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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页

书籍名:《深宫囚》    作者:鸠羽千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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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到霜降的前晚,天气已是越发冷了,晚间更是冰冷刺骨,杜太医虽然年岁大了经不起冻却执意抱着被子守在那里等着亥子交接时分采摘“独龙珠”。
  这一守,就守了将近两个时辰,待到亥子交接时,但见月华似水银泄地独独笼住山顶照在那几株“独龙珠”上。
  杜太医像生怕惊动了什么似的,压低声音道:“快了。”一句话让在场所有人屏息以待,全都瞪大眼睛死死盯住那几棵依然柔弱的药草。
  不多时,只见其中一株枝叶极力舒展,突地暴涨了近一倍有余,原本清晰纤细的紫色脉络变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密密麻麻的布满叶片,隐约有淡淡的光晕,几乎将整片叶子都染成了明亮的紫色。
  而在叶片紧紧包裹的根部,那颗小指甲盖大小的小珠上也逐渐爬满了脉络,珠子开始呼吸般的起伏,就像是有生命一般。
  随着起伏,那些紫色的脉络逐渐为之吸收,从叶尖开始褪去,叶片的颜色也由嫩绿转为深褐,小珠开始胀大,原来淡红的色泽开始变得深起来,红光渐渐夺目。
  所有人中,杜老太医作为取药之中站在最前,伸出一只手凝神等待着采摘的最佳时机,苍老的手指因为激动都微微有些发抖。
  等到根部也完全转为深竭色,紫色的脉络褪得一丝不剩的瞬间,杜太医猛的大喝一声,出手如电的将那株“独龙珠”连根拔了起来。
  再看那“独龙珠”,原来根须极浅,柔嫩的叶片已经完全成了深竭色,原本有着脉络的地方都成了浅浅的裂痕,变得质硬坚韧,摸上去十分粗糙。而那颗最中间的小珠,则已经如同幼儿的拳头大小,红光滟滟,竟似一块上等的红玉。
  杜太医宝贝似的将那株独龙珠收进事先准备好的寒玉盒里,任极却劈手夺过打开再看了一眼才递还回去问道:“这就行了吧?一株够用?”
  杜太医连连点头:“回皇上,够,这药一株便能有奇效,用多了反而有害无益。”
  “是么?那便好,明日开始就准备着手疗伤。”
  杜太医还没回话,越宁抢话道:“皇上,臣有一言。”
  “皇上,我们出宫已经三月有余,回宫也要三月,这一去一回便是半年,俗话说‘国不可一日无君’,皇上却是要离宫半年,朝中恐不稳。”
  任极明显不悦:“越宁,朕不记得我安排你当了御史大夫,何来这一套说词。”
  “臣……”
  “朕意已决,不必多言,朕花了那么多功夫把人带到这里来就是要在这里治伤的,不然我带出来做什么?!”
  “‘国不可一日无君’是不错,但朕不记得何时变成了‘朝不可一日无君’。越宁,朕还脚踏在启梁的土地上,难道不是在国中?那帮达官显贵朕养来是干什么用的,若是没有朕他们便什么都干不成,不如趁早归田!”
  众人都被他的火气慑住,纷纷跪下,越宁低喃一句:“臣逾矩,臣知罪。”便跪在一边禁声不再说话。
  任极拂袖当先离去,留下跪了一地的人当先离去,众人一时不敢擅自起身,只有杜太医顾不得那许多,捧着“独龙珠”急急忙忙赶回去为明日的疗伤做准备。
  任极回去的时候莫纪寒正是好眠,上山后为了有足够的体力配合疗伤时的针法,杜太医在饮食和膳食里全加了相当的药材,以助他恢复。
  伸指轻拂,睡沉了的莫纪寒终于将一直紧皱的眉头松开,表情安宁,任极默默看了半晌,轻声道:“荒废政事近半年,朕恐怕已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昏君了。”
  隔天莫纪寒醒来时,只觉得周身温热,睁眼一看竟是置身于一个满是药材的木桶中,杜太医见他醒来,凑近将手里的最后一把药材放入桶中道:“莫将军,该找的药都已找齐了,老朽这便要帮你疗伤。”
  “只是疏通重建经脉全身就很凶险,而你恰好心脉的伤又最重,治起来总会比常人痛苦些,若觉得疼痛难忍,尽管叫出来无妨。”
  莫纪寒还没来得及说话,门便被一人推开:“可以开始了。”
  抬头看去,原来是任极,今天的他脱去了长衫换作一身紧身习武装束,越发显得高大挺拔,眉目间英气逼人,帝王气质浑然天成。
  杜太医见他来,施礼后道:“老臣也已准备好了。”又转头对莫纪寒解释道:“由于莫将军你心脉太弱,又不能使用自身内力,必须由内家高手先行护住才能再由老朽行针过血打通经脉。”
