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父亲……”
谁在叫他？睡梦中，似乎有双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轻声的呼唤，喃喃的低吟，那么珍惜，那么温柔。
林雷忽然觉着心头发酸，很难受很心疼的感觉。他听到那人在向他倾述，也感觉那人忧伤的情绪，悲愤之中又添委屈和难过。
“别为我为难，我会心疼的。你信任我吗？请多信任我一点，父亲。”他感觉到那人握着他的手，亲吻着他的额头。他感觉男人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一样，决绝又坚持，语气中那份浑然天成的威仪，以及运筹帷幄，决胜千里的信心。他就是那种掌握别人命运的强者，如此自信。但是他亲吻自己时又是那么小心翼翼，那么不安，那么心疼。
林雷很想睁开眼睛，很想拽住男人的手。他有个感觉如果他不快点醒来，不快点抓住，他将会后悔！
莫名其妙的恐慌让他心跳加速，他挣扎着企图醒来，但他却发现有什么东西压着他，那是一股很强大的力量，茫然间他发觉灵魂和肉体仿佛隔膜着什么，灵魂再着急却控制不了肉体。
他徒劳无功的挣扎，徒劳无功的叫嚷。最终只能绝望的泄气。他隐隐觉得要发生无可挽救的事情，不需要理由，他就是莫名其妙地深信要发生什么。忽然他又心中一阵恍惚，记忆出现偏差，他又觉得这好像是很久很久以前发生过的事情。久到他记不清了，但却是确实发生了的。
发生了什么事？
是谁在唤他？
他又唤着谁？
梦境中他又坠入了更深的深渊，隐隐绰绰，斑斑驳驳，就像古旧的黄纸上晕开了一点。和煦的午后，记忆就像是泛黄的照片，隐隐约约看到那人在四色花下微眯着眼睛笑。
泛黄的照片里听不到声音，感觉不到时光的流动，他就那么怔怔地看着那人，光线有些猛了，他努力眯着眼睛企图看清男人的容貌。
他感觉那人向他走来，阳光亮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他只听到他的声音如同从远古飘来的，他叫他：“父亲……”
他张张嘴，又叫不出来。画面又暗掉，黑暗中他听到有一群人言辞犀利地同他争辩着什么。
他依稀听到那些人中有一个人的声音有些相熟，好像在上一个梦境中听到过——神祀官？
她说，陛下，我们容不得心术不正、残忍歹毒之辈。
他说，你怎么就能认定？你怎么就能不相信他？
神祀官表情狰狞的如同魔鬼，他很想扑上去扯扯她的脸皮看看，是不是什么魔鬼化了妆来骗人。
人声嘈杂，他听不清也不愿听，他只觉得心头压抑着，憋得他快透不过气来。他们都在逼他，迫不及待地逼他，恨不得逼得他发疯。他忍不住抬起脸看着这些人的额头，生怕那里长出了角，他错过了。
有瞬间他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人言可畏？千夫所指，无病而死？他原以为是很可笑的事情，他以为多年的训练能让他不畏人言。可此时此刻他发觉错了。外人的指骂，你或许不在乎，最亲最近的人呢？
重重的石头压在他身上，仿佛又千斤重，折磨的他几欲死去。
梦境中的情绪感染了林雷，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眼角有泪，但他却是被魇住了，挣脱不了梦境。
画面依旧是灰黑色调的，只是他看清了一些景，他看到作为背景的天边残阳如血。
昏黄模糊的画面里，他展开着紫金色的肉翼翅膀朝着他飞来，他垂着的头颅终于抬了起来直视着那人前来。忽然间他好像受到了蛊惑一把，身体自己动了起来，他知道只要他想停下，他能够阻止，可是他却没有动，眼睁睁地看着利剑刺入了那人的身体里。
黄昏残阳里，他听到一声惨烈的龙啸。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那么的决绝冷酷，他说：“伊撒希尔，从今日起，你不再是极天的人，你的生死与极天无关！至此你将为盘龙，永远受到龙族的驱逐！”
那一剑他刺在他的心口上，护心鳞片生生剥落，他在天空中拗动，发出痛苦的龙啸。
他看到自己银色的战铠上映染开鲜红的血液。
画面再次暗淡，他又听到还是原来那帮人，神祀官带头，言辞犀利地又放出一段恶言。
