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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页

书籍名:《风流书生》    作者:lyrel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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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书生看着轿子行远了,才回过神来,转头随意拉住个看热闹的:“那是哪家的千金小姐?端的如此美艳动人?”
  那人哼哼笑了几声:“你刚才没听见?他们住在柳前儿胡同,又说是薛大官人,你当这京城有几个薛大官人不成?”
  周围又有凑趣儿的上来了:“那柳前儿胡同是甚麽地儿?京城里出了名儿的相公堂子都跟那儿呆着,你再看看这几个人,啊,能是甚麽?”
  又有个看热闹的跟上来:“你当薛大官人是甚麽?他原来开的丽菊院便已是这儿最出名的窑子了,现下又插手相公堂子,还不知道以后怎麽呢!”
  那书生讪讪的说不出话来,便又望着已然远去的轿子。众人见没乐子可看,也就议论着散去了。那书生捏着银子心不在焉失魂落魄的走了,周围还有人议论着薛大官人新开的相公堂子取月亭。
  
  这不几日之间,大街小巷都是在谈论这薛大官人的新店,坊间传言甚多,一传十,十传百,越说越玄,越说越神。丁醯那薛大官人的堂子里,来的是神仙,住的是佳人,吃穿用度都与别家不同。端看宅子的形制,便已是超过众家的了。更有些登徒子,趁着月色悄悄想去一探究竟,就被几个彪形大汉扔了出来。这下可好,更是引得众人心痒难耐,亟不可待。
  待到几日之后,这薛大官人的新堂子果然开了。大清早的喜庆盈门,薛夔穿了他那明红衫子,一手捏着石榴斤子,一手掀了衣襟下摆,对着案桌跪下去,祭了各路神仙,将香交给阿盛点上,这便回身亲自揭下取月亭的招牌红布来,方点了爆竹。一时间,噼里啪啦之声不绝于耳,鞭炮爆竹响个不停。更有二三顽童在一旁又叫又跳,等着捡那爆竹花儿。
  薛夔看着客人源源不绝进来,晓得合不拢嘴。回头就看见自个儿平日相熟的兄弟们都来了,更是喜上眉梢。亲自引了进去不提。
  这说这一夜,客似云来,红浪滚滚。娇声不断。这边儿是春哥儿陪着康记银庄的掌柜猜枚吃了一回,又拿一副三十二扇象牙牌儿,桌上铺了茜红苫条,两个抹牌饮酒。那边儿是小夏吩咐小童在房里秉烛,叫唤着收拾铺床伺候梁纪布庄的老板。西园儿里冬景儿捧了果盒杯酒在床上紫锦帐里,露着粉般身子,和冬云街十八药铺的掌柜香肩相并□厮挨。秋郎正在北苑儿和那对双生子陪着府尹大人摸牌,正打发小童拿大钟饮酒。
  薛夔吃酒吃到夜里,便叫了几个人来伺候着那几个兄弟睡去了,自个儿出来看了一圈儿,心里又是欢喜又是难言。
  诸位看官,预知这薛夔欢喜甚麽,又难言甚麽,那栾哥儿怎的不见,咱们下回“栾哥儿夜戏霸王 杜彦莘怒斥家父”再说。
  
第三十三回
  诸位看官,有诗曰:
  红烛艳烧酒乍醺,当筵且喜娇笑频。蛮腰媚舞章台柳,檀口柔歌几番春。
  暖气拂衣来有意,香花落地拾无声。不因一点风流趣,安得韩生醉后醒。
  
  这诗词歌赋,说的是赏心怡情,讲的是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红尘俗世纷乱眼,醉看喜堂佳人面。这得快乐时且逍遥,莫待花落空叹枝。人生在世不称意,难得几人驻心间。便有绵绵不绝意,亦是今生前世缘。
  这人与人之间,最难说的便是这缘法。世人皆求缘来随心,可叹这缘法来去不由人。故而世间多痴情,笑看俗世三分春。人说戏子最无情,欢场之间最无意,都是钱来钱往过,真心一斤无人问。待到他年旧梦醒,桃花树柳闻莺。回身笑看三千场,几人有情几人明。
  看官们呐,这书也说了好几日,人也来得差不多。便是这薛大官人说的尤为多,便是为何?只为这硝烟乱世出豪杰,安平乐世产霸王。薛霸王其人,貌非潘安,义非云长,慧非子房,勇非张飞,巧非鲁班,掌财非公明,识人非阿瞒,他本就是这红尘俗世中摸爬滚打一个小人物,天生还该他遇着栾哥儿这小妖精,方生出这些事儿来。看官们,您道这是缘法儿麽?若然是,便是甚麽缘?若不是,怎的又聚首。有句话老话叫不是冤家不聚头,他们这欢喜冤家又能有多久,总到缘有起处便有散,可谁知散的那天是何时?
