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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页

书籍名:《耽爱的纵溺夜晚》    作者:和泉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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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也要继续留在这。」
冬贵扭过头去,不再看伏见。
「你也要替家里的人想想吧,冬贵。」
伏见半是责难地劝说,冬贵却似乎充耳不闻。
「我需要的人就只有你。」
「孩子们需要父亲。难道你一点也不疼爱自己的骨肉?」
「我不知道。」
闭着眼睛的冬贵,用清澈的声音淡淡回答。
「他们,跟我不一样。」
「不一样?」
「祖父和父亲我也不太懂,但孩子们……我更不懂。」
寥寥几句,伏见胸口却宛如遭到重击。
冬贵声音中透露的,不是撒手不理也不是厌恶,而是一种不知所措的徬徨。
「他们跟我完全不一样。」
清涧寺家曾被预言将终结在冬贵这一代,伏见却说什么也要让它继续繁衍。也因此,他让冬贵迎娶嵯峨野的
侄女绫子,为这个家开枝散叶。但是,冬贵是自古以来奉行同族联姻的清涧寺家末裔,对他而言,混入外来
血统的国贵及其他孩子们,或许和异物没有两样,让冬贵难以认同他们是血族的一员。
这个男人是清涧寺家最后的遗孤。
至纯的血脉传到冬贵便已断绝,从以前到现在,冬贵始终都是孤独的。
即使伏见给了他妻儿,灌注他再多的爱情,都无法抹去冬贵与生俱来的孤独。
连这点都推论不出来的自己,是否把爱情用错了方向?
「——你寂寞吗?冬贵。」
「我有你在啊?」
「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对你来说不是像眨眼般短暂吗?」
伏见自嘲地笑了笑。
尽管爱他入骨,但自己什么也给不了冬贵。
即使倾囊所有的爱,也只是徒留无尽的空虚。
对他付出爱情并不是贪图得到回报。
——但是……
正因为爱他,令自己几乎快失去自信。他被始终猜不透心思的冬贵搞得心绪不宁,就像陷入迷宫里。
这已经是第四度拜访山岸的宅邸。
连续几天都是放晴,但今天的天空却堆积了厚重的云层。
「真的很抱歉,老师今天也不见客……」
门生的态度今天也出现微妙变化。
一开始只是来碰碰运气,照这个情况看来,似乎面临关键时刻了。伏见从十几岁就开始和政客打交道,应付
这种场面自然深谙诀窍。再加上他研究过山岸的性格,知道要摆平这种类型,偶尔得用强硬一点的手段才行

「见不到山岸先生,我绝不回去。」
「我劝你还是别白费心机了。」
随着冷硬的声音,大门在伏见面前关上。
站在门前的伏见睨视着宅邸。
这下得比比看谁比较有耐性了。
——啊。
冰冷的东西答一声落在肩头,旋即便下起了倾盆大雨。
豆大的雨滴如冰珠般寒冷,打在伏见的脖子和脸上。大衣很快就湿透了,沉甸甸地压在身上。
「……」
随着黄昏降临,气温明显下降。
宛如血气方刚的年轻人争强斗气一样,伏见脑中完全没有退缩的念头。
大概淋了一个小时左右的冰雨吧。
冷不防地门打开了,刚才的门生探出头来。
「——请进吧。」
伏见以自己身体湿透为理由,也不进入屋内,只从庭院绕过去站在外面会晤山岸。
「好久不见了,先生。很荣幸能见到您。」
伏见站在庭院里弯身鞠躬,山岸不悦地说:
「连这样的大雨也赶不走你,想不到公家的人还有几分骨气。」
有别于公家的嵯峨野,山岸既是士族出身,也是创设陆军的大功臣。正因为如此,厌恶军阀的嵯峨野和山岸
彼此针锋相对,两人的关系是出了名的势不两立。
「您过奖了。」
「不过,政事就该交由政治人士来处理。局外人还是别插手多事。」
山岸沧桑的嗓音,充分展现老谋深算的过来人不容置喙的强势。
「您说的很有道理。只是,我们认为首相过于意气用事,以致误判局势。所以偶尔也该给他当头棒喝,请他
听听外界的意见。」
「也难怪他会意气用事。」
哼。老人轻蔑一笑,把烟草撚熄在烟灰缸里。
「就让护宪运动发展下去有什么不好?正好趁这个机会看看,民粹的力量能做到什么程度。」
「但这样一来,国政会被搞得一塌糊涂。」
「那又怎样?就让那些愚昧的百姓认清,所谓的暴民政治是怎么一回事啊。」
这或许也是一种方法论,但却过于不负责任。上位者负有督导人民之责。这才是所谓的责任政治。
「听说首相和山岸先生是同乡。您不觉得站在关怀晚辈的角度,很应该劝劝首相顾全大局,别再执迷不悟吗
?」