  任极则在他说话的功夫已经盘腿坐到莫纪寒身后,双手平伸贴上木桶,说声:“开始。”内力便源源不绝隔着药浴涌入了他的后心。
  不多时,两人的头顶上皆冒出丝丝白雾,杜太医睁大眼睛仔细算着内力的周天运行,在两周天后落针准确无比的刺入了莫纪寒内力郁结的经脉交汇处。
  尖锐无比的刺痛顿时从那一点蔓延开来,即使是泡在温热的浴桶里,冷汗还是顺着额角滴落下来,双唇咬得出血才勉强止住闷哼出声。
  与此同时,后心的内力也同时加大,两相冲击下只觉得全身忽冷忽热,经脉中如蚁啃虫噬,难受之极,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紧接着便是第二针,这一针下去,先一针落针处任极的内力便已经冲开那里的凝滞,如同打开了一个缺口,越来越多的内力开始在那时聚集回旋,等待着下一次的突破。
  这样一针一针的下去行宫过血冲开郁结梳理经络,莫纪寒先还能数着杜太医下针,到后来,则已经完全无法集中精神,脑中昏昏沉沉的只有在体内游走越来越强大的内力和一下更比一下的刺痛,就连是不是真的喊出了声,他都已经记不清了。
  而杜太医和任极也早已是满头大汗淋淳,等到行针终于告一段落,两人都已经如同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干的地方。
  莫纪寒则已是不知何时昏了过去,任极收功后勉强用力将他从已经凉掉的浴桶中抱出披上衣服,就再没有力气做余下的事了。
  杜太医顾不得擦汗,道:“老臣叫他们进来收拾,皇上您要切记今日不可再强行运功,一定要静养调息,三日后,便要继续。”
  任极疲累的摆摆手:“朕要休息,你叫他们准备两套衣服再多点几个火盆送进来即可,收拾什么的待以后再说。”
  杜太医立刻领命出去,门口正有越宁护法,东西很快就送了进去,任极休息片刻,替两人都换过衣服,这才倒头安心睡去。
  一觉醒来日已偏西,虽然四肢还是有点无力,精神却好了很多。侧身看去旁边的莫纪寒仍然未醒,虽然双颊还是显得苍白,气色却好了很多,呼吸平稳规律。伸指一探,有微微的内力流转,弱虽弱,倒也让人放心不少。
  就这么看着,本打算起身离开的念头刹那消散,任极突然觉得就这么看着他一脸平静的睡容竟然也是一件非常不错的事情。
  看着看着,就忍不住伸手划过坚毅的眉峰,平时装满傲气和倔强的眼睛被眼睑遮住,微翘起弧度的睫毛显出些些柔顺的味道。然后是挺直的鼻梁,和那张不肯服输又万分吸引人的嘴唇,原本的青白颜色里有了点点淡红,牢牢的抓住了他的视线。
  俯低的身子凑得极近,却在最后一刻拉开了距离,任极盯着两片唇瓣良久,终于放弃,暗叹道:罢了罢了,不急在这一时。
  莫纪寒不知自己睡了多久,然后便被经脉的阵阵刺痛给唤醒,虽是比初扎针时减弱了很多,却依然难忍。
  疼痛也没能让神智清醒起来,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瞧见的是一张有些模糊的面容,似乎对他笑了笑,然后问道:“醒了?”

  第 57 章

  疼痛也没能让神智清醒起来,浑浑噩噩的睁开眼,瞧见的是一张有些模糊的面容,似乎对他笑了笑,然后问道:“醒了?”
  莫纪寒怔忡,好半天以后才认出来出现在自己眼前的那张脸竟然是任极,而那一声“醒了?”更是让他疑惑良久,在终于瞧清旁边没有其它人以后,直觉认为那是自己在神智不清时的幻听,不必理会。
  身体的倦意依然没有消散,眼皮也还沉重,在睁眼片刻之后忍不住又缓缓合上,再度沉入深眠之中。
  任极难得温柔,本以为至少能看到些反应,却在等了又等之后发现莫纪寒竟然丝毫没有回应的再度睡着了,脸色顿时数变,提起欲击向墙板的拳头在堪堪毫厘之距时又颓然放下,恨恨盯上莫纪寒睡脸几眼,披衣走出屋外。
  杜太医正守在外间来回打转,不时伸着脖子对着紧闭的房门望上几眼,满脸的渴望神色。一见任极出来,几乎是箭步冲上去,匆匆请过安后就急问道:“皇上,敢问莫将军现在情况如何?”
  没等到任极回答,抬头一看见他一脸阴霾,不由吓得心中猛跳,说话也打起结来:“这……皇上……”莫不是自己改过的方子真的出了岔子?那就真的是万死难辞其咎。
  任极连看也不看他,沉着脸连道:“好好,好得很。”说完大步迈到隔壁房里,“碰”的将门重重关上。
  杜太医先是被他的神情骇住,但转念一想,自己脑袋还好好的没有搬家,不像是治伤出了问题,看皇上的反应也不像是莫将军的伤情有恶化,这才安下一半心。待到推门进去为莫纪寒把过脉,见果有起色,这心便完全放下来了。
  刚将莫纪寒的手腕放回被中,莫言探头进来,快步跑到他身边问:“杜太医,是出了什么事?皇上刚刚的脸色很不好,是将军的伤……”
  杜太医摆手打断她:“小丫头别乱想,莫将军的伤已开始有起色。”
  莫言稍稍松口气,低头仔细看了看莫纪寒,见他气色确实比以往好才放心,疑惑道:“既是如此,那皇上怎么脸色那么坏?”
