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池水如一面镜子清晰得很，大樟树的树影在水中出现不了，偶尔风吹过，水面波光粼粼。
林雷下意识地伸出手触碰着水面，触碰水中的银龙。水银球一般的眼睛犀利地看着他，好像在嘲笑什么。
冰冰凉凉的触感让林雷怔了一下，惊得缩回了手。水面像冰块一样，碰不到水，明明能看到粼粼的波光。
怎么会这样？林雷不知道该如何反应，只是怔怔地看着水面上倒影出来的人发怔。
“吼——”一声巨吼惊醒了失神的林雷，他猛地站起身，全身的神经都被什么抓住了一般。他四下里张望企图看到声音的来源。但是什么都没有，他禁不住要怀疑是不是幻听了。
微风拂面而过，林雷又听到了一声巨吼。没有足以响彻深渊的声音，四周的一切寂静得很，出了不愿意停歇的风，如常的欢腾着。可是林雷却能从风中听到有人在喊他，一声比一声响的巨吼让林雷全身发颤，冰冷的凉意从脚底心直冲心头，只差将其冻成冰块。
不是幻觉。林雷下意识地肯定不是幻觉再作祟。
在他怔怔地站定的同时，青年冲到了他的身边，以双手双脚落地，古怪却迅捷的姿势。
“唔……”小黑发出以为不明的声音，有些惊慌地抬头看着林雷。他的姿势别扭，一个踉跄跌坐在地上，水面上浮现出一只宽松大尾巴的兽来，忠诚无比地看着林雷，俨然一副忠犬的模样。
灵魂的印记让小黑感觉到了什么，林雷的震惊，林雷的痛苦，林雷的挣扎，所有的情绪都汇聚在一起狠狠地冲击着小黑。还是第一次，他被这样强烈的情感纠缠着，无望的痛苦，绝望的纠结，就算是下定了决心都痛不欲生的感觉。
青年以一种心疼不已的表情看着林雷，风中的少年仿佛在哭泣。这种情愫，小黑解释不清楚，只是难过，非常非常的难过，恨不得将心脏撕开来阻止这份难过。
水池的对面忽然出现一个人影。他的出现瞬间吸引人众人的注意力，他是一个无法被人忽视的存在。
清冷的风中，男人漆黑的长发与长袍扬起，他抬着头迎着风吹来的方向，表情淡淡的，全身上下透着一种威仪，那是一种不怒自威、涣然天成的王气。那人的眉宇之间有着青年的影子，但却比他的还深，还棱角分明，并透着一股清冷的寒气。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阿洛弗斯。”男人说，他的声音让林雷打了个冷颤。
在林雷的注视中，男人转过脸来，依旧是表情淡淡的，好像看清一切，又懒于管世事的神态，给人一种很超脱，又很神秘的感觉。总之是很像神的表情。多少让林雷有些不舒服，但倒也不是讨厌。
男人抬手一扬，由风带进来的声音信息清晰了起来，是一声熟悉又陌生的龙吼，声音的主人很气急败坏，愤怒之中有透着隐隐的恐慌。
一声龙啸从风中传出，花园内围观的人们打了个冷颤，有甚者甚至跌坐在了地上。
声音的威压竟然能传递这么远。
“自己处理，烦。”男人皱了皱眉头，黑衣一摆消失在水池对面。
林雷怔住，伊撒希尔找了过来，就在深渊之外。如果记忆不出错，一众亡灵和骷髅挡住了他的去路，所以他在深渊之外大声的嘶吼，疯狂了一般。一如当年，在极天的第一座门户之城外。
“银龙陛下……”卡鲁斯走上前来颇为恭敬地称呼道。方才那人是他们的黑帝陛下，虽然陛下都说让银龙神自己处理了，但他却不得不问上一句。要知道外头的那位也不是还惹的。
如果不被点开，他可以装作是幻觉，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但是被揭开之后，他能选择无视？
