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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页

书籍名:《艾小渔》    作者:苏雅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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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一直眼馋门外糖炒栗子的男人见小美人生气了,就打趣他:“囡囡,看一眼多少钱啊?”
  艾小渔晃着胖乎乎的小手掌,“看一眼五块钱!”
  恩?周任远吃惊的看着他,媳妇儿是想钱想疯了吧,被人看一眼就要收人家五块钱,这……怎么有点山寨王收过路费的架势?
  那个男人被艾小渔讨喜的动作逗乐了,指着刚才被他夸奖是“尖嘴猴腮”的朋友,“囡囡,叔叔给你十块钱,等这个叔叔生了儿子,你就给他儿子当媳妇儿,好不好?”
  咦——周任远越发有种不安的感觉,这个叔叔要拿钱收买他的媳妇儿耶,……他的媳妇儿耶,怎么有人会当着他的面,要预订他的媳妇儿呢,这种行为,可以适用爸爸说的哪种刑律?他怎么觉得好像买卖人口一样?
  他这边心里憋着口气,生怕好吃懒做的媳妇儿会为了五块钱,就答应当别人的媳妇儿,可女王殿下却已凛然生姿毅然绝然的摇头拒绝了,那个叔叔见他媳妇儿摇头,不慌不忙从口袋里掏出一张蓝色的毛爷爷,在他媳妇儿眼前晃来晃去,“叔叔不骗你,你答应叔叔,这钱就给你,你可以去买好多好吃的!”
  周任远刚刚回落的心跳,又飙升到一百八十,这是钱呐,真金白银的引诱无知儿童,他那连他口袋里一毛钱钢嘣儿都不放过的媳妇儿,怎么能有免疫力?
  可媳妇儿再一次让他刮目相看,只见他咬了咬小手指,略微犹豫了一下,伸出来就势指着周任远,“我已经答应给他当媳妇儿了……”不无遗憾的歪着小脑袋,鬼灵精怪的转了转小眼珠,“你……你把这十块钱给我,我让乙班的叶燕燕给那个叔叔的儿子当媳妇儿吧?”
  保媒拉纤兼买卖人口——这样做可以犯法的——周任远还没来得及阻止媳妇儿的见财起意,那个叔叔晃着手中蓝色的毛爷爷,已经笑的喘不上气了,哈哈……照相馆里充斥着一片欢快的笑声,艾小渔紧紧盯着可亲可敬的毛爷爷,满怀希翼的等待那个叔叔答应,张爸爸却是有些看不下去了……这人怎么拿孩子开涮,艾小渔那个小魔头可是属狗的,见着骨头必定要扑上去,万一这人逗逗他就拍屁股走人了,恐怕还得他来想办法善后,防止那小魔头恼羞成怒,指不定会想出什么鬼主意,整天赖在他店里守株待兔,专等着找这人要谢媒钱呢!
  张爸爸刚发上愁,艾妈妈和艾爸爸已经及时出现在了照相馆门口,两个人环视一周,微笑着问周任远:“远远,小渔呢?你们俩不是一块来拍照吗?他又皮到哪儿去了?”
  话音未落,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女孩忽的扑到艾妈妈怀里,扭来扭去的撒娇:“妈妈,我在这里,我今天很乖乖,没有到处乱跑喔!”
