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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以永今朝》    作者:弓行永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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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五蓝微微颔首,脑袋上的金步摇差点成了冰糖葫芦串子,赵三玄露出惨不忍睹的表情,几位江湖豪杰倒是蛮受用。赵五蓝虽然并不会武,也从未涉足江湖,但美貌还是艳名远播的。现在连连娇声道歉自己迟了这么一小会儿,大家都表示毫不在意。美人嘛,出场总是要晚些的。
  邵徇捂住嘴偷偷问赵三玄:“你叫三玄,她叫五蓝,那你们家老大叫什么?”
  赵三玄一脸不忍回首:“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我这‘三玄’还是长大后自己硬改的……”
  很多年后,邵徇才知道赵家老大老二分别叫“一穷”“二白”,“赵三黑”他爹成了这世上为数不多被他真心佩服的人。没能亲自见上一面聊上两句,可是邵徇一辈子的遗憾。
  话说回来,就在两人窃窃私语之际,赵五蓝已经坐到叶廷勋下手边,也斟上了茶。她一上桌,大部分人都不好意思再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吃喝,只剩邵徇一个人筷耕不缀,辛勤劳作,是那么的一枝独秀,鹤立鸡群。
  大伙一时无语,光看着邵徇一筷子接一筷子的往嘴里送。叶廷勋见他那份独领风骚的劲儿,心情竟然好了很多,难得好心帮他夹了几个菜。
  几位少年侠客突然想起被冷落一旁的赵大美人,纷纷提起话题。一位说,五妹的容貌真是天上人间少有的极品!一位说,五妹的声音更是绕梁三日,荡气回肠!另一位也不甘落后,关怀道,五妹似乎身体不适,可是有胃疾困扰?
  赵五蓝本是想做西子捧心状,可一怕女儿家整天捂着胸部太不雅观,二怕东施效颦,就退而求其次,捧得下面一点。这会儿听有侠士关怀,便娇弱无力的点点头,轻声“嗯”的一下。
  邵徇听了接口道:“吃·屎都赶不上热乎的,怪不得有胃病。”
  满座皆惊,邵儒州本来还在做书生文雅矜持状,一听他的话,口里的茶“扑”的一下喷了一桌子。不过不要紧,根本没人理会他,大伙都瞪着邵徇傻眼。
  邵徇也惊了。他做簪子精的习惯还没改掉,总以为别人听不见自己的话。这下好,把赵三玄和叶廷勋都得罪个透,自己恐怕要赶紧走人。
  马上就有几位侠士想要为美人讨回公道,倒是叶廷勋,愣了片刻,“噗”的笑了出来,跟大伙摆摆手,压下众怒。赵五蓝一脸饱受侮辱的表情,双目含泪正想向叶廷勋哭诉,一看他乐得比谁都高兴,赶紧把眼泪忍回去,做出大人不记小人过的样子,在肚里撑了一回船。
  赵三玄很痛苦,他应该对妹妹受辱表示愤慨,可惜他努力忍笑已经有些力不从心,再要求别的事情未免太强人所难。
  后面的日子可比以前难过多了,邵徇不知道有多后悔自己的口无遮拦。赵小姐闲着没事就来找茬,几个小丫鬟跟打了鸡血似的,说话中间都不换气。他不想跟她们一般见识,每每逃之夭夭,更被人说成无能怕事。邵徇哪是看别人眼色的,统统都当这些人有胃病。
  好处是,邵儒州对他可和颜悦色了许多。其实原来人家也没使什么脸色,不过是唆使手下两个小童捣乱罢了。邵徇有事没事跑去跟人家套近乎,东一句西一句的问雁不过谷的事情,一点应该客套或者遮掩的想法也没有过。
  邵儒州自是不可能走漏了一丝内幕,都捡些无足轻重,世人皆知的东西讲给他。没成想这邵徇还真是个无知的主,随便个故事就听得津津有味,时不时露出“再来一个”的神情。三岁小孩都知道的东西,他还瞪着眼睛,屏息凝视等他“下回分解”,更从不计较他胡编乱造掺水分。
  邵儒州心里纳闷,他到底是来打探消息的,还是来找免费说书先生的?这样的探子未免太不敬业了吧!
  邵儒州这的情况叶廷勋自然知道,他就是在雁不过谷附近捡到这个陈青远的。现在看他总跑去找邵儒州,便以为他意在雁不过谷。只是听了陈青远打探消息的方法和打探出来的内容,叶廷勋也免不了“恨铁不成钢”的摇头。
  不管是谁派陈青远来的,这个主使者实在是太没眼光了。
  赵三玄也跟着摇头,“你还觉得他有目的?我看他搞不好是被我妹妹逼的没处躲才往邵儒州那钻的。”
  叶廷勋笑:“要以前我肯定不相信,现在……”
  赵三玄又是一乐,他只要一想起邵徇那天说的话,就忍不住嘴角的笑容。
  两个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别的事,也就是邵儒州这些医者此行的目的所在。叶廷勋思索道:“实在不行,就昭榜吧,再拖下去,怕姐姐要熬不住。”
  赵三玄点点头,如果能悄无声息的治好叶婷涵,他们绝对不会宣扬,没谁想要把自家的弱点捏在别人手心里。可是他们请遍几大门派的名医,依然束手无策,这是最后没有办法的办法。
  赵三玄想了想,似乎颇为挣扎,还是问道:“要不要请示下你姐夫,毕竟……”
  叶廷勋冷哼一声:“不用!姐姐病了这么久,归元堡治不好,他都没有多找几个大夫!”