当年的事情可不是伊撒希尔背叛了他那么简单。责任、家族甚至是信念！当年都没能说放手就放手的东西，仅仅会因为重活了一次就被看开，就被放弃？
如果真能如此简单的放开这种根深蒂固的东西，当年何苦选择如此决绝的方法？
虽然这种方法太过于懦弱，就连现在的他自己都看不起！
林雷沉默，这种心仿佛撕裂心脏的痛苦让他喘不过起来。一直坚持的信念如何能推翻，一直保护的人怎能轻易的放弃？
就如同在训练最痛苦再难熬的时候，他作为那个人的儿子也从未放弃过对他的国家，对他的人民的信仰！民族的自强，国家的安危，深入骨髓的炎黄子孙的尊严，在最恶劣的环境里也没有被他放弃。
这些东西实际上是一样的。他怎么能放弃这样的坚持？怎能看着他保护着的人族被毁灭，眼看着他的同族被杀？即便被说是迂腐不堪又如何？他只是坚持要保护什么。
虽然他可笑的就像历史上的那些挣扎着保护皇权，保护皇戚的皇帝。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的族人死去，即使最后逼得他不得不以最丢脸的方式来保全他们的就是这些所谓的族人！
“银龙……”卡鲁斯再次恭敬地说道。林雷转过脸来看着他，他惊讶的看着银龙神那双水银球一般的眼睛。
“唔……”青年不甘被忽视凑过去小心翼翼地搂着林雷的腰，将他只穿着睡衣，淡薄的身体搂在怀里。那样暧昧的姿势，那样小心翼翼的态度，那双充满了崇敬、爱慕的眼睛。
卡鲁斯，以及深渊的人愣住了。复杂难辨的表情出现在他们的脸上，但相同的是和他们黑帝一样觉得麻烦的眼神。
还是醒来时的那个房间里，所有的人都被青年护主的不善眼神赶了出去。
林雷有些呆怔地坐在床上。青年小心翼翼地蹲在林雷的脚边，他能通过灵魂契约感受到林雷的情绪波动，不过是兑了很多水分的情绪感知就足以让青年痛苦的无以复加。
他从出生到现在都不曾感觉过如此强烈的难过。
忽然他有一种冲动想要贴近林雷，虽然他不懂，也正是这种不懂，让他趋于本能靠了过去将林雷淡薄的身体抱在怀里。
被温暖的体温包裹住的林雷颤抖了一下，但没有推开，甚至还有些渴望这份温暖。
没有看出他的反感，青年胆子稍稍大了一些，贴着他的脸颊蹭了一蹭。这种身体的触碰不是第一次，但是没有皮毛的阻隔，小黑的反应很敏感，他突然有了一种很陌生的冲动。这种感觉让他有些些的慌张，也有些些兴奋。他更加小心翼翼，珍惜又欣喜，学着几次偷看到的画面，将心中的渴望一点一点化为现实。
他首先小心翼翼地亲了一亲林雷的脸颊，与其说是亲，说是碰或许更准确，一碰即放，怀着忐忑的心情，小心翼翼的试探，在确定对方没有反感之后才敢更进一小步。
“唔……”小黑难受地在心中呻吟，他没敢叫出声来，本能的害怕发出声音竟然了这个人。但是真的好难受，奇怪了为什么会这么难受？就好像好多蚂蚁在他心尖上爬一样。
还有下面……胀胀的好疼，好想……
呜呜……他一定是病了，好难受啊，主人。帮帮小黑，主人。
小黑在心中喊着，忍不住拿坚硬的某个部位小心翼翼地蹭了蹭林雷的大腿。
在见到他没有什么反应之后，青年忍不住了，蹭蹭的幅度大了起来。唔……这种感觉好奇怪，磨蹭之时，他感到一股难以言状的快感，这种感觉甚至让他的眼前瞬间黑了一下，大脑当机。
林雷被小黑推倒，甚至压在床上，并被坚硬的凶器顶着的时候才猛地从失神中晃过神来。
他瞪着眼睛看着青年，眼中的凶光好半天才从吃惊中找回来，他吼道：“你干什么？”
青年吓了一跳，本能的缩了缩脖子，但是状态不好，蓄势待发的难受劲儿让他壮了胆子，于是他大着胆子在林雷的凶光下，拿他的凶器顶了一下林雷的大腿根。
“唔嗯……”甚至还发出难以形容美妙的呻吟声。