  看官们莫怪,并非小老儿胡说八道,这便正是薛夔薛大官人此刻立在取月亭小院儿里自个儿琢磨的事儿。您还别笑,谁说薛大官人就不能想这个?虽是薛呆,但也非不通人情。这几日里栾三儿可没好好歇着。打从他叫阿盛往南方采买了小子来,不几日便到了京里。入城时,栾哥儿便嘱咐了阿盛,叫他弄出些气派来。阿盛不敢不听话,却又不敢全听,这就又悄悄问过薛夔一遍。薛夔也不明白怎麽回事儿,但想是栾哥儿说的,多半不会错,便就叫阿盛照栾哥儿吩咐去了。栾哥儿又自个儿扮个落魄书生,与那打手在街上演了这一出好戏。当时薛夔就立在旁边二层酒楼的临窗那儿看着,心里也说不清是个甚麽滋味儿了。
  接着的几日,栾哥儿请了城里出名的乐师舞娘来教这些小哥儿们技法。说老实话,这些小哥儿年纪虽小,可也是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东西老早都学过。薛夔原先也想不明白,为何要花这冤枉钱。栾哥儿只一瞪眼,薛夔便不敢言语了。
  现在想来,那些师傅们见这几个孩子年纪虽小,但一教就会一点即通,兼着栾哥儿笑脸迎人,又肯送银子办招待,这便赞不绝口。口耳相传,一时之间名声可就在外了。薛夔虽是不通文墨,但也晓得这名声便是金字招牌,若要人说你好,便是千难万难的。当下心里对栾哥儿,又添几分说不明道不清的念想了。
  正想着,就听见后面有人过来了,脚步轻轻,后跟曳地。衣裳拖着地,发出刷刷之声,也不知怎的,在这夜里格外清晰。薛夔没动,少时果然有双胳膊搂住他的腰,拉扯着他那石榴巾子,热乎乎的气儿从脖颈往上吹到耳后:“怎麽,又喝醉了?”
  这声儿带着几分笑意,又有几分调侃,说不出的娇媚,道不明的宠溺。薛夔也不知怎麽就觉着酒上脸似的烧起来,忙的一推他手:“有你这麽胡闹的麽?等会儿叫人看见了…”却又吸吸鼻子,“你喝酒了?”转头拉了他手细细看,只见月光下栾哥儿面色潮红,眼中氤氲,水淋淋雾蒙蒙的看不透彻。再一捏他手,热乎乎的。
  “看见甚麽?”栾哥儿只管往他身上靠,“咱们大被一张眠在一块儿还少了人看去?”
  薛夔无奈,扶了他道:“你真是醉了,怎麽就喝多了?”
  栾哥儿哈哈一笑,伸手揪他耳朵:“我怎麽会醉?不过是多吃了几杯…”便又脚下踉跄。
  薛夔唬的伸手搂住他,只觉得栾哥儿浑身香气扑鼻,说不清是他身上本来的香,还是那酒味醉人,又或是月下花开,清风送香来。薛夔低头看着他,满脸红晕,双目朦胧,整张脸子又白又嫩,这就看得痴了,心里只道,便是那丽菊院里的姑娘,也没一个比得上他这双眼睛的。
  栾哥儿伸手拍他脸颊:“看,看甚麽?没见过?还是没看够?走走走,咱们这就回房去,我叫你从上往下从左往右从前往后都看个够!”