画面模糊不清，他却知道自己坐在大殿之上，雄壮气概的大殿上，听不到半点外头的声音，他却知道外面杀声震天。被他生生赶出去的人，差点死在他剑下的人带着色龙攻上了极天。
他知道他们没有胜算，即便他们各个骁勇善战，以一挡二，那有如何？他们终究将败在极天之下。只要他一声令下，他们连第一座城池科斯威都攻不进来。
然而他错了，极天的老龙和享受惯了安逸的幼龙们也有着如他一样的想法。
他安坐在大殿上，终于忆起了男人的话，他说你们经不起杀戮，如同你们身上腐蚀了的铁衣战铠。
他也忆起深渊有一泓泉，叫做斩魂泉。斩魂分魂徒留空壳，断情绝爱，冷血无情。
画面又幽幽亮了起来，他看到从银发的男人身体里分离出了另一个人，他们神态表情，仪容举止一般无二，就像双生的兄弟一样。
忽然其中一个人全身上下发出了淡蓝色的火焰光芒，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蓝光中他化为银龙在半空中旋了一圈，最终化为袅袅烟雾。
而另一个人持杖一跺，封印的魔阵追随着烟雾而去。
他终于看出了银发的男人的不同，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表情，仿佛是一座冷酷无情的雕塑。
他强大的仿佛真如神祗一般，力挽狂澜，挡下色龙，将他们赶出了极天，逼得他们退居魔域山脉之外的极域。
自此他就是一座雕塑屹立在极天的神殿之上，无人披及。庙堂之上，之余神威无限。
林雷从梦境中醒来，他摸摸自己的脸，冰冷冷的凉意十足。他转头看着趴在他床头小心翼翼地仰着头眼巴巴地看着他的青年。
青年光裸着身体，脸上的表情满是惧意。
林雷看着他，知道自己的脸色此时此刻有多难看，他从青年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冷酷的面容。
好半天，他才从梦境中挣脱出来，他发觉肩膀上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了，局部变出来的肉翼不是真的龙翼，被砍了下来却伤得不重。
他昏倒是因为烧昏了的缘故。
“这是哪儿？”林雷问道，问完了，发觉是多此一问。眼前的青年根本无法回答他。果然，青年歪着头疑惑地看着他，眼睛一闪一闪煞是清澈。只是这么大的人顶着这样的一双眼睛有几分怪异。
“呜呜……”青年呜咽着几声就往他的身上蹭，光溜溜的身体贴着他薄薄的睡衣，倒弄出几分尴尬出来。只是青年不懂不觉着，林雷却微微红了脸。
他想推开青年，但是青年立即摆出弃犬的模样，煞是叫人下不去手。
于是就这么一心软的功夫，青年就用力一撞将他撞倒在床上，而青年却压了上来，脸颊贴着他的脸颊状似大型犬科生物一般地蹭蹭。
“小黑！”林雷喝止，对方却不听。男人的东西在他敏感的地方蹭来蹭去。林雷腾得一下脸上更加烧红了。他怒不可遏，气得直发抖，但是病情初愈那里比得过青年的力气？
“小黑！不许舔，住手，快下去！混……蛋，下去下去！”林雷挣扎，结果薄薄的睡衣从肩膀上滑下，他们白嫩的皮肤贴着皮肤，结果触感更加明显，身体更加敏感。
忽然，一股陌生又熟悉的燥热从小腹升起，直冲他的心尖。
林雷全身一僵，随即大力地一脚踹开了小黑，只听着啪得一声巨响，小黑摔在了床下。
原先小黑只以为主人跟他开玩笑呢，此刻怔怔的，像是吓傻了一样惶恐地看着他的主人。
林雷喘息不定，他懊恼不已地等着小黑，银丝有些长了，垂在肩膀上，挣扎中扯开的衣服，滑下了肩。林雷脸色微红，窘迫不已，就像是被调戏了的纯情少年，一副艳色的模样。
“呜呜……”小黑委屈地撅起嘴巴，他懵懂如孩子，大大咧咧地张着腿，两腿之间的物件毫无遮蔽。
正好这时，外头的侍者听见动静开们进来，轰——侍者石化，好半会儿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告罪一声，红着脸退了出去，出去时他们还看到小殿下杀气腾腾的瞪着他们。
林雷只觉得额头青筋乱跳，他暴怒地扯过床头柜子上的衣物，吼了小黑一声：“滚过来！”
小黑立即听话地就爬姿爬了过去。
林雷拽了他一把，将他拽上了床，然后粗鲁地扯着他的手脚帮他穿上了衣服。
穿衣服的过程小黑还有些抗拒，但看到林雷的表情之后再不敢乱动了。
