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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籍名:《丁香鱼和橄榄树》    作者:控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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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神农架。”
  张湘竹看着宋元开始收拾行李,知道他又要闯天涯了,问:“你的装备不借人了吗?”
  “用完了,我这就去拿。”
  “去神农架两天赶得赢?”张湘竹问。
  “不知道。”
  “实习旷班会记过啊。”张湘竹劝阻着宋元。
  “几批学生入科时间都不一样,老师没那么好记性。”宋元收拾了几件贴身穿的衣服,换上冲锋衣和速干的裤子。
  “这么晚了,你怎么去呀?”张湘竹再度试图劝阻,心想要是邓伟回来了,没准儿能劝下他。
  “上回查过路线,今晚先去宜昌住一宿,明早再去神农架。”
  “哪能那么巧就有去宜昌的火车?”
  宋元收拾了一个小包,说:“坐汽车去,八点还有车。”
  张湘竹知道宋元说的神农架不是风景区,而是指无人区。那是一条专业三级左右的穿越路线,他一个人去,危险性太大了。张湘竹悄悄到阳台上给邓伟打了个电话,但那厮没接。
  于是张湘竹只能眼睁睁看着宋元提着他的登山杖和行李出门。出门前朝张湘竹说了声:“虎子,哥走了。”
  张湘竹说:“你要注意安全啊。”
  那时痞子回眸一笑,说:“放心,哥命硬。”
  
  在内科出科考完的那天晚上,邓伟他们乐队受邀去武大参演,唱完了以后武大乐队的哥们儿请喝酒。商周如同往常一样,喝得不多。武大的哥们儿问你们怎么又换主唱了?上回那个那么好的上哪儿去了?
  当着现任主唱议论这个话题有点儿缺德,商周只是说那是个临时的,他没空。
  武大的哥们儿就说他要有空我们都想挖他呢。
  商周说没门儿。
  说的时候有点儿火(一一)药味。
  没怎么见过商周这么失控的邓伟心里犯了嘀咕。那位新的主唱悄悄问邓伟,队长是不是特中意上次礼堂唱歌那个?
  邓伟叹气说:岂止中意。
  见现任主唱有点儿失落,邓伟拍拍他的背说:那人不是一般人啊,你别沮丧了。
  邓伟回到屋里才发现张湘竹给他打了电话。刚才在喝酒那地儿太吵,没听见。于是他去了痞子他们屋,没见张湘竹。朱哲在玩游戏。
  “二虎子呢?”
  “洗澡呢。”
  邓伟去厕所敲门,问张湘竹找他什么事儿。
  张湘竹在厕所里喊道:“痞子又走了!”
  邓伟寻思着上周见他那样应该是到极限了,所以也不奇怪。
  “上哪儿去了?”
  “神农架。”
  “靠!”邓伟咋舌。冲回寝室就拿手机。商周在收拾乐器,见他手忙脚乱的样子,停手看了他一眼。
  “痞子这厮,一个人去神农架了。”邓伟一边拨宋元的电话一边说,“这会儿雪估摸都没消,他真是去找死了。”
  以往宋元也不至于这么玩命,去的地点也不过是一般的旅游胜地,至少危险性没有这么大。
  在邓伟的那句话之后,商周忽然地把他的Les Paul往床上一丢,琴弦发出一阵悲鸣。被一向爱那把吉他如命的商周此举吓到的邓伟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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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商周点了根烟,看着邓伟打电话。邓伟半晌才把手机拿离耳边,说:“关机了。”
  商周丢下烟,就出门了。邓伟跟着他出去,发现他走进宋元他们屋,问张湘竹宋元什么时候走的,说了什么。
  二虎子老老实实地说:“他说要去找一个叫张师兄的人拿装备,然后坐火车去宜昌,明天早上去神农架。”
  “那个张师兄是哪一级的?”
  “好像是的吧?”
  商周出了宋元他们屋门,往走廊外头走,走的时候打着电话,邓伟听到他是打给陈倩,问他们年级有没有一个搞户外的姓张的。
  张湘竹出屋门来,和邓伟一起看着远去的商周,问:“商少怎么了?痞子欠他钱没还?”
  “不知道。”邓伟嘀咕着。
  




