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回来
三年，可以发生很多改变。
城市里的平房胡同被一座座摩天大楼取代，立交桥一环套一环郊区变成了市区。马路上的车子多了由两个轮子变成了四个轮子，晚上街边五颜六色绚丽的彩灯多了把城市照成了不夜城。
人手一个的传呼机开始逐渐退出历史舞台，手机的体积逐渐缩小。曾火爆一时的VCD被DVD更替，而DVD却也不再是高尖端的昂贵产品。
社会在发展城市在变化，人们的生活也沿着各自的轨道前行。
距离那日宋冉被强行塞进车里丢上飞机已经过去三年半，如果他还留在国内的话应该正在准备剩下没几个月的高考。
最初的半年宋冉会固定每星期给宵烨写上一封长篇大信吐苦水，在信中唠叨自己在新环境的抑郁和对宋媛的无比怨恨。可随着他在那边慢慢适应开始融入新生活后宋冉也没有时间写信。
宋媛给的钱很有限，交完房租和学费每月所剩无几。因此，在国内不知打工为何物的宋少爷为了活得宽裕点只能在放学后跑去餐厅的后厨洗盘子赚钱。
上学、打工，每天忙得打转的宋冉没了精力和时间往家里打电话或写信。如不是每个月他还往宵烨特意注册的电子邮箱里发送几个字或许众人都要以为他失踪了。
在这三年半里虽然宋冉不在但其他人的生活还在继续，也在发生着改变。
陈爸的生意越做越大经营的项目也越来越多，他在与外国公司合作建造起全国第一家最有规模的游乐园。紧接着他又开始在其它大型城市建立设施一流可主题又各不相同游乐场，时常让人玩了这个城市的乐园后又想去别的城市玩，总之一年四季不愁生意。
陈家的生意越来越大陈爸也越来越成功，往上倒贴的女人也越来越多，然陈爸却始终把心不动摇眼不乱瞟贯彻到底。任你是豪门千金还是大牌明星，无论打扮得是高贵典雅还是性感无限，若隐若现也好直接脱光也罢，反正在陈爸的眼中这些都不过是浮云，充其量也就是一条白肉晃来荡去。
在他眼中这世上的女人目前只有一个，那便是他的老婆宋媛。如果让陈爸选他宁愿陪着老婆大人去菜市场戳戳捅捅挑猪肉，选好后回家做饭给老婆吃。
外面有的说陈爸惧内，有的说他是不敢招惹女方娘家，这些陈爸听后都一笑置之。
究竟是苦还是甜自己心里明白就好何必要说给他人听，反正有些人就是听了也不会明白。
宋冉走了没多久一直闲在家里的宋媛被人弄去了妇联工作，一开始她被安排去调解家暴。哪想第一天上岗她就把一个殴打妻小成兴的男人揍进了医院，不但打断了这人两根肋骨还把对方的脸打得像猪头，更无意间伤了个好心阻止她的民警同志。
事后她被调去计划生育小组，可她自己就属于超生被罚分子说教别人底气不足，于是再次换岗。
几经周折最后宋媛被安排去为帮助贫困山区的母亲改善医疗环境募捐的工作小组，这次宋媛终于找对了组织，发动了不少阔太太出资出钱。
儿子都不在身边，闲暇下来时陈爸与宋媛商量着想再生一个。陈爸一直想要一个女儿，一个像老婆一样漂亮的老婆。只可惜在宋媛生完宋冉后任陈爸如何努力宋媛的肚子就是一点动静都没有。
两人检查过都很正常，却不知为何这些年再没孩子，这令夫妻二人很抑郁。
每次回娘家宋媛都会拉着宵母发牢骚。说自己一把年纪出门逛街连个陪着的人都没有，还是有女儿好儿子都是赔钱货。每次说到这儿，宵母都是一脸幸福的笑笑，看得宋媛心里直发酸。
宵母再婚了，对象是一开始宋媛给她介绍的那个带着女儿的单身父亲。
缘分就是这么奇妙，就连宵母也没想到自己因扭不过宋媛而硬着头皮去相亲竟还真的成了。
这个男人就如宋媛所说风趣幽默却又不花心，人还善良的很，最重要的是这个男人与宵母以前的男人很是不同。这是一个顾家的男人，家人对他来说比什么都重要，即便只剩下一口饭也要留给妻儿。
因此宵母下定决心想和这个男人开始新生活好好过日子，于是只剩下等两个孩子点头。
值得欣慰的是宵母与男人的女儿相处得非常好，没有剑拔弩张相反两人还经常一起逛街买东西。一听父亲决定再婚女儿举双手同意，比当事人还开心。
而第一次看见宵烨时男人紧张的说话直结巴，平时更是三天两头买上一堆东西跑到学校门口巴结宵烨，就怕他不同自己母亲再婚。
经过一段时间的观察见男人对自己的母亲是真的不错，没多久宵烨便点头同意了。
宵妈再婚找到好归处众人都为她感到高兴，宋爷更是送了一栋三室两厅做新婚礼物给宵母。