  杜太医摸摸胡子:“天子心事我们这等凡人怎敢随意揣度,莫丫头,别想太多,做好自己的分内事就好。”
  又过两天,正是第二次行针过血的日子。
  任极的脸色始终没有好过,抱着满脸愤恨的莫纪寒往准备好的药浴桶走,边道:“你当你恢复那么点功力就能和朕抗衡么?可笑。”
  来到桶边,伸手将人的衣服除个干干净净放进桶里,看着他的眼睛续道:“还是老老实实等功力全复的时候再说。”
  杜太医拿着针候在一边,见此情形呆了会后赶紧转身,对着药柜上分类明确码得整整齐齐的药材开始忙活,只当自己不存在。
  莫纪寒此时虽未被点哑穴,却是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更不想看任极高高在上的表情,盯着桶沿,眼中的怒火简直要将桶沿烧出两个洞。
  任极却觉得有趣,伸手在莫纪寒脸上轻抚,又摸上他的眼角,摩挲良久后滑到耳根,再到颈侧,最后才收手转头对杜太医道:“开始吧。”
  莫纪寒因为任极的动作早已气血翻涌,再被桶中的热气一蒸,脸色显得出奇的红润,就连肩颈都显出淡淡的绯红,一瞧之下竟是诱人至极。
  杜太医见莫纪寒神色,心叫不好,赶紧将任极请到旁边低声道:“皇上,像莫将军这样的伤情最忌心情激荡,尤其是在疗伤的时候,气血翻涌内息易岔,很是凶险的。”
  任极一呆,心中暗悔,又不愿意显出来,冷瞪着杜太医:“是么?那为何不早说?”
  杜太医暗叫倒霉,只得认错:“臣老糊涂、臣老糊涂。”
  “杜太医,你从现在起最好莫要再糊涂,不如就此把所有该注意的统统都对朕说一遍,千万别有什么遗漏。”
  杜太医心叹这照顾病人伤人,该注意小心的地方都大同小异,普通人就是想上一想就该猜得八九不离十,偏偏这九五之尊的皇上什么都不能以普通人来忖度,便是自己的在意之人在伤中也喜欢由着自己的性子来,这不是明摆着招人厌么?
  搜肠刮肚一番,杜太医把自己能想到的禁忌通通说上了一遍,林林总总竟有几十种,任极听得头昏,挥手叫停,黑着脸道:“总之一句话,不要说不要碰,是吧?”
  杜太医整整脸色,严肃道:“确是如此,能刺激到伤者的行动语言都要避免,尤其是再扎一道针后,就要用‘独龙珠’了,更不能有半点差池。”
  任极闭上眼,片刻后睁开:“那么现在该做什么?”
  杜太医再仔细看看莫纪寒,见他脸上的绯色已经褪去不少,这才放心,回道:“皇上,臣请皇上先帮莫将军运功,探探他的脉息,确定平稳后再运行两周天,没有异状后老臣便能开始下针了。”
  莫纪寒听不清他们两人的对话,只见任极面色不善的重又走过来,忍不住全身戒备,哪知任极只是一撩衣袍在他身后坐下,不一会便有浑厚内力透过桶沿传过来,还来不及抵抗就由后心开始游走全身,让刚刚恢复些许的经脉说不出的受用。
  任极一开始灌入内力时探得莫纪寒气血果如杜太医所讲有些激荡,不由后悔自己刚才所为,到运行两周天后终于平复,示意杜太医可以下针了。
  这一次的疼痛比上次更加剧烈,第一针刚下就听到莫纪寒“啊!”的一声大叫,原本握拳的双手抖得无法紧握,冷汗瞬间布满额头。
  任极看得心焦,催动内力,对杜太医喝道:“怎么回事?!”
  杜太医额上同样见汗,一边算着下针的时机一边分心回答:“皇上,人身上四肢的经脉分布最是复杂细微,感觉又灵敏,自然疼痛会加剧。老臣已经尽力修改了药方,也只能做到如此,若是用旧方,只怕这针一下,莫将军就要痛晕过去了。”
  任极用去大半功力护住莫纪寒的心脉,余下的正在两人体内不住循环,却仍开口道:“那真不如一开始就晕过去。”
  杜太医再下一针,暗叹一声奴才难当便不再说话,不过两针扎下,莫纪寒双手经脉如被蚁噬,痛痒难当,恨不得将自己一双手砍下来,耳中轰鸣阵阵,对于那两人说话的内容,是完全无法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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