  阁楼一侧的飘窗,忽然旋进一股腥冽的空气,周任远抬起有些麻木的脖子,看了看窗外,天边已是墨云翻滚,狂风大作了,街上的叶子被风吹的打着圈的飞舞,周任远慢慢放在手中的相册,起身把窗户关严,就这不到一秒的时间,眼角余光还是留意到停在自家车道旁的那辆黄黑相间的兰博基尼,哎——轻轻吁出一口气,原来丹尼尔送他回来以后,就没离开,一直坐在车里守在他家门外,眼看天气越来越坏了,还是让他赶紧回家,省得他父母担心。
  掏出手机拨出那一溜熟悉的号码,听筒里传来的竟是茫音,周任远趴在二楼走廊的窗框上向外探着身子,风大的几乎能卷走一切活动的物体,他的呼喊刚一出口,就被风打散,分割成许多零散的小块扩散到四面八方。

  尘封的阁楼

  对那个拆散他父母的女人,周任远一直抱着漠视到底的态度,虽然和她同处一个屋檐下,但周任远总是表现的好像这座二层小洋房里,只有他和父亲的样子——父亲?从什么时候开始,曾经给予他一半生命的那个男人,就从亲切的“爸爸”变成了生疏的“父亲”了呢?
  这种漠视到底的态度,不会因为长期共同生活的浸润而变质,相反,和她朝夕相处的七年,倒是让周任远发现,原来她有那么多拍马都比不上母亲的缺点:不用出庭的日子,会像头猪似的一觉睡到下午两点;作饭的手艺简直拿不了手;请了钟点工以后,就再没收拾过屋子;赶上她们律师事务所活儿接的太多的时候,回家洗过澡连自已的内衣都不想洗,胡乱的丢在二楼卧室的卫生间,结果被每天定时来打扫卫生的玛莉看见了,用只精光锃亮的镊子夹起来,直接扔在楼下客厅里正看报纸的父亲和他身边,一口气流利的说出来:“先生,这个属于私人物品,当初我们谈好的条件里,可不包括要帮您的家人清洗这些东西!”
  那时他兴灾乐祸的看着父亲狼狈的捡起地上那件黑色的绸缎内衣,心里还愤愤的想着:该!现成的大家闺秀,名门千金被你抛弃了,却捡回来这么个行事有失体统,没什么教养的女人,真是什么马配什么鞍,你品行有亏,上天就给你配了这么个女人,这也算得上是现世报了吧!
  而且,在听到玛莉那番话后,周任远倒是对这位五十多岁的老太太产生了好感,直觉和她很亲近,每个周日下午的三点,当玛莉准时打开大门,在玄关换了鞋,系上带着花边蝴蝶结的大围裙,风风火火的去厨房准备晚餐的食材时,总能看见周任远坐在操作台上,抱着盒牛奶或是个苹果晃悠着修长的双腿,然后对她明亮的笑着打招呼:“嗨!玛莉,你今天看起来真精神!”
  哗啦——楼下在什么东西掉了,周任远拉回渐行渐远的思绪,溜着楼梯的扶手滑下楼,一楼楼梯口那儿,赫然蹲着那个女人,正手忙脚乱的拾起散落一地的文件夹,听见楼上有动静,抬头看了一下,见周任远双手插兜,站在距一楼地面还有三四级台阶的地方,忙下意识的挪了挪,给他腾地方,生怕挡了他的路。
  他受过的教育要求他在这个时候对这位忙乱的女士伸出援手,可抛开那些所谓的绅士风度,他倒真是想视若无睹的从她身边走过……周任远内心天人交战了好一会儿,还是敌不过那长久以来已浸入骨髓的好风度,几步跳下楼梯,把地上散乱的文件和摔坏的文件夹捡了起来,往那女人怀里一塞,急急忙忙跑到大门那儿,按住门把手向下一旋——刚才那一瞬间,那个女人睁圆了眼睛,好像要向他道谢,周任远尴尬的脸都有些微微红了,真是……没事抱那么多文件夹干嘛,幸亏是在自已家楼梯口滑落了,要是在外面,那么大的风,只怕连块纸屑都留不下来。
  外面……周任远猛的想起他下楼来的目的,丹尼尔还待在狂风大作的户外,这种天气,不能让他再开车回去了,还是请他来自已家里待着,等天气好点了再说。
  抓过门边衣架上的连帽风衣,周任远深吸一口气打开了门,一股劲风立即卷着雨点砸在脸上,门廊上玛莉挂的风铃早不知被风吹到哪儿去了,草坪上刚长出几寸长的小草,柔弱的贴伏在地面,已被那风打压的抬不起头了。