这一下，青年可算拂了银龙的逆鳞。霎时，林雷横眉怒瞪，愤怒地吼道：“滚！发情找母兽去！”
青年被吓了一跳，但回想起某次某人也同样得罪了少年，却在最后还是舒服得不得了了一把。青年就壮着胆子，凑过去亲了林雷的脸颊一下，与此同时，坚挺的凶器又顶了林雷的大腿根一下。
林雷又惊又怒，猛推了青年一把。哪知道青年的力气出奇的大，他这一推非但没能推开他，反而让对方错误的以为他不是真想拒绝的。
于是青年美滋滋的，坚挺的东西顶着少年的私密处来回摩挲。
呼呼……好舒服，难怪“他”这么喜欢对主人做这样的事情。啊，啊，好想更舒服。主人主人……
小黑在心里叫着，忍不住伸出舌头舔着林雷的脸颊，口水湿漉漉地沾在林雷的脸上，还有身下可怕的凶器不停地顶着林雷。
“混蛋！放开我！”林雷怒极，又推又打却是一点用处都没有。
青年有点不耐烦了，懊恼地扯了自己的裤子一把，那讨厌的，妨碍他的小JJ露出的裤子就被他扯烂了。
呼呼……舒服多了。
林雷不是没见过青年溜过鸟，但是如此清晰的感觉到那个巨大的东西，还是让他心中慌乱了起来。
“滚下去！发情去找母兽！”林雷大吼道，他快气疯了。他是遭了什么孽？养个儿子把他拖上床给办了。养只魔宠还想在他身上发泄发情期的冲动？当他是什么？便宜的性启蒙娃娃？
“滚开！”林雷怒气，一脚踹在青年的大腿根上，硬生生让青年疼得摔下了床。
“嗷唔……”一声痛叫，青年额头的汗珠大颗大颗地往下落，他的双手捂着致命的地方在地上滚着，眼睛几乎都翻了白眼。
林雷坐在床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他的心怦怦怦地跳动着，又羞又恼，还有些惊。
等两个人都缓过来。青年咬着嘴唇擦了一把额头的冷汗，又伤心又疑惑地看着林雷。
林雷看出青年眼中的疑惑，顿时气又不打一处来。
他还觉得委屈了？
还觉得难过了？
他妈的，发情发到他头上来，还有理了？
“再敢过来用你那个东西碰我一下，就削了你！”林雷怒吼，气息不定。
青年一听缩了脖子，拿手拼命捂着重点部位，额头的冷汗大颗大颗的往下落。
林雷见青年真的是怕了，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然后躺下来，盖上被子拿后背对着青年。即便是如此，他也不敢放松，耳中听着青年悉悉索索的动作，却没敢再靠近他，也就稍稍安下心，有了一丝睡意。
好像被梦魇召唤了一样，他又在梦中看到了许多事情。
小时候的紫金龙，很可爱又有些拽拽的，小心眼爱记仇，还会怕羞，只是很粘他。
稍稍大些，紫金龙就不再管他叫父亲，常常摆着一张脸，别扭又继续粘着他。
后来，紫金龙成长成了小青年，待别人由拽拽的样子变成了落落大方，谦和有礼。银龙笑话他，真是个大贵族的派头。绅士又傲慢。但是对他还是别扭又黏糊。
长大了的紫金龙很出色，从骨子里都透着一种很独特的魅力。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深深地吸引了银龙的那双水银球般的眼睛。
记忆是很奇特的东西。梦境中重现的记忆更是奇特，他像是第三方一样，看着银龙的时候，才发觉在银龙自己没发现的时候，他看向紫金龙的眼神早就有了某种异样的情愫。
而紫金龙，这个臭小子还摆着脸，很沉得住气，隐藏的死死的。
实际上银龙一直患得患失的吧。一直很怕紫金龙这份喜欢的期限的吧。明明年纪大出一轮来，却还是被吃得死死的，因为小子的喜怒而变现得那么不淡定。那小子一定在暗爽呢。