虽然已经结婚但宵母还是继续在宋家帮工，工资不变一周休息一天。唯一跟从前的不同的是宵母现在属于小时工，到点上班到点下班。如果碰上暴雨天还可以带薪休息一日，宵母知道这是宋家的对她的关照，所以她从没有无顾矿工过。
宵母再婚之后宵烨没有跟过去一起住，他依然留在宋家。因为宋冉在国外如果现在连自己都搬走那这个家就只剩下宋爷，没有一个老人喜欢冷冷清清，所以和宵母说明后宵烨没有搬去新家，更是推辞了宋媛要送他出国的安排每到节假日休息时，早上宵烨都会在院子里陪着宋爷打打太极舞舞剑，遛遛小鸟浇浇花。白天没事时爷俩上古玩市场转上一转，有时宋爷还会教宵烨如何识别古玩的真假。
宵烨在辨别真伪这方面非常有天分，学得不但认真还很快，没多久古玩圈里都知道宋爷身边跟着个不可多得后生。
宋爷虽混得黑道可他却不是个没文化的大老粗。特别是近几年宋爷放手不管道上事后不是下棋就是写字画画陶冶情操，无事逛上几趟古玩街参加几场拍卖会，现在的宋爷也算半个文化圈里的人。
而这些年跟在宋爷身边宵烨学也会了不少东西，现在不但写了一手好字还下了一手好棋。去拍卖场的次数变多了宵烨也开始学会如何掩藏自己的情绪，让人从脸上瞧不出来心思，再不会因听见一件东西被炒到天价而露出傻样。
但他从宋爷身上学得更多的却是如何让人心甘情愿的听命于自己和为得到自己喜爱东西的那种执着与不计手段得到的方法。
然而在不久的将来宵烨用在宋爷身上学会的东西成就了自己的事业却也把一心想要讨好的人逼得动手把自己揍个半死后远走异国他乡，两人为此不知浪费了多少光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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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高三宵烨的学业忙碌起来，每日起早贪黑而他却知道自己不是读书那块料，书本上的数学公式与长篇的古文看得他头疼。
今天是周末不用上课又没课要补的宵烨吃过早饭便骑着车去看宵母。
因为高三放学比较晚，所以当宵烨回到宋家时宵母已经下班，每周周末宵烨都会去母亲与继父的新家吃过晚饭再回家。
如果说一开始宵烨还有那么一点担心怕男人与他女儿会欺负自己的母亲，在经过这二年多的相处后他现在已经放下心来。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确实不错，体贴细心又知道如何讨母亲喜欢，宵烨从没见过自己的母亲笑得这样开怀。
“小烨多吃点，你一周就回来一次，为了这一顿饭你妈从昨天就开始忙。”男人热情的夹了一块肉放进宵烨碗里。“要我说这家又不是没地方你就搬回来住得了。”说完又拿着筷子往宵烨碗里夹菜。
宵烨笑了笑没接话低头吃着饭，他觉得自己现在住在宋家其实也不错。既可以陪着宋爷下棋打拳还能在他身边学些东西，况且怎么瞧宵烨都觉得自己在这个家显得有些多余，桌边和乐融融有说有笑的三人更像一家人。
自己这样一周回来一次挺好。
看眼墙上的时钟宵母见时间到了于是急忙到厨房关火把汤端上来，并一边盛汤一边说道：“还有五个月就高考了你准备得怎么样？有没有选好学校和专业？这事妈不懂你多问问陈先生，他见多识广懂得也多。”
“没错没错，高考可是个大事，选择学校更是大事里的大事。”男人觉得宵母说得对忙出声附和，说外还嘿嘿笑。“考试那天我跟陈先生请假和你妈去陪你。”
“不用，还有五个月。”看着对面两人对自己一脸的关心劲宵烨实在说不出其实他想放弃高考。“至于专业我还没选好，不过走体育加试的也就那么几个专业。”运气好点被分到省、市体委工作，一般点出来做个体育老师，再一般点这大学也就算白念了因为从事的工作肯定和学得八竿子打不着。
宵烨的说法宵母很不赞同，在她瞧来不管好坏好歹也是个大学毕业生，以后找工作也容易一些。“还有五个月再努努力，上不成一本院校二本也行，实在不行再走体育加试，当体育老师也没什么不好。”
不想再继续讨论这个令自己头痛的话题，于是宵烨叉开话题讲起放寒假时他跟随宋爷去香港参加一场古董拍卖会的事情。“那个青花瓷的花瓶本来不值那些钱，可是因为买方较着劲往上喊结果足足把价格抬了近十倍。”
“这些人真是有钱闲得。”男人摇摇头对这种烧钱的行为十分鄙视。