  门厅里那个女人一声低呼,周任远艰难的拉上门,裹紧风衣向车道上那辆黄色跑车奔了过去,顶着风的体位,愈发反衬出单薄的风衣下,那结实的身型和蕴含的力量。
  顶着风走了几步,车上的人已经发现了他,拉开车门忽的跳了下来,被那风顺水推舟的吹到他怀里,“周?”丹尼尔茶色的眼睛里,溢出浓浓的情绪,周任远伸指按住他那看来即将喋喋不休的嘴唇,把他紧紧揽在怀里,两人相拥着慢慢走向面前那座白色的建筑。
  带着丹尼尔走进门厅,两人立即置身温暖如春的室内,那个女人仍然站在楼梯口,见周任远搂着个男孩回来,眉头令人不易察觉的皱了一下,接着张了张嘴,似乎要和他们打招呼,周任远抿紧双唇,没有理会她,拉着丹尼尔的手,带他飞快的跳上楼梯,两个人嘻嘻哈哈的去了阁楼。
  那个女人……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和适应,现在在小城里也算得上是个有名气的律师了,平时不管接到什么样的案子,看见什么匪夷所思的情景,都会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极力表现出她已被西方思想同化——尊重别人的人权,尊重别人的选择,可……骨子里还不是那样迂腐、固步自封和自以为是!
  周任远还沉浸在自已的愤愤不平里,竟然意外的带着丹尼尔去了阁楼,本来是应该直接带他去自已的房间的——在他心里,那个被埋藏在记忆里的阁楼,那个被自已毫不知情的抛在脑后的阁楼,现在已经重新焕发了光彩,不再是脏乱的、狭小的、堆放平时用不着又舍不得丢弃的垃圾的地方,而是像一个魔盒,虽然在这七年里,里面珍贵的宝藏被尘封,可有朝一日重见光明时,仍是异彩涟涟,能深入到他的心底,搅得心湖澎湃不已。
  阁楼里的东西都蒙着积满厚尘的布,所以进来以后,一眼就能看见那个醒目的画架和画布上的小男孩,周任远开了灯,问道:“丹尼尔,喝点热茶怎么样?你到现在还什么都没吃吧?我再去找点吃的给你拿上来?”
  这个阁楼有古怪——丹尼尔凭直觉点了点头,看着周任远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急忙快步走到画架前,金黄色的麦田里,仰面朝天的是个中国小男孩,灵气逼人也……秀致逼人,心里忽然泛上苦味,周从没带他来过阁楼,原来他以为周的阁楼,应该是像小城里所有人家的阁楼一样,堆满了用不着的杂物,可现在看来,倒像是周珍藏宝贝的地方,画架下有只打开的小藤箱,丹尼尔鬼使神差的拿起藤箱最上面的那本相册——里面是两个孩子从小不点到半大小子的合影,虽然丹尼尔觉得东方人似乎都长着同样的面孔,可照片里那个习惯性板着脸的小男孩,还是让他看出了周的影子……
  嗬嗬……丹尼尔爱不释手的沿着那个孩子的轮廓描画着,周小时候,真是个别扭的孩子呢,那么小小一点的身子,作出这么威严的气势,实在是惹人发笑也……格外的惹人疼爱。
  他的所有心思都放在了周任远的身上,自然而然的也就忽略了周任远身边那个灵巧的小男孩,直到有人重重把杯子顿在一旁蒙着布的桌子上,他还捧着那本相册,保持着手指和相纸的亲密接触,惊愕的抬头看着那个看起来隐含怒气的男人。
  “我觉得,你这样未经允许就随便翻看我私人物品的习惯,很不好!”那个男人慢慢昂起下巴,冷漠中带着傲慢,又回复到初遇时的那种有礼而生疏的冷淡。
  这话像飞速旋转的刀片,嗖忽从他心头划过,丹尼尔心房猛的收缩,赶紧放下手中的相册,“对不起,我……是我不对,周……”张开双臂,就要扑到那人怀里,那人却一闪身躲开了,冷冷的丢下一句:“拿上杯子和盘子,去我房间。这里——你不该乱动东西的!”
