干了,之后要怎么跟模特儿公司解释才好?)
  王国擅自关掉音响,车厢内静得只有两人的呼吸声。
  然后,王国一手抓着他的椅背,另一手按着车窗,将他困在臂弯之间。「你说呢?易岚。」
  仿佛只有这样,他才能清楚听见他说的话。
  他只觉得身处的空间突然缩窄,闷热得让他呼吸困难。
  这姓王的变态是他的病人,而且年纪还比他小,他没可能会处于下风吧?
  偏偏当这「年纪比他小的」用如此强硬的姿势、如此认真的眼神一眨不眨地凝视他的时候……
  他又感到王国体内的「King.W」冒了出来,出现在他的瞳底。
  那个炙手可热、火速飙红的新进模特儿;那个用豹子一样的眼神趴在假石上拍杂志平面照的男人;那个走台步仿佛在云上行走、以君临天下的态势出巡的国王。
  也许是种他没办法再拥有的年轻,更可能是王国与生俱来的专横气焰……
  易岚伸出一手捂住他的脸,顺势推开贴得太近的他,王国发出困惑的支吾声:「嗯嗯、嗯……」
  「也许你的志愿是把每个停留在你身边超过半小时的男人搞上手,但我是你的医生,你不能对我有任何非分之想。你喜欢的话我就把车子借你,你去任何一间gay
  pub消消火再回来。」
  他托托眼镜,尽量表现得公私分明。「你想消除关于身为双性恋的疑惑与忧虑,我要另外收费。」
  「嗯嗯呜嗯嗯啦……」
  「你说什么?你想要再附加这服务?好,王先生,我明天叫秘书把新的价目表给你。」
  王国一下拔开他的手,掐了掐差点被压扁的鼻子,「我留意你很久了。」
  「不用担心,我也治疗过不少跟踪狂跟偷窥狂,价钱绝对公道合理。」
  「五年前我跟我的经纪人进入你的诊所,但那不是我第一次见你。」
  「不是你说,我还不知道自己那么出名,你在健康版看见关于我的报导了?」
  「我还未成为模特儿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的表演欲过分强烈了,而且觉得不秀出来给别人看简直是暴殄天物,我无论何时何地都想脱衣服,又怕被别人误会我是暴露狂,于是我开始在网上搜寻出名的心理诊所,而后选了你的诊所。」
  你一句。我一句的反驳到此为止。
  易岚无奈,真想说,别人哪有误会你什么?误会你凌晨四点去裸奔?你根本就是个暴露狂!
  但他不动声色地听王国刦白他一段跟踪狂的心理历程,说服自己现在是诊疗时间。
  「我去了三、四次,在附近徘徊了很久就是下不了决心进去,然后我看见你出入诊所……」
  「等。」易岚做了个暂停的手势,问:「所以你是看见一个七、八十岁的老翁爬进我的诊所,告诉我他多穷多惨,经常在公交车上吐痰非礼少女兼在最后排暴露自×却没钱治疗心理病,于是我看他可怜,分毫不收地替他诊症开药,你就因此对我一见钟情?那老翁其实是你爸?」
  这样温情八点档的剧情应该八九不离十,纵然他不记得自己有做过,但王国看起来就很有潜力成为思觉失调者,在看过的所有番石榴剧中抽一桶最喜欢的狗血硬洒在他身上。
  即使王国说那变态老翁是王爸,他也不会意外,精神病也有遗传的。
  「不,我看见你叫两个壮得像大力水手的保全将老伯伯赶出去,老伯伯被推到跌倒了,你还出来丢了一张十元钞票给他,说是给他当慰问金用的,请他快点去公立医院看急诊,不然瘀血会冲上脑造成血管堵塞、爆脑。我想你当时的意思是,快点离开诊所门口,别碍着你做生意。」
  「哈哈哈……」易岚干笑数声。「所以你是看见某个下雨天,我拿伞出去替诊所外被弃置的幼猫幼狗挡雨,风雨同路,因此你发现了我虽然将那老不死的变态赶出诊所,被愚虫的世人所、误、解,事实上却有一颗外冶内热的恻隐之心?」
  「……呃,上次我在你诊所外看见被遗弃的小猫,你走出来捧起纸盒……然后走进附近的肉店。最后还是我掏钱救小猫逃出生天的,我收养了牠,牠叫猫排。」
  「你看见我捧着那只猫走进肉店不代表什么,只代表我比较喜欢狗。而且,你家的冰箱有猪排有牛排有鱼排,就是没有一种叫猫排的东西。」
  「……都是我的错,我太宠排排了,牠想吃什么我都给。最后牠过胖引发心脏病,前不久过世了。」
  「太好了。」
  易岚撇头,低喃一句。
  谁准王国替自己的猫取名字叫「猫排」的?那明摆着在嘲讽他侮辱他!