  话虽如此,他免不了有几分犹豫。叶家庄在江湖上确是有几分地位,但这地位不过是归元堡给的,虽然他只是武崇耀一个妾室的弟弟,但武崇耀对他极为信任,明面上不闻不问,暗地里却常对他委以重用。最重要的是,姐姐对武崇耀死心塌地,万一不小心害他们有了间隙……
  他一路沉思着进了叶婷涵的屋子,看到伺候的丫头冲他摇了摇头,心里一暗。果然姐姐靠在床边不断咳嗽,咳得撕心裂肺,听了都跟着难受。叶廷勋看了一会儿,狠狠握住拳头,指甲深深扎进肉里。
  他这姐姐,自小坚强独立,父母过世后,对他也爱护有加,从来没有委屈着一点。她嫁给武崇耀之后,从不争宠斗艳,自爱自重,深得宠爱。可惜她一病如山倒,武崇耀不闻不问,治不好便置之不理。虽然姐姐不生姐夫的气,他这个做弟弟的可真气的不浅,迫不及待把她接回来,四处找大夫治病。可惜就连雁不过谷的神医邵儒州都摇头,他心里不知有多害怕。
  整理一下自己的情绪,叶廷勋坐到姐姐床边,轻轻的抚着她的后背,帮她顺气。好半响,叶婷涵才舒缓下来,慢慢把头仰靠在枕头上。叶廷勋给姐姐扶好枕头,仔细擦干额上的汗,慢慢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叶婷涵听了,微微点头道:“小弟,你看着办就行,姐姐都听你的。”
  叶廷勋想安慰姐姐几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来,只是一味的握着她的手。
  叶婷涵知道幼弟的心思,拍着他的手道:“小弟,姐姐的命好,你别着急,肯定有办法的。”
  叶廷勋勉强取笑道:“这话倒要你来讲,真不害臊!”
  “我是你姐姐,有什么害臊的?等你娶了媳妇儿再跟我讲这套。”姐弟俩说笑了一会儿,叶婷涵不免露出疲态。叶廷勋哄她睡下才出了院子,立刻让下人把告示发出去。

  重逢

  叶家的告示一发,赏金高的离谱,各式各样的郎中大夫像潮水一般从四面八方涌来。有几个门派还派了人来问候送礼:虽然不是归元堡的告示,总是归元堡堡主的妾氏。
  后来连邵徇住的小院里都塞满了人,他是无所谓,反正成天挤在邵儒州那里。邵儒州和他混熟了,早就不再装那飘飘欲仙的世外高人模样,两人一个比一个嘴损,成天在一块斗嘴架。
  这天一早起来,小院里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邵徇还有点惊惧的感觉。闹鬼才能有这种效果吧?他一路提心吊胆的去前厅吃饭,离很远就看见那边里三层外三层的人,树上都没放过。
  这是天皇老子到了?观音菩萨下凡?邵徇很没敬意的瞎嘀咕。他也不明白自己,好像倒宁愿得罪神仙也不想遇鬼。
  热闹邵徇是不可能不凑的,他在人群里钻来钻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总算挤到了前面。扒着旁边的人,邵徇使劲往里面探脑袋。只看了一眼他就死命往回钻,之前所有的辛勤努力都弃之不顾。亲姑奶奶呀,聂桓琛怎么来了??!!
  别人都是头超前,拼命往里挤,就他一个把屁股冲着里面,非要杀出去不可。邵徇不觉得怪,里面的人早就看见他了。叶廷勋也在,一眼看见邵徇跟个泥鳅一样,死命往人堆里钻,赶紧拿手捂着嘴憋住笑意。
  聂桓琛依然带着面具,那也遮不住别人无穷的好奇心,谁不想看一眼名满天下的第一美人,哪怕只有半张脸。邵徇在那掩耳盗铃,他哪能看不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心里算是放松下来。
  之前有个笨蛋当着人家家人的面,说美女□赶不上热乎的,也不知被哪个唯恐天下不乱的人张扬了出去,聂桓琛自然也听说了。这两个月,他找邵徇找的焦头烂额,听到这么没心没肺的话,又听说这人叫陈青远,立刻就知道是邵徇在作乱。
  对于邵徇说自己姓陈,聂桓琛还是相当高兴的;对于他跟别人一起呆了这么长时间,连个消息也不给自己,聂桓琛每每想到,都恨不得把他腿骨打折。
  他放下茶杯,眼角朝邵徇方向一瞄,那边几个人立刻心跳失了频率,心里大叫:“他看我了!他看我了!!!”