每每他小心翼翼地亲吻他的眉角，十指纠缠。他的心就飞腾了，就像个怀春的少女一般，真真的丢了一把老脸。
他以为青年的爱没他的深。他一直都那么怕着来的。也许正因如此，他才会那么决绝。才会那么残忍。
睡梦中的林雷留下两行热泪。
床边上蹲着的小黑呆呆地看着少年脸上的眼泪。心智不成熟的他无法弄明白，但他却能感受到少年的苦痛。
这会儿，小黑忽然觉着只要待在少年的身边，就算那个讨厌的人也能忍了。不想让主人太难过。从主人那里传导而来的苦痛太沉重了！
第二天，林雷没给卡鲁斯一个解决方案。
第三天，还是没有。
第四天，深渊外传来的威压更甚，第一个门户都已经被打开。
第五天，卡鲁斯和深渊的人已经坚持不下来了。他们对像乌龟一样缩在深渊的银龙陛下无可奈何的同时，又是一顿不小的鄙视。
这些情绪表现出来，让小黑很不悦，成天的冲着深渊的人怒吼。
自那之后，小黑没敢再对林雷做什么。只是感觉到从他那里传导而来的痛苦越来越沉重。压得他烦躁不已。
第五天，黑帝终于再次出现在林雷的视线里。他依旧是那副淡漠的表情，不咸不淡地看着林雷。只是林雷反而被他这样的眼神看得心慌了。那双眼睛看透了太多的东西，不犀利，却能让人感觉什么都被看透了，在这样的眼睛之下，仿佛什么暗灰都无法遁形。
黑帝的出现让深渊的人松了一口气。林雷随着他出现在深渊的另一个水池前。
“你想看什么？阿洛弗斯。”黑帝总是这么不咸不淡地叫他的名字，这种经历真是不愉快。
不过此时此刻，烦躁的林雷顾不得讨厌。他只是疑惑地看着黑帝：他的样子看上去是很想看什么的表情吗？
黑帝不耐烦地皱着眉头，林雷在他眼神的催促下站到池子边。他看着波光粼粼的池子，上面水晕荡开，出现了一个个画面。
一片血红的残云下，在护城之外，有些狼狈的紫金龙看着落日余晖中的银龙。紫金色的眼睛里有些兴奋，有些隐忍，更多的是期待。
而画面中，银龙决绝的眼睛里看不到这些。
忽然林雷觉得心痛无比，站得远远的小黑感受到这份心痛发出呜呜的，犹如犬类的声音。
就像梦境中的一样，落日残阳里，银龙决绝的出手，这场被林雷的魔法启蒙老师桑德森成为神战的一役，却叫林雷的心钝钝的疼。就好像被一把不锋利的刀钝钝的割着的感觉。很疼很疼。
银龙潜意识里的记忆是他在最后关键的时候辛酸得收了手，舍不得下死手。但从旁观者的角度看来，那时候收手的人是伊撒希尔，而银龙他决绝地刺下了那一剑。鲜血飞溅，艳红的残阳忽然变得不那么刺眼了。
银龙的残忍，银龙的冷酷。伊撒希尔的心疼，伊撒希尔的绝望。成了鲜明的对比。
水面一晃。画面改变了。
紫金龙愤怒而痛苦地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的银龙，那双水银球一般的眼睛里已尽是无情。紫金龙面对着没有一丝灵魂气息的空壳，他在空中拗哭，惨烈的龙啸显得那么无助，那么绝望。
紫金的龙身在空中翔动，一声一声的吼叫，音波在空中荡开。即便是无声的画面，林雷仿佛也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嗷哭。
林雷的脸上眼泪不受控制地落下。这些场景他都不知道，他猜过银龙的“死”会让紫金龙痛苦。却不知道会这么的……
“呜嗷……”远处的小黑发出一声嚎叫。
“吼——”林雷全身一怔，忽然而来的龙啸让林雷全身僵硬。风送来的信息被打开，听到痛苦的吼叫，林雷忽然受不住了，身影一掠化为一条巨龙冲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