  薛夔也不知怎麽脑子里嗡一下:“又胡说!你这龟儿子——”
  后首儿话没说完,栾哥儿捏着他的下巴抬头就亲上来,丁香小舌滑溜溜的钻进去。一双手也不老实,趁着薛夔两手扶了他不得空,这便上下造孽。只啃得薛夔脑中画圈儿,好一阵回不过味儿来。
  栾哥儿勾了他脖子将嘴贴着他耳朵,手探在怀里反捏着他袖子:“原来只穿恁单薄衣裳,不害冷麽?”
  “早开春儿了,天暖起来,又吃了酒,这才没穿外衫。”薛夔嗯了一声,便有见他醉了有些得意,“您老人家见我身上单薄,肯赏我一件衣裳儿穿穿也怎的?”
  栾哥儿斜他一眼:“贼短命的薛呆,得便宜便了,早先儿便看我让着你,给你前后忙活儿的也不问一句。我不言语便罢了,如今你倒大胆了些,又来问我要衣服穿!我又不是你甚麽人,何故把与你衣服穿?”说时便上来动手扯他衣裳。
  薛夔一愣也不知是酒劲儿上来还是见栾哥儿醉了媚人,口里竟自个儿溜出一句来:“我便是前生剥了你的皮,今生当真要还了你不成?”
  栾哥儿一听便住了手,歪着头似笑非笑打量他一眼,随即又拍拍他胸膛笑了:“我可不懂你口里浑说些甚麽,反正儿啊——”说着伸手一戳他额头,“你就等好儿的报答我吧——”说着便打个酒嗝,似要倒了。
  薛夔无奈,转过身去:“上来吧。”
  “嗯?”栾哥儿一愣。
  薛夔微微弯了身子:“你醉了,我背你回去。”
  栾哥儿这便真愣了,好半晌才窃笑着爬上去。将手垂在他身前,缓缓向他耳根子吹气。薛夔只觉着自个儿莫不是真醉了,竟是一步三晃的回了屋里。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头儿说着栾哥儿与那薛夔回了房,另一边儿咱们再到取月亭去看看。南厢房里正是热闹,唱曲儿的相公换了一拨儿又一拨儿,偏偏这位客人皱着眉头一言不发只管喝酒。小哥儿们见着不对劲儿,便打发个小子赶快去找春哥儿。春哥儿正陪着康记银庄的掌柜抹牌,方才输了一局,这就笑着端了杯子过来,将个身子都贴着挨了紧到一处,敬了他个皮杯。那银庄掌柜喜不自禁勾了他舌头,一双手上下便即摸索起来,口里含含糊糊道:“好人儿,便是我中意你,你可也有情于我?”
  春哥儿只管笑着一推他,张嘴便唱:“有情哥。你须是频频到。有情哥。你多请些酒共肴。有情哥。我把你终身靠。有情在口里叫。无情在肚里包。果是个真情也。不要财和宝——”
  那掌柜捉了他手正要言语,外头儿小厮进来咳嗽一声,春哥儿这就过去听了几句,转头笑着赔了不是,折身就出门去了。
  一路快步赶到那南厢房,正听见里头儿那大爷放下杯子咳嗽了一句:“出去出去——”
  估摸着里头儿小哥儿笑着要挨近他,这位大爷伸手一推就将他推翻在地。小哥儿捂着腿诶呦一声就叫了出来:“这位官人啊,真是好狠的心呢。”
  那客人却咳嗽一声:“你们便是这取月亭最好的了?我看也不见得啊!”
  春哥儿皱皱眉,随即展开眉头笑着进去了:“这位大爷,怎麽光喝酒呢?莫非咱们取月亭的菊花酒这麽香,勾得您眼睛都看不见别的了?”