  进来容易出去难,邵徇钻出来时后背都湿透了。他拍拍衣角,又拍拍胸脯,给自己压惊。想想决定去邵儒州那里,正好拿他泄愤。
  厮混了一天,天黑了邵徇才回小院的屋子睡觉。一进房门,他就感到扑面一股寒气,冻得自己打了个寒战。屋里没点蜡,黑乎乎的,隐约有个人影坐在床边。邵徇没来由的一阵心虚,只好走一步退两步的磨蹭。
  聂桓琛幽幽叹了声气,听得邵徇心头乱颤,再磨蹭这半天也走到床前了。聂桓琛还是一动不动,目光深深的看着他。邵徇只觉得他那眼睛在黑暗中,闪着绿油油的光芒。
  “你回来了?”
  邵徇被问的一愣:“啊?”
  “还是说你不想回来?”
  “……啥?”邵徇跟不上聂桓琛的思路,聂桓琛也没打算让他明白,伸手拉过邵徇。这是他们从前在梦里做惯了的,邵徇没觉得别扭,就让他这么拉着。
  “你就不想说点什么?”
  邵徇低头,一声不吭。
  “也不想解释一下?”
  邵徇猛抬起头,气鼓鼓的看了眼聂桓琛,发现他只是话说的温柔,脸色臭的可以,又赶紧低下了原本理直气壮、器宇轩昂的高贵头颅。
  聂桓琛哼了一声,“你不说,我可要说了!”
  邵徇缩了下脖子,心里涌上不祥的感觉。明明是自己占理的,怎么现在一直被阿琛牵着鼻子走?
  聂桓琛把他拉得离自己近一点,一手环住他的肩道:“你那天怎么不等我醒过来就走了?连个话也不留。”见邵徇抬头想申辩,狠狠瞪了他一眼,又接着说:“觉得我骗你了?觉得我是想利用你?觉得我不想让你变回人,一辈子就只能跟着我?”
  邵徇怎么听这话怎么觉得怪,可好像说的就是自己那点破心思,只好沮丧的点点头。
  聂桓琛嘴角露出浅笑,收回来之后又道:“就你那点水平,呆在簪子里能帮我多少?别瞪我,瞪我你也还是这德行!你这是侥幸出来了,要是你没法出来,看到肉身你不干着急一辈子?万一你非要还魂,反而把命送了怎么办?你离魂时糊里糊涂,谁知道怎么才能还魂啊?一不小心玉石俱焚,你让我怎么办?……”
  邵徇耷拉着脑袋,跟只丧家犬一样,被聂桓琛教训了个狗血淋头。末了连保证带发誓,以后永远不再做出这种不告而别、离家出走的傻事,无论有任何误会,都必须在第一时间向聂桓琛求证,不能求证就等求证的时候再求证。
  最后聂桓琛终于象征性的安抚了下邵徇:“阿徇,我知道你现在还觉得难过,心里信不着我,可是咱们认识这么久,我什么时候骗过你?如果你不想跟我回去,我绝不会勉强你。你在这里呆的要是开心,那我也跟着开心。我会在叶家庄逗留三五日,你可以这次跟我回去,也可以以后任何时候回来找我。”
  说着都流露出委屈的味道,他顿了一下,好像在尽量调整情绪,“我马上要向武林宣布,聂家终于又铸出绝世宝剑。下个月初八,铸剑山庄开放客席,供天下英雄比试,决出问鼎之人后便要举行赠剑仪式。届时山庄上下恐要乱成一团,我怕是没时间也没精力照顾你。不如你这段日子就跟叶廷勋他们玩耍,等我忙完了这遭,再带你畅游五湖……”
  邵徇当然不会让他再说下去,他就是看出聂桓琛故作大方,舍了孩子套他这只蠢狼,也舍不得他这么可怜兮兮,委曲求全。聂桓琛奸计得逞,一句客套也没说,在邵徇耳边噌啊噌啊:“阿徇,我这两个月找你,连觉都没睡好……”
  邵徇赶紧让他上床,给他把脉,这孩子可是自己的亲亲宝贝疙瘩,不容一点散失。聂桓琛装出十五岁少年的表情,拉邵徇躺到自己身边,环抱住他的腰身,让他讲这两个月的经历。
  邵徇绞尽脑汁,把故事讲得尽量悲惨,博取同情,反获得阿琛冷哼数声。一直讲到他发现叶廷勋和归元堡的关系,决定留下探听风声,聂桓琛才露出笑脸。
  这倒不是邵徇故意讨好,他本来并不想跟叶赵两人进这叶家庄。谁知他们偏在夜里讨论归元堡啊,姐夫啊,武崇耀啊这类的秘闻。他俩当自己声音很小,其实吵得邵徇睡不着觉。武崇耀是谁啊,那是当年想要买阿琛的大人物。这些年,聂桓琛心心念念就是有一天,能把武崇耀踩在脚底下,邵徇怎么可能不知道。
  几句话说的聂桓琛心情大好,终于不计较这个笨蛋的不告而别。他贴在邵徇耳畔,慢慢放缓呼吸。果然邵徇的声音停下来,给他盖好被子,躺在旁边不一会儿便睡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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