「武人如果想坚持己见,那也无可奈何。」
「政治不能任由个人为所欲为。」
伏见义正辞严地说。
「时代正在变迁,我们已从明治进入大正时期。从这次护宪运动规模之庞大,可以明显看出政治潮流已逐渐
转型。这个国家绝不能够再因循旧习了。」
「那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伏见苦口婆心几乎快把嘴巴说破,山岸仍当成耳边风。尽管对方是颗点不透的顽石,伏见还是不能轻言放弃

事到如今,只能亮出王牌了。可以的话,他实在不想动用,但现在也别无他法。
「——有一些记者,已经开始对首相和佐野汽船的关系起疑。」
山岸的嘴角绷了一下。
无视于沿着发梢不断滴落的水珠,伏见抬起头来,以咄咄逼人的气魄凝视山岸。
「如果是引退之后倒也罢了,内阁在任内传出丑闻,伤害的不止是执政党,就连长州阀也会遭受重创。」
「光凭这个就想大作文章?」
「当然没这么简单。听说首相的左右手贝冢先生,也欠了佐野汽船相当大的人情。」
首相和佐野汽船之间有利益输送一事,很早以前就听户冢提过。不止提供政治献金,就连冬贵扯入的诈色事
件疑云,也是佐野汽船拿钱出来解决的——。
「……原来如此。」
过了半晌,山岸长长叹了口气。
仅仅如此,原本剑拔弩张的情势立时缓和下来。
「你为什么不开门见山先提出这点?」
「政治是角力拉锯,并非暴力胁迫。」
正气凛然的回答,让山岸扬起微笑点了点头。
「最后的临门一脚是动之以情吗……以旧有的政治伦理做为杀手锏……确实高招。」
伏见以新潮流趋势为出发点,辅以传统政治道义双管齐下,逼迫山岸做出决断。
「实在太可惜了。你是个难得一见的良才,为什么甘心埋没自己?还有嵯峨野,他怎么会眼睁睁地暴殄天物
?真让人想不透。」
这个问题伏见并没有回答。
「——好吧,你想说的我都明白了。」
「那么……」
「下届新内阁组阁的事不能被耽误。你也早点回帝都做准备吧。」
山岸明明白白提示了现任首相的下台。
终于成功拿到实质承诺,伏见总算可以卸下心头的大石。
4
……身体在打颤。
好冷。冷得连指尖都要冻僵了。
会冷得这么厉害,一定是纸门没关好吧。
他很想起床去看看,但全身重得像灌了铅一般,动也不能动。
可能是发烧了。伏见迷糊地想着。
和山岸会谈结束后,伏见一回旅馆就马上泡澡恢复体温,但似乎缓不济急。淋了那么久的冰雨,感染风寒在
所难免。明天好好睡一天,应该可以恢复个七、八成赶回东京吧。
伏见翻了个身,把眼睛撑开一条细缝看向身旁的被褥。
冬贵不在。
是上厕所去了吗?
朦胧的意识倏地取回了轮廓。
根本也没有特别求证的必要,但疑心病一发作,说什么也控制不了。伏见硬是爬起身触摸冬贵的棉被。
是冷的。
和身体四肢恰成反比,胃部和脑髓仿佛都在鼎沸,感到一阵昏眩的伏见做了个深呼吸。
撑起倦怠乏力的身躯,就着月光缓慢而吃力地检查冬贵的行李,他的外套不见了。
三更半夜到外面游荡,不用想也知道是为了什么。
一定是身体犯贱,出去找野男人苟合了吧。
「可恶……」
早该看透的。
冬贵这次已经坚持了很久。
刻意压抑冬贵的欲望,只是徒然揠苗助长。没有了他人的体温和快乐,那个男人就活不下去。真心爱冬贵的
话,就不该剥夺他的自由。
但有时候,他就是难以忍受。
尤其是像今晚这样,理性缰索出现松动的夜晚。
玄关传来细微的声响,伏见站起来往声音的方向走去。
冬贵把洋灯和抱在怀里的东西搁在玄关,察觉伏见的身影而抬起头。
「义康,你可以起来走动了?」
披在身上的外套,衬托着冬贵秀丽的美貌。或许是只点了洋灯的光线太微弱,冬贵的表情有几分苍白。
伏见一时气血上涌拽住冬贵的衣襟,往地面狠狠摔去。
「好痛!」
可能是撞到身上某处,冬贵发出微弱的呻吟。
「干嘛像个小偷一样鬼鬼祟祟的,你可以大摇大摆地回来啊!我又不会阻止你!」
「你在说什么?」
任由伏见压住自己没有半点抵抗,冬贵惊讶地望着男人。
「出去寻欢作乐没必要顾忌我,你爱找几个男人就找几个!」
扯开外套,冬贵底下和平常一样穿着华美的长襦袢。摆明就是饥渴到连换衣的时间都不想浪费,也不顾外面
天寒地冻就出门和男人偷腥。
他在哪个人渣身下淫荡承欢?说不定对象还不止一个。光是想像,被高热麻痹的思考就升起熊熊怒火。
「我现在,不需要男人。」
「那就是去找女人啰?」
「我也不需要女人。我不缺那方面的需要。」
「你说什么……?」
发高烧的身躯摇摇欲坠,伏见吃力地喘着粗气。
脑浆仿佛要沸腾了。
伏见一直努力用理性克制自己的感情。但此刻,理性的缰索却在高烧下松绑,感情就快一发不可收拾地爆发

他有一大堆话想说、想问,却什么也说不出口。因为他知道,冬贵不可能回答。
伏见毫不犹豫地,把双手掐在冬贵纤细的颈项上。
「冬贵……」
为什么要让我如此迷惘?