  那人看他一眼似乎眼前一亮,再细细一看却又摆手:“你又是谁?我没叫你来。”
  春哥儿眼珠子一转:“听这位官人的意思,像是来寻人啊。”
  那人叹口气:“不提也罢。”说着便起身要走。
  春哥儿盯着他那身暗色绢丝的衫子,再看看他下头的皂靴。心里有了计较,这便道:“既然如此,那我送送官人吧。”说着便侧身一抬手,“这位大人的账便记在我身上了。”
  小哥儿们应了一声,那人倒是连连摆手,春哥儿只管拉着他手往外走:“这大官人莫怪,这是新开的地儿,很多规矩他们都不懂,还请您大人不计小人过。”
  那人却转过头来看着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春哥儿心里一愣,但面上还是笑着的:“怎麽了,莫非官人又舍不得走了?”
  那人却又把手收回来了:“你倒是像,可惜,若是他的话,才不说这话,直接就——”却又住了口。
  春哥儿心里一乐,感情这位是来找念想的,这就笑着伸手搂了他脖子,张嘴就要亲。还没来得及亲,就被这人推开来。春哥儿一愣看着他脸,才发现他定定看着门口,目瞪口呆。
  “…彦,彦莘,你怎麽来了?”这男人瞠目结舌。
  “好啊,这便是堂堂的翰林大人,这便是堂堂的父亲大人,这便是——”门口立着个华服青年,此刻双目圆睁,握起拳来,满面通红,似是气急。要问这是何人,可不就是那杜彦莘杜翰林两父子麽?
  杜翰林是又羞又急,杜彦莘是又急又气,春哥儿是又气又异。春哥儿气的也无非是姑娘相公们最气的有人上门找事儿,可又异了。按说找上门的也该是家中娘子寻了夫君,或是严父来找忤逆子。今儿倒是巧了,看情形是母鸡打鸣,公鸡下蛋——儿子来找父亲的了。
  诸位看官,预知这杜彦莘怎麽来了这取月亭,杜翰林又当如何,咱们下回“惊回首便是当初 再顿首已是从前”来说。
  
  
作者有话要说:某位看官说要给小老儿长评,却又不见,唉唉唉,小老儿伤心而去,明儿罢讲一次,以示愤慨!
第三十四回
  词曰:
  山远云渺意幽幽,山下桃花随水流。雁过无声白云恨,青山不老问荒丘。水光潋滟映耕牛,牧童嬉笑垂杨柳。万花不见含苞日,正是光阴不可留。总道年少不肯过,不觉半生何处丢。再把酒盏问明月,芳踪无痕情依旧。
  
  诸位看官,咱们都晓得,光阴似箭白驹过隙,这辰光你若候着,便又觉着它慢的慎人,可你不搭理它。就又一晃而过。候着发榜的这段日子,栾哥儿倒是风风火火颇做了些事儿,可有人却是牵肠挂肚寝食难安。
  看官要问这人是谁,便又多了。旁的不说,这杜彦莘便是其中之一。论真心而言,哪个举子不想高中?论脸面,哪个赌徒不想赌赢?这杜彦莘,一来盼着自个儿高中好狠狠奚落那栾哥儿一番,二来也盼着花间甲能中一偿夙愿。三来便是盼着栾哥儿根本不中,断了花间甲的心思,四来…便是记挂着他那翰林爹爹。
  看官们便又奇了,这儿子记挂父亲也不是甚麽稀罕事儿,何故小老儿要拿了出来大书特书。看官们可还记得,那日杜彦莘与花间甲去了丽菊院好一通大闹,若非杜翰林及时赶到,还真不晓得要出甚麽乱。可杜翰林来了说的那些话儿,不也让杜彦莘起了疑心麽?虽说杜翰林当日拿出父亲积威压了下去,杜彦莘口里不说,心里还是泛着嘀咕的。这几日候着发榜,便格外留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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