  有那样的烂名字,还真的没有比过胖痴肥更适合猫排的死法,太完美了。即使王国不喂那只猫到痴肥死,他看见也会掐死牠。
  王国嘴巴张成O形,想不到他不只没有表示安慰,还说「太好了」,于是一下露出无限惊栗与伤心欲绝的表情,连声音都在抖了,立即转了话题:「总之……我留意你很久了,最初只想观察一下你是否是我能信任的医生,而且你的收费贵得惊人。结果,不知不觉就变成了每天在附近散步,特意去看一下你了。我加入模特儿公司后立即向他们剖白,好让他们可以……嗯、援助我去看心理医生。没办法,我真的很想听听看你叫我『King』。」
  因为他再也不满足于每天像个偷窥狂般徘徊在易岚的诊所附近;因为他再也不满足于每天只见易岚几分钟了。他希望易岚知道他的存在、看着他、触摸他、跟他说话;他连作梦都在幻想易岚叫他的名字,幻想易岚近距离叫他「King」的时候会是怎样的表情、声音、口吻。
  好可惜到了现在,易岚还是坚持叫他王国。
  「咚」。
  易岚一头撞上方向盘。
  「你是个暴露狂、跟踪狂、偷窥狂、思觉失调,还有蓄意喂死宠物的杀猫凶手!你还有什么精神病是没有的?你干脆告诉我,其实你是个心理变态的连环杀手,你观察了我这么久,就是收集我作奸犯科、违背医德的罪证,现在要替天行道,他妈的是来杀死我的吧!」
  来吧、来吧,既然都把他困在车厢中了,下一秒就从裤裆中掏出一把枪、一把菜刀、或是一罐氰化钾吧!他宁愿相信王国是个宗教狂热者,总也强过相信他暗恋自己五年以上了。
  他处心积虑要模特儿公司用银弹攻势支持他的追求策略?这世上竟然还有比他更城府深密的人?「……既然你看到的我是那么……咳,事不关己、己不劳心的一面,你没理由会喜欢我吧?」
  王国轻笑,笑得眼睛像两弯明月。
  易岚没有认识过笑得像他那么纯粹而有感染力的人,阿透最会的就是对着他皮笑肉不笑。
  但王国此刻的笑容让他感觉毛骨悚然。他肯定王国接下来的答案只有更变态。
  「就是因为你,易岚、易大医生除了名利之外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要,这样的你对我来说才有价值。所以我才好奇谁对你才是特别的、不可舍弃的。如果我能成为那个人,让总是冷淡高傲的你想要我、想要我只属于你……天啊,我光想都会兴奋得鸡皮疙瘩全起立!」
  王国握紧双拳,脸泛红光,像毛毛虫般蠕动起来。
  易岚向上翻白眼,更大的原因是他不希望看到王国除了鸡皮疙瘩之外还有什么在起立。
  这家伙到底要自恋到什么地步啊?他不是拿来供自恋狂自制兴奋的工具!
  王国除了拥有起码半打的精神问题,还是个M!
  「抱歉,我没有饲养宠物的闲情,更没有被饲养的兴趣。」
  他一手推开车门,一只脚跨出去,「鉴于王先生你的精神问题多到已经可以列入金氏世界纪录了,我想我没有办法治好你,你还是另请高明……嗯!」
  毫无预警地,王国伸出手捧着他的脸颊,将他的脸扳过去!