橄榄树·十三

  好像梦游一般,从武汉到了宜昌。到宜昌时是凌晨。沿着火车站外一条向下斜行的路走了一会儿,又走上大路,走了许久。接近四月的宜昌,晚上实在称不上暖和。拐弯的岔道儿还亮着住宿的灯。宋元和张咸右投奔了那儿。
  前一天晚上,宋元去找张咸右拿包时没料到他也说要去。乔信当时不在,宋元就问乔师兄不去吗?张咸右说怎么,人不够?宋元说足够了。
  他本想一个人去的。
  他一直以为,对户外有兴趣的是乔信,张咸右不过是陪他玩儿罢了。
  宋元的帐篷是单人帐,既然是两个人,带两顶单人帐不过是浪费体力。于是宋元就把自己的帐篷留在张咸右他们屋,换了他们的双人帐。
  第二天早晨起来后,他们去汽车站附近打探去神农架木鱼镇彩旗村的车,被告知只是有去兴山县的车罢了。路上有些被称作“兔子”的人一直在拉他们俩生意。以往出门,宋元不是没上过当,但那天的确找不到直达车,而兔子介绍的车号称可以送他们到木鱼镇,且号称可以包车,一个人四十。宋元想大不了中途换车,也就答应了。
  但那辆车在没出夷陵前就不断拼客,为了拼客在某处等待了许久。宋元也知道八十块钱要包车是开玩笑的,只好睁只眼闭只眼。出夷陵区走的不是大道,而是一条小路。那条小路上有个被推翻的石墩。在行经那条路上时,拼客上来的那位大妈一直和司机在吵架。
  宋元基本上属于非方言区的小孩,对方言的识别能力很弱。他不能听懂那位大妈和司机在吵什么,只觉得张咸右的脸色也不太好看。宋元问他怎么回事,张咸右起初没说,到终于出了那条跌宕的小路之后说:刚才走那条路是为了躲收费站,那条路上个月刚翻了一辆小面包。
  既然坐上这辆车,就听天由命吧。
  到了后来,后座的拼客达到了四位。被挤得无处容身的张咸右终于质问了司机。那位司机说:“四十块钱想包车?我油钱都不够。”
  由于上来的都是老弱妇孺,他们也不好发飙。
  宜昌通往木鱼镇的一路都是山路。山很好,岩山秀木,水却一截一截地断流。张咸右说应该是拦截起来建水库了。被拦截的死水超越了浑浊,绿得发粉,有些令人倒胃口。
  下午一两点时,那车停在了兴山县城的路边。车上其他的乘客都下了车。本以为是放放风的二人在下车放了许久的风,发现司机一直蹲路边吸烟,没走的意思。宋元问:“什么时候走?”
  司机一口一口地吸烟,说:“你们自己去彩旗村吧。”然后在他们面前摊开手。
  宋元以往不是没碰过换车的事儿,但这么被丢下还是第一次。他和张咸右对看了一眼,问那个司机:“您让我们走过去?”
  司机指了指马路上经过的某种款式的破烂面包说:“那种车去彩旗村。”
  “还多远?”宋元冷静地问。
  司机挖了一下鼻孔,说:“几个小时。”
  宋元去拿行李的时候,有两个汉子正在他们行李边看着。司机说:“不给钱就想走?”
  宋元说:“多少钱?”
  那司机站起来,再在他们面前摊开手,说:“一人两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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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才说一人两百吗?”宋元转头问张咸右。
  张咸右说:“刚说一人四十,包车去彩旗村。”
  宋元转头对司机说:“听见了吗?不是我记性不好,您的耳朵有点儿不好使。”
  四周聚结了三五个和司机长相有些类似的男人。宋元想就几百块钱你们怎么分呢。
  司机收回手,说,“不给钱行,行李留下。”
  张咸右说:“报警吧。”
  那司机就说:“你报呀。”
  两个汉子去抱宋元他们的行李,宋元走上前,揪住其中一个,一个左直拳,把那人打出了两米远,打得跌在地上哼哼。
  有人亮了刀子,宋元踢掉那把匕(一一)首,把那个人踹地上,捡起匕(一一)首,放他耳边。提起他的耳朵。
  “哎哟哟!”
  刀锋贴在耳朵上,那个人开始求饶。
  “去,叫辆车,送我们去彩旗村。”宋元踩在那人身上,说。
  司机打电话叫车,他们等车的时候,有一辆和他们之前搭的相同款式的车停在了路边。估计又是和他们类似的客人吧。
  车上的司机和乘客都下来了,那两个乘客个儿都不矮,宋元用余光扫了他们一眼。
  张咸右对目前的状况可能有点儿焦虑,说:“叫了这么久车不来,该不会有什么猫腻吧?”见宋元没反应,张咸右拍了拍他的肩膀。拍到第三下时,手被人从身后扭抓了过去。他吃惊地回头,就见一个长头发的高个儿,穿着带了金属的牛仔装,扭他的手。
  以为是司机叫来的打手,张咸右捏了拳头就要挥过去,宋元从旁挡住了他的拳头,示意他往旁边看,叫了声:“乔师兄。”
  张咸右顺着宋元示意的方向看,就看见他那个站在两个登山包旁的室友,样子有点儿憔悴。
  张咸右放下拳头,看了一眼眼前的哥们儿,那哥们松开了手。
  四个男人没有发生交谈。
  宋元和张咸右拿回了行李。
  春天不晴不雨的天空,云层变得有些薄,阳光在地面上打了个圈儿。
  只是那种乌云中几丝光线的感觉,看了叫人很不舒服。
  宋元拉开冲锋衣的拉链,露出里头的棉T恤。商周回到他和乔信的行李边上。四人沉默着等待着那辆被召唤的车。
  面包车终于来了。他们的行李被堆放进了最后一排座位后边的空隙。张咸右第一个上了车,坐在前排,商周第二个上车,坐在了后排,宋元第三个上车,想在张咸右身边坐下时,商周从后排伸出手,把他拽了过去。
  宋元跌在商周身上,脸撞在座位上,撞疼了。商周松开手。宋元挪到座儿上,一声不吭。
  乔信上了车,犹豫了一下,坐到张咸右身边。
  通往彩旗村的路正在修。路面颠簸得很厉害,尘土飞扬。车窗关严实了,还能闻见灰味儿。有些路段封锁一半,两个方向的车在一条路道上走,所以停下了好几次,等待了许久。
  难怪那个司机不愿意送他们去彩旗村。
  车开出不久,宋元觉得肩上一沉。转头看时,商周已经睡着了,头掉落在他的肩上。
  他就是穿着这种坚硬的带金属的破旧裤子,坐了一夜、又坐了一昼的汽车,都没怎么睡吧。
  宋元轻轻地把商周抱在了怀里,让他枕着自己的腿。
  就算那样,他也没醒。长密的睫毛在安静的脸上形成了一些阴影。宋元摸着他的脸,热的。
  