  丹尼尔走了很久,周任远仍是没能从被人冒犯的气恼中平静下来,本来无关紧要的阁楼,经过这两天时光的洗礼,在他心中的更像是缅怀往日美好时光的圣地,在这里,他不仅找到了久违的自已,也找到了那段年幼岁月里,带给他无数欢笑和苦恼的精神支柱——那个人小鬼大的艾小渔!
  明天上午的飞机,他即将再次穿过时间和空间,穿越茫茫大洋,飞向曾经欢笑过也哭泣过,伴随他成长的家乡——白马市。
  他终于可以回到母亲身边,不仅如此,原来只是欣喜于和母亲重逢的他,心里隐隐又生出了一个念头——艾小渔现在会是什么样子呢?如果两个人从街上擦肩而过,还能带着惊喜、带着欢欣一眼就认出对方,并大声叫出对方的名字吗?
  郑重的把相册收回藤箱,提着藤箱来到楼下自已的房间,和明天准备托运的行李放在一起,傍晚时天气有了些好转,这时风已经完全停下了,玛莉在楼下叮叮当当的敲着高脚杯,“各位可以享用晚餐了!”

  破而后立

  七年前离开的时候,白马市区已经有了的迹象,那些日子,到处都是翻飞的尘土和挖掘机、混凝土搅拌机的轰鸣,市区的几条主干道,路两旁老旧的建筑,都湮灭在了浮尘和热火朝天的施工队里,周任远至今还能记得,那时和艾小渔拉着手在街上奔跑时,一呼一吸间满嘴粉尘的涩滞。
  下飞机时,看着机场外熟悉的冠盖树,周任远竟恍惚又吸进了一点粉尘,不自在的咳了两声以后,神游物外的天之骄子才发现,是有人出了机场,忍不住点燃了一支烟。
  站在路边掏出手机,翻找母亲给他发来的地址,迎面已经有人热情的招呼着:“学生,去哪儿?我送你去!”
  仍是熟悉的具有白马市特色的称呼,这个城市虽然人均收入不高,可对教育的重视程度却可以列居全国十强,大人们无论在哪儿碰到学生模样的孩子,无论是光着小屁股蛋儿,背着卡通双肩书包的小不点儿,还是一脸呆滞,顶着啤酒瓶底眼镜的半大小子,统统都会亲切的叫一声:“学生!”
  虽然周任远叛逃国外七年,但故土仍是在第一时间,对他释放出欢迎的气息接纳他的回归,周任远微微一笑,那位司机师傅已经笑呵呵的下了车,打开后备厢把周任远搁在路边的行李放了进去,等两个人都坐进车里,司机师傅眯着眼问:“学生,去哪儿?”
  周任远把手机给他递过去,“去这个……恩,江南小镇。”
  司机师傅一亮大拇哥儿,“江南小镇可是个别墅区,里面那园景比秋澜湖还气派,啧啧!”
  周任远饶有兴趣的问他:“秋澜湖?师傅,我出去上了几年学,倒真不知道咱们市里都变成什么样子了呢!”
  那位司机师傅本来长的就健谈,一听他问,正如搔到了痒处,打开了话闸子,从园林广场说到小南海,从老叶家的羊肉汤说到中山街的砂锅居,直把白马市近期的景点和有名的小吃都介绍了一遍,车子才稳稳停在了一处突起的喷泉岛旁,小岛坐落在一片波光的柔谧湖景中,惟一穿过这片碧湖的,是一座六车道铺着木板的湖上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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