  然后,他们的嘴唇相贴。
  时空仿佛定格了数秒,酒醉的易岚竟然连王国的眼睫毛压在他的镜框上、这男人的眼睫毛好密好长……这样的细微末节都记得一清二楚。他怀疑有没有人试过这样近距离看过王国的眼瞳……
  咦、有,不就是王国的御用化妆师吗?如果曾撞进这双会吸人进去的漂亮漩涡,大概,王国的化妆师也奢望过……希望这男人只属于她一个吧。
  被突然地扳过脑袋,本来已够不舒服的易岚这下更是头昏脑胀,在胡思乱想。
  王国仿佛怕他听不见般,响亮地在他唇瓣上亲了一下。然后缠绵地贴着他的唇角说:「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所以,饲养我吧,易岚。」
  易岚一时之间无法消化他的句子般,呆然地看着他。
  「除了你,我不会再喜欢别人了」?这是什么意思?这叫推卸责任吗?这是他的错吗?
  这男人竟像小型宠物般撒娇,跟主人保证说,我除了你不会再喜欢别人了啦,你若不要我,我会很可怜的。明明这男人刚刚还要求他叫他「King」……
  「饲养我吧」,这色情网页的广告标语经这男人的嘴巴低吐出来,就是煽情到犯规。
  易岚仿佛触电,全身上下窜过一阵强烈电流,从脚尖直扫上头顶……
  王国看他这样的反应,喜不自禁。下一秒,易岚却鼓起了腮帮子,脸容扭曲。
  「我、我想吐……」
  易岚弯腰,一手掩唇,不能说再多了。
  肯定是这家伙刚刚突然扳过他的脑袋,又说些恶心巴拉的话害他想吐!
  王国大受打击,忙不迭地替他推开车门,扶他出去。
  已是晚上十点多了,人行道上只有寥寥人影。
  「嗯呕——」易岚对着沟渠吐了个心满意足,王国一手扫着他的背顺气。
  易岚以手背抹着嘴唇,要直起身子来时……
  有个穿大衣的人接近他们。
  「把你的手离开我的屁股……」
  「我是在替你顺气耶!」
  「要顺气不是用这种方法的。」
  大衣男快要经过他们了,他们都没有留意。
  突然,大衣男转过来,正对他们,拉开了大衣!
  大衣之下,什么都没有穿。
  王国跟易岚两人呆若木鸡。
  易岚撇过头去,一手掩嘴,觉得自己又要吐了。这年头有没有这么多暴露狂啊!
  王国回过神来,挡在易岚面前,一拳就挥出去。「你想对他干什么?」
  易岚的眼底只能出现他的裸体,他不容许专属他的地方被其它裸体玷污!
  一记右勾拳狠狠将暴露狂打到翻滚三圈。
  易岚瞪大双眼,第一个反应就是——
  向王国脸上挥一举!「你想对我的准病人干什么?」
  「先生、先生,你没事吧?不、我的意思是,你当然有事,你有心理的问题,但这都是可以医治的。我是个心理医生,让我来帮你吧?我的收费相当物超所值……」
  易岚忙不迭跑过去,将大衣男扶起来,还细心地替他扣好大衣钮扣,非常谄媚。
  这年头就是疯子多啊,在街边呕吐,吐着吐着都可以遇见一个!二十一世纪太美妙了。
  这不是天赐给他的白花花钞票是什么?天公洒钱啊!他不好好把握机会还算得上是人吗?
  那个精神病竟敢打伤他的准病人?同是暴露狂,不应该格外「他乡遇故知」的吗?
  「易、易岚……你竟然……」
  易岚抬眼,只见王国摆出经典的露大腿姿势,一手掩脸,无比悲凄、泪流成河。
  当王国的手垂下来时,眼边现出一个惊心动魄的大黑轮……
  易岚怔住,数秒后,才想到:
  糟糕,我打伤了模特儿的脸。
  注一:Lyrics of—Taylor Swif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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