其实在回了皇城之后，小黑就又莫名其妙地变回了人，那会儿侍者们还试图给小黑穿衣服的，结果在他凶横的咬伤了几个侍者之后，再无人敢上前。
就是给林雷包扎的过程中，也有好几个医生在小殿下的口中“阵亡”。
衣服本来是给林雷留的，有些小，不过还好都是袍子，以青年的高大很是勉强地穿上了。但结果却是林雷没了衣服，只能披紧了睡衣。他咬牙，与其自己穿着衣服，让这位遛鸟，还不如牺牲点让他赶紧保守点，别太开放了又吓着什么人。
林雷裹着睡衣开了们唤了一声门外的侍者。
侍者们做好了心理建设，进门之后就紧守着“眼观鼻，鼻观心”的信念，没敢抬头看半眼。
林雷回忆起昏倒前的情景，猜测这里就是深渊的皇都。于是林雷就要求侍者找个能做点主的人来，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林雷想，现在见到人了，出深渊是有希望了，而且他对深渊是一无所知，就好像掉进了一个全是异种生物的空间里，难受得很。
侍者找了能管事的人来，不知道是不是有意为之，来人是那位他们在废墟见过的卡鲁斯。
听卡鲁斯说起之后，林雷紧皱的眉头才稍稍松开些，幸好他没有掉入物种完全不一样的空间里。
深渊其实就是一个环境比极域还恶劣的山谷，因为山谷很深很深，又弥漫着黑暗元素气息，使得深渊内的魔兽全都魔化变异得更为强大。而统治深渊的是黑帝和中立的宝石龙。原来一直以来行踪飘忽的宝石龙就生活在深渊之内。
而深渊黑晶龙夫妇是深渊的守门人。阻挡着深渊内的魔兽冲出深渊，也防止深渊外的龙族侵占深渊。
说到黑晶龙，林雷又想起了那对可怜的黑晶龙夫妇，传言黑晶龙友善热心，从他们一直守着深渊的门户就可以看出，他们是极为友善的龙族。
想到这里，林雷的表情又狰狞了，暗骂了一声该死的伊撒希尔！
说到黑帝的种族，卡鲁斯也说不清楚，只称之为黑帝，仿佛黑帝就是小黑的种族一般。
“您是极天的银龙神……？”卡鲁斯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问了出来。
林雷怔了一下，心脏忽然收缩了一下，梦境中出现的“深渊”两字清晰地跳上他的心头，就像描了荧光粉一样明亮清晰。
“陛下见谅，在您昏迷的一天时间里，我是无意间看到了您灵魂的颜色，因为……”卡鲁斯看向小黑。小殿下被接了回来，他们自然做了一些工作，只是无意间看到一个灵魂契约。
“灵魂颜色？”林雷震惊，几乎是脱口而出的否决：“不可能！”
卡鲁斯也被林雷吓了一跳，惊疑地看着他。
“既然是看到了灵魂颜色，又怎么可能……”林雷眼神冷冷的，直视卡鲁斯。他为什么撒谎？他有什么企图？林雷暗暗检查体内的魔法充盈情况。小黑感觉到了他的异动，口中发出叱叱的声音，眼中满是愤怒之色。
“陛下，请您见谅，我是无意的，并没有要窥探您灵魂的意思！”卡鲁斯吓了一大跳，急忙站了起来。
“你究竟是什么人？你怎么可能从我的灵魂颜色中看出我是银龙神？”林雷声音冰冷，他是穿来的灵魂，根本就不是什么银龙神。
“陛下，我怎么会认错？当年您入深渊取泉水的时候，我见过您！”卡鲁斯慌张的解释，比起林雷的质问，他跟惊惧于小殿下，此时此刻小殿下的表情就好像要将他生吞了一样。救命啊，他什么都没做，他是无辜的。
“不可能！”林雷提高声音，几乎是尖叫了出来。
“斩魂泉就在花园里，我绝对没骗你！”卡鲁斯惊叫，他连连后退了好几步，急得都快哭了。
“不可能！”林雷叫道，从床上冲了下去，推开了卡鲁斯，顾不得自己的穿着冲出了房门。
“嗷……”青年大叫一声，急冲冲的跟了出去，临出门时看向卡鲁斯的眼神狰狞而恶毒无比。
一路上，林雷感觉心跳压过了外界所有的声音，他无法相信！他感觉身体才剧烈的颤抖，好像他的灵魂都在颤抖。
他怎么可能是银龙神？他明明不是！他是林雷，他是……
一路上林雷撞倒了好多人，复杂的回廊，陌生的地界，他好像走过一样，熟门熟路地随着潜意识奔走。最后他在花园里看到了在大樟树下的斩魂池。樟树巨大，俨如风城的树精灵。他走到斩魂全边，微风过，泉水晕出水晕波光粼粼。
林雷屏息，在清澈的水中只看到一只银白色的龙。成年的银龙光泽四溢，成年的白龙银光褪尽。他看着水池中的银龙，感觉心脏猛抽了一下，疼得撕心裂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