橄榄树·十四

  晚上七点,他们终于到了彩旗村。宋元拍了拍商周的脸,把他叫起来。商周迷糊了一会儿,口齿不清地说:“我待睡会儿。”
  “被卖了管不着你。”宋元捏着他的脸。
  商周过了一会儿,反应过来状况,从宋元腿上爬起来,皱着眉,试图伸直发麻的腿。
  他们下了车,从后门把行李卸下。
  彩旗村是一个很小的村子,也就是山下河岸边对立的两排房子,中间一条道儿,通车用的。这个村子的建筑就是上世记八九十年代流行的那种粗糙的小洋房,不少没装修外表,用砂浆盖了一层,或是裸 露的红砖。看上去残破而风烟滚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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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风烟滚滚恐怕是因为修路,平时应当不至于如此。
  宋元在武汉时已经联系好了向导。游客是无法出入无人区的,好歹这也是个国家自然保护区。但是只要找到一个愿意当向导的当地人,这些事情都很好解决。通过人情,贿赂一下森林保护处的人,开一张准入证,就可以进去了。
  其实邓伟和张湘竹的担心有点儿多余了,就算一个人来,宋元也没什么机会弃尸荒野。
  向导是个三十多岁矮个儿的壮汉。面色古铜,两颧部因为长期高山的紫外形成了消不下去的红斑。和电视上常见的藏(一一)民类似。
  这儿的无人区最高峰是老君寨和老君顶,海拔接近三千。如果是经常上山的人,确实会吸收不少紫外。
  他们把行李搬进向导家门厅里。宋元在车上打过电话给向导,让他弄点儿饭菜,他们到的时候还没弄好。
  向导家有俩小孩,一男一女。男孩大概七八岁,他们搬行李时就一直在门后看着他们,放好行李,宋元想过去逗他,他脱兔般地窜走了,细细黝黑的腿迈得飞快,边跑还边回头看他,意思是看你追不上我,忒得意。那个女孩四五岁,对商周充满金属的垂下头的裤腰带产生了强烈好感,不停地扯着那条裤腰带,抬起脸问商周:“这是什么?”
  “裤腰带。”商周寻思半晌,决定如实回答。
  当时张咸右坐在门口的长条木凳上,乔信站在他身旁,和向导聊天,宋元在商周边上听见他这么说,问:“你带了别的衣服么?”
  商周说没有。
  宋元说:“我还带了条裤子,今晚洗过澡穿我的吧。你这样上不了山。”
  那小姑娘执着地摇着商周的闪闪发亮的裤腰带,说:“叔叔,能不能送我?”
  商周有些烦恼地寻思了半晌,说:“不行。”
  “为什么?”小姑娘很不满意。
  “送你,我的裤子会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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