“宋爷说这些人在乎的不是钱而是面子，钱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数字。”宵烨没告诉他们其实自己不只去过正经的拍卖场，有一次准备回酒店休息的宋爷被人邀请到一处把守十分严格建在底下的拍卖场，后来他才知道那就是道上人口中的地下卖场。
上火箭大炮吓到猫猫狗狗，据说只要够金贵这里都有的卖，而这里最不值钱商品的就是人。
究竟这话是不是真的宵烨不知道，因为当时宋爷没有带他进卖场，他们只是在贵宾室里帮忙鉴别了几样物品的真假。
“要是小冉少爷在就好了，他这孩子从小就聪明学习又好，他要是在还能帮你补补课，平时也有监督。”往宵烨空着的盘子里添了些他喜欢吃的菜，宵母问道：“最近你和他有没有联系？前天我听宋媛说小冉少爷最后一次给她在邮箱里留言还是过年前，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
宵烨上高中一年级时网吧开始出现，一小时两元钱，虽然当时网上没有各式各样的网站，就是影视歌曲的下载也很少。那时电脑还没有大范围普及，更别说是在家中安装昂贵的宽带设备。除了专业人士很少人会注册邮箱，后来他从宋媛哪里得知了宋冉有电子邮箱，于是宵烨不但自己特意注册一个还每周都跑到网吧报道，看看有没有回信。
只要在邮箱里看见宋冉的回信，哪怕是短短几句也足以令宵烨高兴上几天。
半年前宋家因城市规划而搬了新家，随后按上了家用的宽带设施，每天晚上宵烨都会守在电脑旁边等着宋冉出现。“我……大前天在网上看见他的留言，他说他和同学去英国周边的几个国家游玩，所以没抽出空上线。”
“哦，没事那就好，别忘回去告诉你干妈一声，让他们别担心。”
“知道了，你们别担心。”
吃过中饭已经下午，宵烨与继父坐在沙发上一起看球赛，而宵母则和女儿在厨房一边洗碗一边聊女人的话题。
有了女儿后宵母才明白宋媛为何非要嚷着要生个女儿，有时候儿子再贴心也比不上女儿。女儿可以陪着自己逛街买内衣而儿子却不可以，就是儿子愿意做母亲的也愿意。
……
把宵母打包的食物放进背包里背好，对一直站在阳台上朝自己挥手并嘱咐他骑车小心点的三口人摆摆手，骑着自行车宵烨拐出小区。
看眼手表见才四点多而天又没黑，宵烨没有直接回家反倒骑车来到以前宋家的旧址。
因为城市扩建宋家刚好被划进市区改造范围，同时宋爷也觉得房子有些老旧打算换个新居，在把土地清算的工作交给律师后宋爷带着女儿女婿和宵烨一起挑选了现在的新别墅。
扶着自行车站在马路边仰头望着高耸的商业大楼，哪里还能看出它原有的位置上曾有过一架秋千，一栋充满美好回忆的房子。
三年前这里还算是远离市中心的地方，而现在已经变成了繁华的商业区。
曾经他们每天上下学都要走过的马路如今已经变成铺着地砖的步行街道，原来栽种的大树也消失不见，现在杵在那儿的是一根根路灯。
可即便是这样，这里发生过的一切记依旧会被有心人记得，不会随着环境的改变而忘记。
“如果宋冉这时回来不知还能找不找得到这里。”看够了，宵烨笑着自语完背着背包上车准备回家，而这时一个带着奇怪语调的中文在他背后响起。
“请问……这里的房子和住家都哪里去了？这里因该是……XX区华信路吧……改造了？”说话人的语气有疑惑，有迷茫，有不解，还有生气。
“是，这里是华信路……”把车子调头宵烨看向说话的人。
一双帆布鞋，带着毛边膝盖处露着洞的裤子，一件胸口印着奇怪几何图案的白色T恤外套着一件黑色小西装，身后拖着一个皮箱。这人的身高不算矮，宵烨粗略估计他比自己仅矮半个头。
看不清样貌，因为这染着一头棕红色短发的男人戴着一副遮去半张脸的太阳镜，可从这人身上散发出的气息却令宵烨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问路人看见对方转过身时也明显一愣，接着笑了起来。“搞什么，搬家也不告诉我一声，当我是死的？”摘下脸上的眼镜来人没好气道。
看见面前人墨镜后的那张脸宵烨瞪大眼睛。“宋……宋……”
“宵烨三年没见你居然结巴了。”把墨镜别在T恤的领口宋冉笑道。
“你怎么回来了？”
“陪你参加高考啊。”
“什么？英国那边呢？”
“退学了。”
“在马上就要毕业的时候？宋冉你在想什么!干妈知道吗？”
宋冉歪着头摊手耸肩，一脸的欠奏。
很明显宋媛不知道他退学，更不知道他已经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