为什么要让我爱得如此痴狂?
你明明不肯回应我半点爱。
「你想杀了我吗?」
宛如静止湖面般波澜不兴的声音,震荡着鼓膜。
「不是的。」
正因为爱他入骨,所以拼命寻求保护冬贵的方法。但空虚的是,就算把这份心意告诉他,也不可能换得他的
理解。
「如果你想一起死,我可以帮忙点火。」
冬贵淡定自若地说完,把视线瞥向搁在地板上的洋灯。
宛如相呼应般,洋灯焰火滋地颤动一下。
「冬贵,我并不想跟你一起殉情。」
我只是,想要爱你。
爱情对这个男人来说,究竟有着怎样的意义?
难道他一点也感受不到?
就好像往破洞的瓮里灌水,浇注再多还是会漏掉,冬贵的心永远不可能被爱填满。
为什么他们之间总是隔了一道墙?
为什么这份感情始终都是单向?
他们共度的岁月到头来只是场空吗?两人肌肤相亲、唇齿交叠是没有意义的吗?即使爱得再深,终究会像幻
雾般消逝无踪?
告诉我,冬贵。
「既然这样,就把眼睛闭上吧。」
冬贵轻喃着,伸手盖住伏见的眼睛。
贴在脸颊上的冬贵脸颊异样冰冷,那不寻常的凉意令伏见心头为之震颤。
屋外传来下雪的声音。
照理应该不会有声音,但总有那种感觉。
一切都是从那个下雪天开始。
——我现在、什么都不是。
以澄澈嗓音如此诉说的冬贵,当时还是个无垢而未分化的孩子。受到他的清丽脱俗吸引,伏见决定了自己往
后要走的路。
明知道有些事冥冥中早已注定,还是忍不住去想。
如果伏见没有触碰那座冰雕为他导入生命力,冬贵就不必坠落红尘中历练,自己也不必尝尽痛苦。
「……」
感觉胸口的温暖消失,伏见半梦半醒地睁开睡眼。直到前一刻,怀里好像还搂着冬贵,此刻却不见人影。
高烧似乎退了,身体轻松不少。
「冬贵?」
用沙哑的声音试着呼唤,却没有回应。伏见清咳了两三声,再次张口呼喊。
「冬贵,你在不在?」
四周鸦雀无声。
旁边的被窝是空的,伸手摸去也感觉不到温度。
左右看了看,枕边放着盛了水的脸盆、毛巾、水瓢和茶碗,印象中自己并没有准备过这些东西。
——难道冬贵一直在照顾我?
怎么可能。伏见旋即打消这个想法。
大概是冬贵不会照料病人,所以找旅馆的人来帮忙看护吧。
伏见走出卧室,到厨房和浴室找了一遍,仍然不见冬贵踪影。
漫不经心地拉开纸门想说再找找看,却意外发现冬贵正漫步在雪地上。
身穿华美长襦袢的冬贵,背影渐渐走远。
我见犹怜的白皙脚踝,深深烙印在网膜。
暮色已浓,总觉得冬贵似乎就要这样消失在纷纷白雪中。伏见不加思索地跳下檐廊,朝他奔去。
「冬贵!」
伏见追上冬贵,按住单薄的肩把他扳过身来,冬贵手上的空盆顺势掉落。
「你醒了?」冬贵面不改色地问。
「你怎么……光着脚呢?」
「穿了鞋还不是会弄湿。」
就算问他为什么不穿外套,答案大概也大同小异吧。伏见换了个问题。
「那,你打算上哪去?」
「冰。」
始料未及的回答,伏见一瞬间蹙起眉头。
握紧冬贵的手扯到面前,只见他的指头又红又肿,已接近轻微冻伤。
「——你……你到外面去取冰!?」
夜里因高烧而睡不安稳时,额头总会垫上冰凉的毛巾。那温度就跟冬贵的手一样舒服……没想到,为他准备
毛巾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冬贵。
「那边的池塘结冰了。」
伏见不禁想骂他傻瓜,但话到嘴边又缩了回去。
「我的烧已经退了,不需要再用冰降温。这样下去会换你感冒,先跟我回屋里吧。」
摸了摸伏见的额头,冬贵乖巧地点点头。
「饭呢?」
「咦?喔,你要是饿了,我帮你煮点东西。」
「我有煮粥。」
「……粥?你煮粥?」
简直不敢置信的伏见整个人呆若木鸡,冬贵拉着他的手腕,赤脚走回别苑。
刚才没有多加留意,现在半信半疑地掀开厨房瓦锅一看,里面真的有煮好的粥。
「你要吃的话,我来把粥温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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